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文《西游记》:第四十二回-观音收红孩儿为善财童子

一森看文化 2024-03-20 19:29:06

孙悟空一番闹腾,执铁棒大笑着回到涧边,沙僧闻声出来相迎:“哥哥,你一去半日,回来却如此哂笑,想是救出师父啦?”

“兄弟,虽不曾救出师父,老孙这回却占了上风!”

“如何占得上风?”

“你不知,原来八戒被那妖怪变的菩萨给哄到洞里去了!现今吊在皮袋里。我本要设法儿救他,不期遇着那妖怪着什么六健将去请老大王吃唐僧肉哩!老孙想着老大王定是牛魔王,就变成牛魔王模样混进洞里,他叫我父王我便应,他给我磕头我便受,当真快活!当真上风!”

“哥哥,你图了这种小便宜,只怕师父性命难保矣!”

“无需多虑,我去请真菩萨来!”

“你腰不疼啦?”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疼啦!你看好行李、马匹,老孙去去就来。”

“你种下仇因,只怕那妖怪恼怒加害师父,你还需快去快回!”

“放心!一顿饭功夫我便回来!”

话音刚落,孙悟空已纵上半空,驾起筋斗云直奔南海,不到半个时辰已到了普陀群山,孙悟空按下云头落在珞珈山头,二十四路诸天护法迎道:“大圣,哪里去?”

“求见菩萨。”

鬼子母(二十四诸天之一,原是专门吃小孩儿的恶鬼,后来受佛法感化,成为儿童守护神)去潮音洞禀报:“孙悟空在洞外求见。”

观音宣召,孙悟空进洞行礼:“上告菩萨,弟子保唐僧行至号山枯松涧火云洞,有个妖精名唤红孩儿,号圣婴大王,把唐僧抓去......”(省略)

“你既知三昧真火厉害,为何去请龙王而不来请我?”

“本想来的,只是弟子被烟熏得不能驾云,只得叫八戒来请菩萨。”

“悟能不曾来过呀。”

“正要说此事!那妖精变成菩萨模样,半路把八戒给哄到了火云洞,现今吊在皮袋里也要被蒸吃!”

“那泼怪竟敢变成我的模样!”观音闻言大怒,气得随手把宝珠净瓶扔进了南海。

孙悟空也吓一大跳,赶紧起身侍立一侧,心道:“这菩萨火性不退!莫不是怪老孙说话不对坏了她的德行?可惜!可惜!早知把宝贝瓶子送给老孙,不也是件大好事?”

孙悟空正暗自臆想,南海中突然泛起波浪,一只帮泥(龟或玄龟)从水里浮出,背上驮着净瓶爬上岸边,对观音点了二十四下头,权当是二十四拜。

孙悟空暗笑:“原来是看守瓶子的,想是瓶子找不见了便问它要。”

“悟空,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没说什么。”

“去把瓶子取过来。”

孙悟空伸手从龟背上要拿,却不想用尽全力竟如蜻蜓撼树,不能动瓶子分毫,只得回身跪拜:“菩萨,弟子拿不动......”

“你这猴头只是嘴上功夫厉害,连瓶子都拿不动,如何降妖除怪?”

“平日里肯定拿得动!只是今日吃了妖精一亏,气力弱了些。”

“这瓶子平日是空的,方才一段时间转过三江五海、八河四渎,总共借来一海之水,你又怎会拿得动?”

孙悟空虔诚合掌:“是弟子少见。”

观音上前右手轻轻提起净瓶放在左手掌,玄龟点点头钻回海里,孙悟空笑道:“原来是个养家看瓶儿的夯货!”

