闺蜜和孩子饿死在破旧小屋里，留下遗书要我来带走幼时我送给她的项链。
那年，她反抗家里的包办婚姻，逃婚时遇到了许军。
男人带着刚成年的女孩逃出了村子。
她不顾一切的跟他走，男人却在她死后立马把小三娶进家门。
1
尽管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屋子里还是散发着淡淡的臭味。
我捂着鼻子，观察着这破旧的屋子。
空荡荡的，没有值钱的东西。
给我开门的房东说，女人死后，她老公立马就搬走了。
这房子现在也不好租出去，再加上他看洪燕可怜，便把她的遗物留到现在。
房东抹了把眼泪，之前洪燕和他处得还不错，有时候女孩拿不出钱还房租，他也不急着要。
“燕子实在命苦，那男人就是个狗东西，把她逼成这个样子！”
我扭头看向了房东，还记得那时候在医院里，我劝她清醒一些。
洪燕却笑着说，男人是她的盖世英雄。
怎么就一年，两人的关系成了这样？
房东看着我求知的双眼摇了摇头，要我先去拿东西再和我细说。
他转身离开了屋子，而我走进了洪燕死去的那间卧室。
榻上还有一些漆黑的痕迹，让我有些生理上的恶心。
洪燕就这样，抱着孩子蜷缩在床榻上，宁可饿死也不肯下床。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让女人如此执拗？
想到这是洪燕留下的痕迹，便是与她争吵后分道扬镳的我霎时间也红了眼。
这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桌子上有一封信，有拆开的痕迹，信封下面还有一个小盒子。
那是我在她离开时送的银链子，我俩一人一条，那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着情谊永恒。
但自她逃离家庭包办婚姻后，我俩的关系也随之崩裂。
洪燕的脾气一直都很犟，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
这也是导致她把一辈子搭在许军身上的缘故。
我的鼻头一阵酸涩，拿起小盒子放在自己的胸口。
缓缓的展开那封信件，只有几句话语。
“对不起，小桃。
我不该说那些话，我控制不住自己……
好想回到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我走了，活下去没有意思。
帮我谢谢房东吧，
我走了肯定是会给他添麻烦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洪燕在决定赴死前的极尽忏悔，让我心一阵揪痛。
本是倔得和驴一样，却在此时底下了头。
霎时间我的思绪飘回到那个夏天。
2
洪妈妈向来是不喜欢洪燕的，养大她也不过是为了换几个彩礼钱。
以前她就寻思着给十几岁的洪燕找男人，都被老师拦了下来。
再后来洪燕十八了，老师再阻止，洪妈妈也有由头去打发他。
我和洪燕的关系是极好的，那时她牵着我的手走进了屋头，打算一起做功课。
洪妈妈见她来了连忙扬起笑脸，拉着她道：“闺女你可算回来了！村口那老王家的儿子见过了不？他妈刚刚过来！”
我和洪燕早就见识过他妈妈对让她嫁出去的痴迷，心中便也晓得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洪燕一时间急了眼，大吼了一声，想要摆脱母亲的桎梏。
洪妈妈却闹了起来，拽着她的大腿哭着喊着：
“哎呦！我怎么就生出你这种不懂感恩的孩子啊！自私自利，不知回报！你哥都要娶老婆了，你还不做点贡献啊！”
洪燕闻言怒极反笑：“怎么？！他结婚就要我把自己搭进去是吧？！妈，你怎么这么偏心啊！我也是你闺女！”
