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角把猪八戒抓回洞府,叫道:“哥哥,抓到一个!”
“带上来我看看!”
小妖把猪八戒抬上前,金角一看是猪八戒,叫道:“兄弟,抓错啦!这个和尚没用!”
猪八戒接话:“大王,没用的和尚就放了吧!罪过!罪过!”
“哥哥,不能放!吃这和尚虽不能长生,幸得也是和唐僧一起的,叫猪八戒。且把他浸在后边净水池里,等褪了鬃毛,拿盐腌上晒干,等天阴下酒用。”
猪八戒嘴里嘟囔:“倒霉!撞见贩腌肉的妖怪了!”
却说唐僧在山坡前坐等,一直等的耳热眼跳、坐立不安,问道:“悟空,悟能去巡山许久,为何还不见回来?”
“师父还是不晓得八戒的心思。”
“什么心思?”
“师父,倘若此山有妖怪,他半步难行,一定虚张声势回来报我。若一路平安无事没有妖怪,想必他会一直走下去。”
“此处山野空旷,不比那城池市井,他若一路前走,咱们到何处汇合?”
孙悟空牵起缰绳:“师父,你先上马,那呆子有些懒,想必走得迟缓,你把白马赶快些儿,咱们追上他一同西去。”
此时莲花洞内,小妖把猪八戒抬去后院拿水浸着。金角道:“兄弟,你既然抓到猪八戒,想必唐僧就在附近,你再去巡山,切莫让他溜了。”
“是极!是极!”银角再点五十名小妖上山巡逻。出洞没走多远,银角见半空祥云聚绕,笑道:“唐僧来啦!”
群妖问:“唐僧在何处?”
“好人头上祥云照顶,恶人头上黑气冲天。那唐僧是金蝉长老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所以头上有祥云飘渺。”
群妖看不见,银角拿手指引,却不知不远处唐僧突然打个寒噤,再一指,又打个寒噤,银角连指三次,唐僧三个寒噤打得心神不宁,叫道:“悟空,我怎么就突然打寒噤了。”
沙僧:“想是伤食病发了?”
孙悟空:“胡说!师父走这深山峻岭之中,想是心里虚惊,莫怕!莫怕!老孙走前头拿金箍棒给你开路压压惊。”说罢,舞动金箍棒按《六韬》、《三略》运起神通走前边引路,唐僧见孙悟空舞棒气势非凡,寰宇少有,倒是心安一些。
银角率群妖在山顶望见,不由失声道:“我曾听闻孙悟空神通广大,手段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群妖上前:“大王,你夸他作甚?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银角:“孙悟空神通广大,这唐僧怕是吃不成了。”
群妖:“大王,你打不过我们便去通报大大王,请他点起大小兵将摆开阵势,还能放他走了不成?”
“你看他这铁棒,有万夫不当之勇,咱们洞中只有四五百兵,可能挡他这一棒?”
“依此看,唐僧吃不成,岂不是猪八戒也错抓了?如今送还给他?”
“猪八戒没错抓,也不好送还,唐僧终究要吃,只是眼下还不能。”
“如此说还得等他几年?”
“也不消几年,抓唐僧只能善图,不可恶取。若只凭阵势抓他,怕是连味儿都闻不着。咱们善中取计,循序图之。”
“大王用计谋抓他,可用得上我等?”
“你们都各自回洞,且不许报与大王(金角),免得走漏了风讯,我自有神通抓唐僧。”
群妖散去,银角独自跳下山崖,变作星冠鹤发、神清目朗的道人,脚上鲜血淋津,大声叫喊:“救命!救命!”
师徒三人刚好走到邻近,唐僧听闻求救声,心想:“善哉!善哉!这荒山旷野中没有村舍,是什么人在叫?想必是被豺狼虎豹吓着了?”于是兜转白马四下喊问:“是什么人有难?可出来说话。”
银角从路旁深草中爬到马前不停磕头,唐僧见是个上年纪的道人,连忙下马搀扶:“请起!请起!”
银角大叫:“疼!疼!疼!”抬手露出腿脚伤处。唐僧见他腿脚上血流不止,慌问:“先生从何处来?为何伤了脚?”
“师父,此山往西有座清雅观宇,我是那里的道士。”
“你不在观里侍奉香火演练经法,为何在此处闲走?”