观音复坐莲台:“悟空,我这瓶中甘露与龙王的私雨不同,能灭妖精的三昧真火,本打算要你拿去降妖,只是你拿不动......我又思量安排善财龙女与你同去,只是你善于骗人不安好心,倘若你看龙女貌美,把龙女、净瓶给骗了去,我哪有功夫寻你下落?你须得留些东西做当(抵押)。”

“可怜!菩萨冤枉我也!弟子自从入了沙门,一向不再干这种事儿了!再说,我又能留些何物?身上这件直裰还是你老人家赐的(戴上紧箍咒时);这虎皮裙能值几个钱?这铁棒......我还要护身用......我头上这箍儿是金的,当初还是菩萨设法儿长在我头上的,只是取不下来。如今菩萨要当头,我情愿以此为当,你念个《松箍儿咒》拿去便是,不然我实在无物可当。”

“想得倒是自在!我也不要你衣裙、铁棒、金箍,把你脑后那救命毫毛拔一根给我做当便罢。”

“这毫毛也是你老人家给的......只怕拔下一根给拆得失效,不能再救我性命啦!”

“你这猴头当真是一毛不拔......”

“菩萨无需多疑,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绝句!不看唐僧面看如来佛面),还请救我师父一难!”

观音不再多话,起身走下莲台,孙悟空满心欢喜走前边开路。到了普陀崖边,诸天护法早已排列恭候。

“悟空,过海吧。”

孙悟空连忙躬身:“请菩萨先行。”

“你先过。”

“弟子不敢在菩萨面前献丑,若驾起筋斗云扯衣露体,只怕不敬。”

观音命善财龙女去莲花池里摘下一片莲瓣,回来抛在崖下水面:“悟空,你踏上莲瓣,我渡你过海。”

“这花瓣又轻又薄,如何能载我?一脚踩上去可不跌进水里湿了虎皮裙?”

“你尽管踩上去试试。”

孙悟空不敢推辞,纵身跳上莲瓣,岂知在岸边看莲瓣甚小,跳上去竟觉得比海船还宽敞几分,孙悟空喜道:“菩萨,当真能载!当真能载!”

“既能载得,为何还不过海?”

“莲瓣没有桅蓬,也没个篙桨,如何能过?”

“自然能过。”

观音深吸一口气徐徐吹过,莲瓣已渡过南洋苦海到了彼岸。”

孙悟空跳上岸边暗笑:“这菩萨故意把老孙呼来喝去的卖弄神通哩!”

观音吩咐众神各守仙境,这才纵上祥云至半空:“惠岸何在?”

作为亲传弟子,惠岸平日不离观音左右,此刻听闻传唤即现身合掌。

“你快快上界问你父王借天罡刀(依据三十六天罡数,李靖有一套共三十六把天罡刀,又有三十六式天罡刀法——《西游记》独家记载)一用。”

“师父需要几把?”

“整副都要。”

惠岸领命,驾云自南天门来到云楼宫殿拜见李靖。

“我儿怎么到此?”

“师父助孙悟空降妖,着孩儿上拜父王借天罡刀一用。”

李靖吩咐哪吒取来天罡刀共三十六把,交与惠岸。

临别,惠岸还不忘嘱咐哪吒:“师命要紧,兄弟,你多回去拜上母亲。(李靖夫人叫“殷氏”或“殷夫人”,《封神演义》中也仅仅提及伐纣成功后,李靖一家五口位列仙班。再结合各种传说来看,金吒随如来做护法,木吒随观音做徒弟,哪吒和李靖随玉帝做神将……没说殷氏住在哪儿或所任何职。)”

父子、兄弟匆匆而别,惠岸回南海奉上天罡刀。观音念个法咒,把三十六把天罡刀幻化成一座千叶莲台,端坐正中。

孙悟空见了笑道:“这菩萨也俭省的很!自家莲花池里有五色宝莲台舍不得,去借别人的用。”

“悟空休要胡言!快跟我来!”

众人纷纷驾云飞离南海,白鹦哥飞在最前,孙悟空和惠岸行者殿后。(简单些说,《鹦哥宝卷》中记载,白鹦哥的老母亲想吃樱桃,白鹦哥不远万里为母亲采摘,结果被猎户抓到贩卖给一个员外,锁在笼子里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达摩祖师偶然遇见并救出白鹦哥,但是回到家才知道老母亲已经死了很长时间,白鹦哥悲哭死去,被观音拿甘露救活......)