却听那老妇嘟囔了几句，又不带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抬头看向洪燕涨红的眼，想要说两句却被洪妈妈瞪了一眼。
见状洪燕挡在我身前，要我先回去。
这闹剧最后还是以洪燕和老王家儿子相亲收了尾。
全家齐上阵，就算是倔强的洪燕也无法抵挡他们的‘劝说’。
钱钱钱，都是钱！
有了钱，哥哥才能建房娶媳妇！
正如他妈所预料的，长相标志的洪燕很招王家傻儿子的喜爱，这事转瞬间就成了。
彩礼不多不少十万块，刚成年的女孩便被男方定下。
日子就定在了八月底，那时候我也要去上大学了。
入夜，我去到洪燕家中，现在她已经被禁锢在家中。
那洪妈妈见着我，又是一阵阴阳怪气，上下打量我。
“呦，找我家燕子啊？她现在可不方便出门。”
我闻言立即说道：“不打紧，我就是来看看她，看完就走。”
洪妈妈这才点了头，要我早点说完早点回去。
说着夜路难走，但实则赶人，我虽心中气恼，但为了洪燕还是忍了下去。
方一推开门，我看着她哭红的眼，心中一阵酸涩。
眼泪正悬挂在眼尾，洪燕拉进我的手，眼神带着哀求。
“小桃，你一定要帮我！”
她要我帮她在婚宴上逃走。
在众人敬酒时做些动作，吸引注意力，让她有机会跑出来。
我心中有些犹豫，毕竟我虽然去上大学了，但父母还在这里生活，要是影响到他们那我实在不孝。
洪燕噙着泪水，低声哀求了许久，我最后还是被说动答应了下来。
我反复在无人的草堆演习着摔倒的姿势，但临到上场心中还是一阵慌乱。
那处闹哄哄的乱作一团，洪燕盖住红盖头左右被媒婆死死牵住。
待到快要礼成，我才站在门口‘哎呦’一声瘫倒在地。
父亲满脸焦急，那洪妈妈也嫌我晦气，还怕我给他家摊上事来。
四处一阵喧哗，再也没人去关注新人。
洪燕抓紧时机，脚一扭蹬下了高跟鞋，说着要看看我怎么了，却在别人不经意间跑了出去。
“新娘子跑了！”
有人惊呼，洪妈妈这才知道中了计，而洪燕早就招呼了门口歇息的青年，载着她离开了家。
好在我演技精湛，先前也有低血糖昏迷的事迹，故而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信我害了疾病。
而洪妈妈虽然知道我协助了洪燕逃跑，但也只能吃这哑巴亏。
面上不显，但私下找了我爹好多麻烦。
而那边的洪燕上了青年的车，男人长得帅气有趣，他扭头一看，便也对貌美的洪燕上了心思。
她这一躲，也躲了几个月。
洪妈妈不得已把彩礼钱退了一半，省下的一半攒劲在手里不肯让出去。
等洪燕再次回来时，她拉着青年的手，要男人喊自己的妈妈叫妈。
洪燕挑衅般的看着她娘，像是报复的说道：“妈，钱都退了吧，我和小军好上了。”
3
洪燕和我说到许军的时候，总是两眼发光，说自己遇到了良人。
那时混乱的逃跑，她也没有过多哀求，男人就让他上了车。
洪燕满脸的憧憬：“他自己买了辆摩托，可帅气！我寻思他是个城里的，能带我出去。”
也正如洪燕所料的，陈军确实带她出去了，还对她颇多照顾。
帅气的男人加得体的关照，让女孩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和许军爱得死去活来。
但我心中还是对那时髦的男人有些顾忌：“他看上去挺坏的，燕子你真的要跟他走吗？他……”
他甚至还没有出过一分一毫的彩礼钱，真的就比那老王家的儿子好吗？
可洪燕却瞪了我一眼，松开了挎住我的手臂。
带着酸气的说道：“怎么大学生，你看不上我们了是吧？”
这话伤人，但我本就知道她是个犟脾气，她自己认定了，便不再听从别人的好话。
我只得咽下话头，把准备好的银链子给她，说是给她结婚的礼物。