“前日山南有施主邀道众禳星(犯了煞星,作法进行禳解),我师徒二人散福晚归,行至此处遇到一只斑斓猛虎,我徒弟被它衔去,贫道战战兢兢奔走逃亡,一脚跌在乱石坡上伤了腿脚,不能前行。幸得今日大有天缘遇见师父,万望师父大发慈悲救我一命,若回到观中,愿典身卖命重谢!”
“先生,我是僧,你是道,衣冠虽有别,修行之路则大同,我不救你便算不上出家之辈......救是能救,只是你走不了路呀!”
“站都站不起来,自然不能走路。”
“也罢!也罢!我还能走路,把马给你骑一程,到你那上宫还我便罢。”
“承蒙师父厚情,只是我腿胯跌伤,不能骑马。”
唐僧一想也是,转头吩咐沙僧:“你把行李捎在马上,驮他一程。”
沙僧领命上前,银角瞄他一眼:“师父唉,我被那猛虎吓怕了,见了这位晦气脸的师父愈加害怕,不敢让他驮......”
“悟空,那便你驮。”
孙悟空上前,银角本心也正要他驮,一旁沙僧笑道:“没眼色的老道!我驮你不好?偏要他驮,倘若师父看不见,小心他在三尖石上把筋给你掼断了!”
孙悟空驮起银角,低语笑道:“你这破魔怎敢来惹我?也不问问老孙是哪年的人物?你这鬼话哄哄唐僧还好,能瞒得住我?我认得你是这山中妖怪,想吃我师父哩!我师父也非等闲之辈,岂是你想吃就能吃的?即便要吃,也得分老孙一多半儿才是!”
“师父,我是好人家儿孙做了道士,不是妖怪。今日不幸遇着虎狼之厄。”
“既然你怕虎狼,为何不念《北斗经》?”《北斗经》属于道经,可以驱灾避祸。
唐僧正要上马,闻言骂道:“你这泼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驮他便驮他,讲什么北斗经、南斗经?”
孙悟空不理唐僧,对银角说道:“你这厮有造化!我师父是慈悲好善之人,对外人好,对自己人苛刻(外好里枒槎),我不驮你他便要骂我!我先与你讲明,你若要大小便得先和我说,不然顺着身子脊梁淋下来,骚气不堪,更污了我衣服,没人浆洗。”
“我这一把年纪了,自然不会。”
孙悟空正这才背起银角,同唐僧、沙僧上路西行,只是有意走得慢些,逐渐掉队。
走过三五里路,唐僧二人到山坳处,孙悟空在后边看不见,心里埋怨道:“师父这么大年纪,也不晓得事体。走这等远路,空身子都嫌手重,恨不得给扯扔掉,你又叫我驮着个妖怪!......莫说他是妖怪,便是好人,这般年纪也死得值了!扔了他吧!驮他作甚?”
那银角似乎知道孙悟空心中所想,使一个“移山倒海”的法术,把一座须弥山遣在半空,劈头砸向孙悟空。
孙悟空来不及躲闪,只把头偏一下,大山压在左肩,孙悟空也不着急,笑道:“我的儿,你使什么重身法来压老孙哩?这个我倒也不怕,只是有些‘正担好挑,偏担难挨’......”
银角见一座山压不住他,又念动咒语,遣来峨眉山砸下来,孙悟空再偏一下头,刚好落在右肩。
孙悟空肩挑两座大山,步子丝毫不减,飞奔着追赶唐僧。银角看得目瞪口呆:“他却会担山法儿?”再念动真言把泰山遣来,劈头砸下。孙悟空肩挑二山,再没有地方腾挪,遭逢这泰山下顶之法,被压得三尸神咋,七窍喷红(俗语,指精神、身体皆受伤,不是死了)。
银角终于制住孙悟空,纵身去追唐僧二人,在云端直接伸出长手往马上抓人,沙僧连忙丢掉行李,拿降妖宝杖抵挡,两人相持八九回合,沙僧渐渐不敌,转身欲逃,银角抡开大手一把抓住夹在腋下,又拿右手抓了唐僧,脚尖勾起行李,张嘴咬着白马,使出摄法一阵风全都送到莲花洞里:“哥哥!这和尚都抓回来啦!”
金角大喜,望了望却道:“贤弟,又抓错啦!”
“你说抓唐僧的。”
“抓唐僧没错,只是还没有抓到那个手段高明的孙悟空,须是抓住他才好吃唐僧,不然,切莫随意动人。那猴王神通广大,变化多端,我们若吃了唐僧,他肯善罢甘休?”
