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似海:借诗还人的故事

夏小晋 2023-11-09 18:55:24

相传战国时,宋康王在下邳城(今江苏邳州市)东的桑园,筑了一座台叫青陵台。一天,宋康王在青陵台上看见一位采桑少妇美丽动人,派人打听知道是下邳穷士韩凭之妻何氏。当即逼迫韩凭献妻,同时备车准备硬夺。

韩凭与妻子抱头痛哭,依依不舍。何氏以歌回答丈夫:“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自高飞,罗当奈何!鸟鹊双飞,不乐凤凰,妾为庶人,不乐宋王。”这就是收入《古诗源》的《乌鹊歌》。

何氏被宋康王抢走,韩凭心如刀绞,偷偷留下一封信,信上说:“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当心。”这封信被宋康王得到,拿给左右人看,都理解不了信的意思。最后老臣苏贺看了,说:“其雨淫淫,说他思念而且忧伤;河大水深,说两人不能往来;日出当心,说明他心有死志。”

没多久,韩凭在村后柳树上吊死,家人把他埋葬在树下。宋康王知道了很高兴,要娶何氏为妃。何氏要求先登青陵台祭奠亡夫,然后方能侍奉。宋康王应允。何氏身着素服登台,遥对夫墓,跪拜哭祭毕,乘人不备跳台身亡。事先在衣带上留下遗言说希望与丈夫合葬。宋康王大怒,命令将何氏葬在离韩凭墓五里远的地方,说:“你们夫妇那么相爱,如要坟墓能合在一起的话,我就不再阻拦了。”

乡里人很同情韩凭夫妇的不幸遭遇,在两人墓前各栽一棵柳树表示悼念。不久,两墓前的柳树竟生得一般粗细,虽然相距五里,但是根在地下相缠绕,枝叶在空中交织,乡人传为“冢合”。还经常有两只雄雌鸳鸯栖于树上,交颈悲鸣,世人就把那两棵树称为“相思树”。

连理枝相思树(图片来源网络)

唐孟棨《本事诗》记载,唐玄宗兄宁王,家有宠妓几十人,个个色艺上佳。宁王府旁边有个卖饼人的妻子,生的白净苗条,宁王一见倾心,给了卖饼人很多钱财,将其妻子带走,很是宠爱。一年之后,宁王问卖饼者妻:“你还想念那个卖饼的人吗?”妇人默然不答话。

一天,宁王在宴客时把卖饼人召来,让他们夫妻两人相见,其妻泪水止不住流躺,情感无法自制。当时席间的十几位客人,见了心里都很酸楚。宁王让大家赋诗,在坐的王维首先做题为《息夫人》的诗一首:

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息夫人》(图片来源网络)

息夫人原是春秋时息国君主的妻子,公元前680年,楚王灭了息国,将她据为己有。息夫人虽然在楚宫里生了两个孩子,但终生默默无言,始终不和楚王说一句话。王维拟息夫人的口吻于诗中说:不要以为你今天的宠爱,就能使我忘掉旧日的思情。时代毕竟在进步,宁王比宋康王多少有点羞耻心,读了王维的诗,就下令让卖饼人夫妇一起回家了。

中唐时候,有个读书人叫崔郊,家境清贫,但读书很勤奋,在宪宗元和年间成为秀才。他姑妈家有一个婢女,生得漂亮又端庄,还擅长音乐,崔郊对她很恋慕,女孩对他也有意,两人便私下里好上。崔郊姑妈也很贫穷,以40万钱的价格把这个婢女卖给了节度使于頔。于頔很宠爱这个婢女。

尽管女孩已身有其主,崔郊仍对她思念不已,经常在于頔府外徘徊,希望能够见上她一面。寒食节这天,该婢女有事外出,崔郊正等在府外面的大树下,两人相见,相对痛哭,还相互立下誓言,诉说彼此的感情像山岳河海一样永不变色。崔郊当即赠给心上人一首诗,云:

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侯门一入深如海(图片来源网络)

“侯门”指王侯权贵之家,“萧郎”借代女子所爱恋的男子,诗中为崔郊自谓。此诗表达了作者无限怅惘和对爱人的不尽思恋,并且用词极为精准,在封建社会里,造成这类人间悲剧的,上自皇帝,下至权豪势要,用“侯门”一词概括,实在恰当不过。“侯门似海”亦为成语,比喻王公贵族的门庭像大海那样深邃,也比喻旧时相识的人,后因地位悬殊而疏远。

崔郊二人相见的事,很快被人报告给于頔。于頔看了诗,问清情况,把崔郊召来,出人意料地说:“‘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该是您写的吧?40万钱是小事,您为何吝惜一封书信,不把这事儿早点告诉我呢?”说完,叫婢女出来,当即把她归还了崔郊,还赠送给许多嫁妆和钱财。

类似故事,还有一个关于诗人戎昱(744年-800年)的。

晋公韩滉镇守浙西,戎昱是他属内的一个刺史。郡内有一名才艺双绝的歌妓,戎昱对她有很深的感情。韩滉听闻歌妓之名,将她召来安进自己乐队。戎昱不敢拒绝,但写了首歌词送给歌妓,并叮嘱她到了韩滉处一定要先唱这曲歌词。

过去之后,韩滉设筵令歌妓唱歌,她便唱起了戎昱赠的歌词。韩滉问:“这是戎刺史给你写的一首歌吧?”歌妓流泪点头说是,韩滉便赠歌妓百匹细绢,把她送了回去。戎昱写的那首歌词是:

好去春风湖上亭,柳条藤蔓系人情。

黄莺久住浑相恋,欲别频啼四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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