“还有几天我就要去学校报道了，你的婚礼我赶不上了，这个送你……咱俩这一对的。”
洪燕这才有些伤感，收下了链子：“你都不来了，我这婚礼办得也没意思。”
她忽然落下泪，捂住了脸，我连忙抱住她，只道是自己不去害她哭了，洪燕却又出声道。
“罢了，我妈本来也不想给我办婚礼，而他妈也嫌弃我。”
洪燕说着，拉着我的手来到自己的腹部：“我偷偷和你说，我有了……”
我睁大了眼，这才知晓为何她才退婚，男人就急着来提亲。
“他妈现在看不上我，觉得我不守妇道，但我这肚子不就是她儿子搞大的吗？怎么都是在骂我！”
洪燕喋喋不休的说着，心中对着婆婆也颇有些埋怨，而这也成了我和她生娃前的最后一次对话。
次日，我赶着早班车去到了城里。
而洪燕和男人在家里随意摆了一张桌，吃完饭也跟男人走了。
洪妈妈像是赶人一般，自那后便说洪燕不是自己的闺女了。
回忆着往昔，我还是不由得难过，但现在还在别人家中。
我按捺住心中的酸涩，拭去泪水。
颇为好奇之后发生了什么，带着东西合上了门找到了房东。
老头抽着烟看我，道：“这处之前是许军和他妈一起住的地，燕子来了后，三人就挤在了一起住。”
我颇有些感慨，这两个人堪堪落脚的地界，居然还住了三个人，之后还生了一个男娃。
房东却摇了摇头，道：“不不不，他妈没几个月就被许军大哥接走了，没多久那臭男人也不怎么回家了，就燕子一人带着孩子。”
我闻言连忙出声道：“房东能和我细说吗？我想知道燕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点了点头，带着我去到他屋里。
沏好的茶水微苦，我坐在木凳上听着房东诉说往事。
4
如洪燕所说，婆婆对她本就有意见。
许军家或许比我们农村的富贵一些，但和城里的相比其实也没两个钱。
可婆婆却没这个认知，反倒是觉得洪燕下贱粗鄙，对她颐指气使。
老太太在那个年代多少是受过高中教育，也能说上是高知分子，有自己的几分清高。
自然就看不上学习不好的洪燕，话里话外都是带刺，觉得自己儿子被这女人蛊惑。
这刚入门就对新妇啐了一口：“呦，就这么上门了？有没有点礼数啊？”
洪燕本就是随心惯了，把这打点上下的事看做是封建陋俗，本就不曾学过。
这累得半死才到了家，许军早就呼呼大睡，而她正打算上床睡觉，老太太却拉住了她。
许老太瞪了她一眼，十分的嫌弃：“刚进家门就想着偷懒？赶紧去把东西端起来，该祭祖了。”
洪燕心中一肚子气，看了眼还在睡的男人，腹诽道：“怎么他就不用了……”
但她晓得婆婆本就看不上她，只得低声下气的受着。
等全都做完了，她才走到卧室，对着睡醒躺在床上的许军倒是坦诚许多。
“你妈是不是有毛病？刁难人的本事可真溜。”
她打着嘴仗，说着长辈的是非，身后却传来声响。
老太一个怒目圆瞪的看着她，让她直发毛。
话，她可都听见了。
而许军也不曾给她说过，这家里地界小，便是这卧房，也得三个人一起睡。
洪燕一愣，心凉了半截，心中既是后悔不管不顾的嫁了过来，但又因这犟脾气，不肯承认。
现在她也没了其他去处，还怀着大肚子，这人微言轻也得受下来。
可婆婆对她的刁难却是无止境的，自她那时的话被听见后，老太太更是瞧不上她。
洗衣做菜，端水扫地，这统统都落在她头上。
老太太时常数落她吃得太多浪费钱，但她本就是孕妇，本就是吃得多啊！
“呵，那年我怀着老大，一天也就吃一碗米水。”
她颇有些得意，却不想想当初是什么时代。
便是洪燕为了许军忍耐住本性，现在也忍不住了。
而婆婆和她不和的事，早就在这楼道传开，有些不嫌事大的还乐意看她家的一地鸡毛。
隔壁的林老太便是如此，时常拿着瓜子和老太太唠嗑，而这一地的瓜子壳也全归洪燕打扫。
她本身大肚子弯不下身，婆婆却和林老太说她懒惰贪吃。