“哥哥忒抬举他了,依你说他便是天上少有地上全无?我看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手段!”
“孙悟空也被你拿住了?”
“我遣来三座大山把他压住,寸步不能移,这才能把唐僧、沙僧、马匹行李全都抓来。”
“造化!造化!拿下这厮,唐僧才算是咱们嘴里的肉!小的们,快安排酒来!与你二大王奉个功杯!”
“哥哥,且不忙吃酒,先把猪八戒从水里捞出来!”
金角吩咐小妖把猪八戒吊在东廊,沙僧吊在西廊,唐僧吊中间,又把马匹行李收下去,笑道:“贤弟好手段!两次捉来三个和尚!只是孙悟空虽有大山压着,还得想个法儿把他抓来一起蒸了才好!”
“兄长请坐,若要抓孙悟空也不需我们动手,叫两个小妖拿宝贝将他装来便罢!”
“哦?拿什么宝贝?”
“你的紫金红葫芦,我的羊脂玉净瓶。”
“差哪两个前去?”
“精细鬼和伶俐虫二人。”银角转身吩咐:“你两个拿宝贝往那高山绝顶去,将宝贝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一声‘孙行者’,他若敢应声,便已装进里面,再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封贴儿,一时三刻便会化为脓水!”
二小妖叩头领命,拿着宝贝前去。
话说孙悟空被三座大山压在原地不能动身,厉声感叹:“师父呐!想当年在两界山,你揭去压贴儿救老孙出来,又蒙菩萨法旨感化,我与你同住同修,同缘同相,同见同知,怎成想到了此处遇魔逢灾又给压了回去!可怜!可怜!你死了自是该当,只难为八戒、沙僧和小龙白忙活一场!可不正是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高名名害人!”说着,竟哭出泪来。
山神、土地、五方揭谛等众神听见孙悟空叫声,汇聚半空商讨。金头揭谛问:“这山是谁的?”
山神、土地同声应答:“我们的。”
“你山下压的是谁?”
“不知是谁。”
“原来你等不知?这山下压的可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行者!他如今皈依正果,跟唐僧做了徒弟,保唐僧西天取经。你等怎敢把山借与妖魔来压他?他若脱身出来肯轻饶了你?便是从轻而论,土地少不了个摆站(犯人发配到驿站做驿卒),山神至少按充军,连累我等也要问个大不是!”
“委实不知!委实不知!我等听见那魔头念动遣山咒法便把山移了过来,谁晓得是要压孙大圣?”
“你且莫害怕!律上有云‘不知者不坐’。我与你合计合计,放他出来,又不能叫他打我们。”
“还有没有理了?我们放他出来还要挨打?”
“你不知,他那条如意金箍棒十分厉害,打着就死,碰着就伤,磕一磕筋断,擦一擦皮塌哩!”
山神、土地听后心中惶恐,与五方揭谛商议一番,来到三山前叫道:“大圣!山神、土地、五方揭谛来见。”
孙悟空虽然被困,却雄心不减,朗声道:“见我怎的?”
土地:“告知大圣,我等遣山请大圣出来,求赦小神不恭之罪。”
“快快遣开了,不打你!”
众神如官府发放一般喝一声“起去!”,念动真言咒语,把三座大山各自归位。孙悟空一跃而起,抖抖身上土尘,扯扯衣裙,拿出金箍棒喝道:“山神、土地!都伸出孤拐来!每人先打两棍与老孙散散闷!”
众神大惊:“方才大圣已吩咐过饶恕我等之罪,为何又变了言语还要打?”
“好土地!好山神!你等不怕老孙,倒是怕那妖怪?”
“那妖怪神通广大,法术高强!施法拘唤我等在他洞里一日一个轮流当值......”
孙悟空闻言“当值”二字,一时心愤难忍,仰天长叹:“苍天!苍天!自那混沌初分,天开地辟,花果山生育我,我也曾遍访名师,习那长生秘诀......想我也会随风变化,降龙伏虎......更曾大闹天宫,名称齐天,却不曾欺心拿山神、土地随意使唤!今日这妖魔怎就敢把山神、土地唤作奴仆,轮流替他当值?天呐!既生老孙,怎么又生此辈?”(《西游记》成书在《三国演义》之后)
正感慨间,孙悟空见山坳处霞光焰焰,问道:“山神、土地,你等既然在妖怪洞府当值,可知那放光的是什么物件?”
“那是妖怪的宝贝在放光,想是妖怪要拿宝贝降你?”
