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战大部分时间里,日本都是一个虽然泛亚激进主义横行但大体尊重宪法的立宪制正统君主国。只有在本土决战前夕的短短几个月,因为战争形势所致的动员,让军部非常短暂的拥有了类似德国纳粹的非正式权力。如果说这种转变的标志,大概是从中途岛战役后,日本海军主力丧失,自知战败,开始大规模组建神风特攻队算起。
日本人因为历史传统非常注重细节,因此对自己是法西斯的认定感到不公,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虽然不一定完全正确,但如果看到二战中欧洲各国的遭遇,特别是东普鲁士的战后处置,你就会明白,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对日本的处置并没有什么格外不当之处,有的只是一些法律上的细节问题。
可以说,日本人能够格外注重这些历史细节,已经证明了历史演变对于日本作为东亚之光的厚爱,毕竟就连东普鲁士也没有今天日本这样的机会。
雅尔塔体系虽然有很多错误,特别是对苏联的处理完全不符合威尔逊主义的原则,但还是大体能够运转的,这比起凡尔赛体系已经强了很多,而且冷战结束后的全球化对于许多人来说的确是一个盛世。雅尔塔体系尽管现在正在走向终结,但是只要民主国家的主流未变,威尔逊主义的精神就仍然是时代的主轴。
昭和时期的日本可以说几乎从未实现过真正的极权——因为极权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就是要大幅破坏社会精英和社会基础组织。
昭和日本对于日本封建地主形态的破坏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在绝大多数时间内连绝对君主国都不是,基本上可以看作是大英帝国撤出远东之后,苏联大兵压境之下,正常的内外政治全面走向崩溃,最终泛亚主义僭主集团依靠形势变化趁机夺权的故事。二战中的意大利王国和匈牙利王国是典型的威权政治体制,纳粹德国就比较接近极权政体,而日本距离这两者都是比较远的。
日本帝国从战胜国变成战败国,从秩序维护者转型为秩序挑战者的前因后果被雅尔塔大幅度扭曲了。
所谓军国主义,也是雅尔塔的一个障眼法——就是实际上我们没法将日本帝国定义为法西斯,或者威权,或者纳粹。那好吧,它穷兵黩武嘛,就军国主义吧。这和冷战时代的所谓左右划分其实是一个意思。纳粹这个国社党就是这么当上了极右的。只是为了区分敌我,方便清算和定性而已。
实际上就连所谓德意日合称轴心国都很有问题——虽然说协议是签了的,他们自身也这样并称,但是日本和德意的战略企图非常不同,二战时的合作最后也被证明是极其低效和失败的。如果非要找出引发二战的所谓的三轴心,那匈牙利是比日本有资格得多的。
我觉得日本根本上是个宗教国家,二战对于日本而言,是他们发动的扩张神道教的宗教战争。日本人的传统观念和文化主要是深受“神道教和天皇”的影响。
一般极权国家都有一个集所有权力于一身的独裁者,这个独裁者也就是极权国家的命门。比如希特勒从对苏讲和突然转向到对苏开战,独裁者的思想变化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国家的命运,如果像西班牙佛朗哥那样聪明的独裁者,甚至可以让国家左右逢源。
但是二战时期大日本帝国不是,或者说大日本帝国的这个“集所有权力于一身的独裁者”不是自然人,而是“天皇”这个位置。日本海陆军都狂热地效忠的那个天皇,并不是裕仁这个自然人,而是那个位子,谁坐上去都是可以的,甚至军中出现了“暗杀裕仁,换一个更加好战的天皇”的激进思想。在我看来,这是更加纯粹的宗教主义,这种自我维持的极端主义,也让二战时期的完全丧失了转弯和刹车的可能性,最终只能导致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