洪燕好不容易扫完了一地的瓜子壳，婆婆又对着地面吐了口痰。
全是刁难，也不顾及外人在场。
“妈，你是多恨我啊……”
洪燕喃喃道，泪水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
那头的林老太捂着嘴惊呼，老太太却说洪燕矫情，不用理会她。
这话语烧断了洪燕的最后所有理性，她涨红了双眼，死命瞪着老太太，像是要将她拆之入腹。
随着一声怒吼，洪燕泼辣的性子再也忍不住了，对着两位老太骂着生平知道的脏话。
林老太吓哭了不说，还尿了一地。
而老太太则是强装镇定，站起身推了洪燕一把，地上随之出现了一滩血迹。
这第一个成型的男胎落了，许军却顾念这孝道，不去指责老太太。
“唉！你就别斤斤计较了，我妈心里也难受！我累了，别烦我！”
男人面对洪燕的委屈，选择了摔门而去。
5
自那后，洪燕像是患了疯病。
只要老太太一说话，她就抱着脑袋尖叫。
老太太本就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在家里的行为举止都收敛了些。
见洪燕发了疯也不敢再去惹恼了她，话语也开始软化。
可洪燕早就对她无比抵抗，便是多说两句她就要发疯。
“哎呦呦，这怎么又惹火你了？脾气这么大啊？”
这老太太生性说惯了刻薄话，总是无意间流露出来。
洪燕再不惯着这老太，除了发疯尖叫，只要老太太说得不好听，她便不给老太吃饭。
而许军不在家，老太太也只能受着媳妇的刁难。
恶人总归是要恶人磨，发疯倒是令她在这家里好过了许多。
周围人除了那林老太，本就对着刻薄的老太太没什么好感。
他们也知晓洪燕先前在家中如何被刁难，也觉得这样解气，便没有多事找许军告状。
这老太太这才晓得自己平日里得罪了这么多人，一时胸口郁结，生了病。
她天天躺在床上呜呼哀哉，骂着洪燕欺负她，又说儿子不孝顺。
可许军本就不乐意带他妈一起生活。
那年分老爹遗产时，因为他是小儿子就多给了他几万块，大哥气急，于是要求他多照顾母亲。
现在他开着车四处接客赚钱，天天累得不行。
回到家还要受老母亲的指责，而洪燕也疯疯癫癫。
家中一阵鸡飞狗跳，他顿感心累。
几万块给自己这么大的麻烦实在不值得！
说到底人在切身体会之前，是不会把别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于是，许军开始想着怎么把老娘送走。
他本就多拿了那些钱，现在把先前多分的一半遗产交给了他哥，大哥这才愿意上门带走母亲。
前脚刚送走，洪燕便笑出了声，在男人诧异的眼神中抱着男人反复亲吻。
这疯病其实就是为了让男人送走老母亲，许军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这番又想到孝道两个字，内心又觉得愧对自己母亲。
但他没时间理会洪燕心底的小九九，继续早出晚归的干活赚钱。
没多久，洪燕又怀上了，但男人却不着家了。
原是男人在酒席间听了兄弟的话语，心中对妻子逼走自己母亲的事耿耿于怀。
洪燕正笑着想要和深夜归家的男人说自己怀孕的事，却被男人一把推开。
他一身酒气，皱眉看着有些憔悴的妻子：“燕子，我怎么觉得你现在一点都不单纯了呢？”
入夜微凉，像是冬日来得更早了些。
洪燕看着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如坠冰窖。
“你这鳖孙说什么屁话？！”
她还是带着火辣的势头，朝男人踹了一脚。
许军瞪了女人一眼，一扭头离开了家。
6
这一脚把男人送到了别的女人的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