“这个却好耍!我且问你,他这洞中有什么人与他往来?”
“那妖怪甚爱烧丹炼药,甚喜全真道人。”
“......难怪他变作老道士把我师父骗去。既如此,你等的打且先记着,都回去吧!老孙自个前去拿他。”
众神退去,孙悟空摇身变作一个双髽zhuā髻jì的老道,身穿百衲衣,腰系吕公绦,斜躺在大路边等候妖怪。
不多时两个小妖来到,孙悟空伸开金箍棒,小妖不曾防备“扑通”绊倒在地,爬起身才发现孙悟空,嚷道:“惫懒!惫懒!若不是我家大王敬重你这号人,定和你比较比较!”
孙悟空陪笑:“道人见道人,都是一家人。比较什么?”
“你怎么就睡在这儿,绊我跌一跤?”
“你这小道童见了我这老道人,自然要跌跤当做见面钱。”
“我家大王见面钱只要银子,你这见面钱为何要人跌跤?你这是他乡风土,绝不是我这里的道士!”
“自然不是!我从蓬莱山来的。”
“蓬莱山是海岛仙境,那里住的都是神仙。”
“你仔细看看,我不是神仙谁是神仙?”
二妖喜道:“老神仙!老神仙!我等肉眼凡胎不识仙驾,方才言语冲撞,莫怪!莫怪!”
“我不怪你,常言道‘仙体不踏凡地’,你等又怎会知晓?我今日来此山要度一个好人成仙得道,你二人哪个肯跟我去?”
精细鬼:“师父,我跟你去。”
伶俐虫:“师父,我跟你去。”
孙悟空趁机探问:“你二位从哪里来?要往哪儿去?”
“自莲花洞来,奉我家大王之命去擒拿孙行者。”
“可是跟唐僧取经那个孙行者?”
“正是!正是!你也认得他?”
“自然认得,那猴子有些无礼,我也恼他......我与你们同去,就当是助功。”
“师父,不需你助功。我家二大王施法遣来三座大山压得他寸步难行,命我俩拿宝贝来装他便是。”
“哦?什么宝贝?”
“我的是‘红葫芦’,他的是‘玉净瓶’。” 精细鬼说道。
“如何装他?”
“把这宝贝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他一声,他若答应,就装进去了。再贴一张‘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儿,他一时三刻便会化为脓水。”
孙悟空心中暗自惊诧:“厉害!厉害!当日功曹报信说妖怪有五件宝贝,这是两件,不知那三件又是什么宝贝?”又笑着说道:“二位,你这宝贝借我看看。”
二妖也不精细,也不伶俐,纷纷从袖中取出宝贝双手奉上,孙悟空接过,心中甚喜:“好东西!好东西!我若是撅起尾巴‘嗖’地跳起走了(尾子一抉),岂不是宝贝就送与老孙了?”转念又一想:“不好!不好!这叫白日抢夺,抢是抢了去,只是坏了老孙名头。”遂又把宝贝递还:“你还不曾见过我的宝贝哩!”
“师父有什么宝贝?也借与我凡人长长眼。”
孙悟空从尾巴拔下一根毫毛,捻一捻叫声“变”,变作一个一尺七寸的大紫金红葫芦,拿到身前:“你看看我这葫芦。”
伶俐虫接过看了看,说道:“师父,你这葫芦大些,好看有样范。只是不中用。”
“怎的不中用?”
“我这两个宝贝,每个能装一千人哩!”
“你这装人的宝贝有何稀罕?我这宝贝,连天都能装里面。”
“只怕是谎......你装给我们看了才能信你,不然,决不信你。”
“天若惹着我,一月之间我装他七八回,若不惹我,半年也不装他一次。”
伶俐虫悄声道:“哥哥,这装天的宝贝,咱们与他换了吧?”
精细鬼道:“他这是装天的宝贝,怎肯与咱们装人的相换?”
“如不肯呐......再把净瓶贴给他也罢!”
孙悟空听见二妖细谈,心中暗喜:“葫芦换葫芦,倒贴个净瓶,一件换两件,甚是相应!”遂上前问道:“我这装天的葫芦,你们可换?”
“但能装天就换,不换是你儿子!”