转眼到了号山上空,孙悟空指路:“此山便是号山,自此到妖怪洞门,还有四百里路。”

观音吩咐众人停步,念一声“唵”字咒语,只见山前山后走出许多鬼神,皆是此处的山神、土地,纷纷跪拜于莲台之下。

“我今日来此只为降服此处魔王,你等莫要惊慌,把周围三百里清扫干净,不许一个生灵留守,都安置到山巅处暂避。”

片刻后众神回来复命,观音吩咐山神、土地也暂且退避,把净瓶中一海之水倾倒而出,钧雷之势中,海水冲开石壁,漫过山头,方圆三百里一片汪洋,观音再降仙法,把一汪海水妆点如南海一般。

孙悟空见了不由赞叹:“果然是大慈大悲的菩萨!若老孙有这般本事,直接拿瓶儿往山上一倒便是,哪还管什么飞禽走兽的性命!”

“悟空,把手伸过来。”

孙悟空敛袖伸手,观音拿杨柳枝蘸着甘露在他手心写一个“迷”字:“握紧拳头去找妖精索战,许败不许胜,引他到此,我自有办法收他。”

孙悟空领命,一手握拳一手执棒来到火云洞口高叫:“妖怪开门!”

守门小妖回洞禀报:“孙悟空又来啦!”

红孩儿吩咐关好洞门,且不理他。

孙悟空继续叫骂:“好儿子!把老子赶出来不让回家?快快开门!”

小妖再禀报:“孙悟空骂脏话儿!”

“莫睬!”

孙悟空叫骂半天不见开门,心中渐怒,举棒把洞门打个大窟窿。小妖慌慌张张再报:“孙悟空把洞门都打烂啦!”

红孩儿也是强忍半天,再闻奏报已是怒不可遏,于是提枪出洞大喝:“你这猴子好不识趣(不识起倒)!我让你得些便宜还不知足,又来欺我!还敢打破我洞门!该当何罪?”也不等孙悟空回话,直接挺枪刺过去,孙悟空拿金箍棒招架还打。

争斗四五回合,孙悟空佯装败阵退到一旁,红孩儿笑道:“我要回去洗刷唐僧蒸吃啦!”

“好儿子,上天看着你哩(这句话在当时有诅咒的意思)!咱俩再打!”

红孩儿大怒,大喝一声挺枪再刺,孙悟空提棒招架几回合又败阵退后,红孩儿有些莫名其妙:“猴子!之前咱俩还能打个二三十回合,为何现在抵挡几下你就败阵?”

“贤郎!老子怕你放火!”

“我不放火!你过来再打!”

“好汉子不在家门前打人!既然不放火,咱们走开些再打!”

红孩儿不知有诈,提枪赶过来再打。孙悟空再退后,趁机展开拳头显露出“迷”字,红孩儿随即中了迷乱之法,一心只想着追赶孙悟空。

不一会儿到了观音近前,孙悟空高叫:“妖精!如今咱们都追到南海观音菩萨领地,我怕了你啦!别追啦!你快回去吧!”说罢,晃身藏在观音神光之中。

红孩儿闻其声不见其人,走到观音身前喝问:“你是孙悟空请来的救兵吗?”

观音不答,红孩儿再问:“你是孙悟空请来的救兵吗?”

观音仍不答话。红孩儿大怒,举起火尖枪朝观音刺去,观音也不抵挡,化作金光飞至九霄高空避开。孙悟空也跟着飞过来:“菩萨故意戏我!那妖精再三问你,为何你装聋作哑,还被他一枪搠(刺)走?那莲台也丢下不要啦?”