“也罢!也罢!我便装与你们看看。”
孙悟空捻诀念咒唤来日游神、夜游神、五方揭谛:“你等即去上奏玉帝,说老孙皈依正果,保唐僧去西天取经,路遇高山,唐僧逢难。那妖怪有法宝,老孙引诱换之,万千拜上,将天借与老孙装闭半个时辰,以助成功。若说半个不字,老孙即上凌霄宝殿给他耍耍刀兵。”
日游神自南天门来到凌霄殿,将事因奏明玉帝,玉帝道:“这泼猴出言无状!前者观音来说,放了他保护唐僧,朕这里差遣五方揭谛、四值功曹轮流护持。如今他又来借天,天可装得?”
哪吒三太子出班奏报:“万岁,天倒也能装得。”
“如何装得?”
“自混沌初分,轻清为天,重浊为地。天乃一团清气托扶瑶天宫阙,以礼论之,其实难装。只是孙悟空如今保唐僧西去取经,实乃泰山福源,深海善庆,当助他成功。”
“卿有何计相助?”
“万岁可降下旨意,问北天门真武借皂雕旗在南天门铺展,遮去日夜星辰,对面不见人,捉白不见黑,哄那妖怪只当是装了天,以能住孙悟空成功。”
《封神演义》中五方五帝各有一面旗,统称先天五方旗,其中真武大帝是真武皂雕旗,能遮天蔽日。
玉帝准允,命哪吒前去借旗相助。日游神则回报孙悟空:“哪吒太子前来相助。”
孙悟空见半空祥云缭绕,果真有神仙隐匿,回头对小妖说道:“我要开始装天啦。”
“你要装就快些装,只管‘屙棉花屎’怎的?(歇后语:屙棉花屎-牵肠扯肚,指拖磨时间)
“方才我运神念咒来着。”说完,孙悟空把葫芦抛上半空,本是毫毛变作的葫芦被山风吹起,飘飘荡荡,半个多时辰方才落下。哪吒在南天门望见,“呼喇”展开皂雕旗,把日月星辰全都遮去。整个世界黑乎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当如乾坤墨染就,宇宙靛妆成。
二妖大惊:“方才说话时正当晌午,怎么突然就黄昏了?”
孙悟空笑道:“既然把天装了,不辨时辰,可不就黑了?”
“为何会这般黑?”
“日月星辰都被我装进宝贝里,外边没一点儿光亮,怎会不黑?”
“师父,你在何处说话?”
“我不正在你面前?”
“只能听见你说话,丝毫看不见面目!师父,咱们此时在何处?”
“不要乱动,此间乃是渤海上空,若空脚落下去,呵呵,七八日不能到底呐!”
“罢!罢!罢!师父,我们晓得了,把天放出来吧!再装一会儿,不小心掉下去可不好!回不得家啦!”
孙悟空见小妖心服口服,又念动咒语传给哪吒,哪吒收卷皂雕旗,天地间复还光明,正是日当正午。
“妙!妙!妙!这般好宝贝,咱若不换可算当真糊涂了!”二妖连连称赞,精细鬼拿出葫芦,伶俐虫拿出净瓶,一同递给孙悟空,再收下孙悟空的假葫芦。
孙悟空交换了宝贝,又想买卖无悔,从脐下拔一根毫毛变作铜钱叫道:“小童,你拿钱去买张纸来。”
“买纸何用?”
“我与你写个文书合同。你拿两个装人的宝贝换我一个装天的宝贝,恐人心不平,日后你再反悔不忿,咱们写书各自为据。”
“此间荒山野岭没有笔墨,写什么文书?我与你赌个咒便罢。”
“怎样赌咒?”
“我两件装人之宝,贴换你一件装天之宝,若有反悔,一年四季遭瘟!”
“好!好!好!我也绝不反悔。如有反悔,也照你四季遭瘟!”孙悟空笑着赌了誓,纵身跳上南天门,谢了哪吒挥旗相助之功,又隐匿于云霄之上,细观两个小妖后续作为。
*说到装天处,令人绝倒。何物文人,奇幻至此!——李卓吾
*大抵文人之笔,无所不至,然到装天葫芦,亦观止矣。——李卓吾
*前边解释过,原著中孙悟空的名字演变过程一直跟着剧情走,从出生到取经完成分别是:石猴-美猴王(或猴王)-孙悟空-齐天大圣-孙行者-斗战胜佛,取经之路上主要称作“孙行者”,偶尔也称悟空、行者、大圣......,为了清晰易读我做了简化,由始至终称作“孙悟空”。
然后,这一回的“孙行者”、下一回的“者行孙”、下下回的“行者孙”都和我的改动有冲突......
看官大爷们忍忍吧,来不及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