观音微微一笑:“莫要胡言乱语!且看看他要如何。”

红孩儿见观音也败阵,呵呵冷笑:“泼猴头!拿我圣婴当什么人?几番打不过我,请来个什么脓包菩萨也被我一枪搠得无影无踪,连这个宝莲台也不要啦!......且等我上去坐坐。”

红孩儿跃上莲台,学着观音模样盘腿坐在正中,一时玩得兴趣盎然。

孙悟空大叫:”好!好!好!这下莲台真送与他啦!”

“悟空,乱说什么?”

“你这莲台已归那妖精啦!看他这一屁股坐定,难不成你还要回来再坐?”

“正是要他坐坐才好!”

“这妖精身材小巧,比你做得还稳当些……”

“且莫言语,看我施法擒他!”

观音拿杨柳枝往下一指,叫一声“退!”,只见祥光退去,莲台花彩全都消失不见,而红孩儿正坐在三十六把天罡刀尖刃之上。观音又吩咐惠岸:“拿降妖杵去敲打刀柄。”

惠岸按落云头,拿降妖杵如筑墙一般用力敲打千百下,红孩儿被刀刃贯穿双腿,皮开肉绽,血流成海。

岂知红孩儿把火尖枪丢去,竟强忍着疼痛双手用力往外拔刀哩!

“切莫再打,留他一条性命!”观音吩咐惠岸停手,再垂杨柳枝念一声“唵”字法咒,三十六把天罡刀全都生出倒钩 ,无论如何是不能再拔出。

红孩儿这才慌了神死了心,高声痛叫:“菩萨饶命!弟子有眼无珠不识菩萨法力广大。万望菩萨垂怜饶我一命!弟子不敢恃恶,愿入法门戒行!”

观音和孙悟空、白鹦哥落下云头来到红孩儿面前:“你可愿受我戒行?”

红孩儿满眼落泪连连点头:“若能饶我性命,愿受戒行。”

“可愿入我门下?”

“若能饶我性命,愿入法门。”

“既如此,我与你摩顶受戒。”观音从袖中取出一把黄金剃刀在红孩儿头顶刮磨,剃成一个泰山压顶样式,留了三个塔顶,挽成三个窝角揪儿。

原著中描述红孩儿比哪吒略胖些,身高差不多,如今发型被观音剃成三塔顶、挽角辫的样式。只是图中脖子上那个金箍要戴在头顶才对。

孙悟空一旁看了大笑:“这妖精晦气!如今被弄得男不男女不女,不知像个什么东西。”

观音:“如今你受了戒行,我也不亏待你,称你做个善财童子如何?”

红孩儿连连点头只求饶命,观音拿手一指,喝一声“退”,天罡刀叮叮咣咣全都脱落,未伤及红孩儿分毫。

观音吩咐惠岸上天界还刀,惠岸领命而去,岂知红孩儿野性不改,挑起火尖枪对着观音戳过来:“你哪有什么法力降我!只是个障眼法而已!我不受戒!看枪!”

孙悟空抡起铁棒迎上,观音连忙劝阻:“悟空莫打!我自有法子惩治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金箍:“这宝贝是我佛如来赐我东土寻取经人用的‘金紧禁’三箍之一,紧箍先给你戴去,禁箍收了熊罴精做守山大神,只剩这个金箍一直留着舍不得用去,如今此怪无礼,便给他戴上也罢!”

观音拿金箍迎风一幌,叫一声“变”,禁箍一分变成五个,再抛向红孩儿喝一声“着”,五个金箍一个套在头顶,两个套住左右手,两个套住左右脚。

“悟空走开些,等我先念一念《金箍儿咒》!”

孙悟空吓一大跳:“菩萨!我请你来降妖,为何你还要念咒累我受苦?”

“咒你的是《紧箍儿咒》,这篇是《金箍儿咒》,咒那童子用的。”

孙悟空这才安心站一旁,观音捻诀念起《金箍儿咒》,疼得红孩儿四肢乱舞,满地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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