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传禄:看望我的老班长

张哥文化 2024-09-02 12:42:37

2024年8月底的一天,我专程去山东莱州看望了我的老班长。这是分别45年后,我们第一次相见。“时光可以催人容颜变老,但却冲淡不了浓浓的战友深情。”

在老班长(右)家留影

在驱车前往的高速公路上,车载音响反复播放那首《我的老班长》:

我的老班长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的老班长 你还会不会想起我

好久没有收到你的信 我时常还会想念你

你说你喜欢听我弹吉他 唱着我们军营的歌

……

深情动听的词曲,让我仿佛回到了与老班长朝夕相处的一年岁月。

1977年春。苦菜花盛开的时节。3个月的新兵连训练结束。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翻山越岭,把我们这些新兵蛋子从文登昆嵛山腹地的梧桐庵营房拉到了牟平莒格庄公社一个叫老虎窝的营房。

下了车我才知道,我被分配到高炮营营直指挥排。指挥排有三个班,报话班、侦察班和电话班,我定岗为电话班。电话班是指挥排人员最多的一个班,但班长却是三个班长中最年轻的。报话班的寻班长,1970年入伍,已有八年兵龄,侦察班的姜班长,1972年入伍,也有六年兵龄,我们的班长曹振军,山东掖县人,1974年底入伍,当了两年兵就脱颖而出,越过副班长的岗位,直接提升为班长,我听了不禁肃然起敬。

没有见到班长前,在我的想象中,曹班长肯定是山东大汉高大魁梧的形象。见面我才发现,他的个子也就一米七左右,比我高不了多少,且身材削瘦,2号军装穿在他身上显得又肥又大。有位老兵悄悄地提示我说:你别小看了咱们班长,他可是出了名的“严班长”。当然,“严班长”不是说他姓严,而是说他管理严格,不留情面。是福是祸?我心里紧张的不得了。

老班长近照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到了训练场上,我才见识到曹班长的超人之处。我们电话班的训练,是超强度的体力活。为提高线路架设速度,我们每天早上都要沿山间小道,进行10公里以上负重强化训练,身上背着两盘被覆线,手里提着一盘被复线,足有10多公斤。班长是排头兵,他在前面领跑,我们在后面紧跟,跑着跑着我就累得大汗淋淋,上气不接下气,一停下来呕吐不止。开始几周训练归来,我都是吃不下早饭,咬牙喝一点冬瓜汤勉强维持。而班长始终却步履轻盈,步速不减,不喘粗气,汗也出的很少。早饭那么难吃的窝窝头,他竟能狼吞虎咽吃下两三个。他的体力和耐力,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曹班长不仅体力超人,而且全面精湛的专业技术,更是无人企及。线路架设、故障排除、收放线,等等,他都是对全班人员说“跟我来、看我的、照我的样子做”。无论日常作风养成,还是在训练场上,班长是指挥员、教练员,更是示范标杆。后来我才理解,为什么曹班长能在同年入伍的战士中脱颖而出,这是他靠自身的政治、思想、作风、技术全面过硬说话。这是那个风清气正年代的特征。

1977年电话班合影(后排2为作者,前排3为曹班长)

我在曹班长手下工作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就调走了。但对他这个“严班长”的印象却永不忘怀。都说严师出高徒。严是爱、松是害。这个道理是没有错的,但在开始的时候,我对曹班长那不近人情的严厉,真有点承受不了。我们电话兵的爬杆架设训练,是我最打怵的课目。我是好静不好动的人,没当兵前,在攀爬树木、房屋等方面就是弱项,所以,天生就没有攀爬的基础。这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开始训练爬杆,怎么也爬不上去,爬两步就出溜下来。曹班长做完攀爬的示范,就站在一旁监督我攀爬。

我爬到半截腰跌落下来。班长严厉喝道,爬起来,接着爬!我又咬牙再爬,快爬到杆顶了,手突然扒不住了,扑通一下从上面摔了下来,膝盖和两肘摔得血淋淋的。班长像没看见一般,继续命令“坚持爬!”在那种“没有退路”的境况情下,我也只能豁出去了,顾不得摔不摔了,憋足劲终于爬到了杆顶。这时班长才露出了笑容。曹班长跟我说,你不是爬不上去,你是胆怯心里作祟。人要逼,马要骑,不逼迫,你就迈不过这道坎。果不然,这次突破胆怯的心理障碍后,我的爬杆训练成绩很快就上去了。曹班长的严厉,培养了我“训练不怕苦,干活不怕累”的顽强毅力。

有句话说得好,生活总是以高压态势给人以历练。如果觉得高压是刁难,一开始你就输了;如果认为刁难是雕刻,你总是会赢的。曹班长的严厉一视同仁,不仅仅是对我一个人,但我却收获精美雕刻的红利。每每想起这一点,对老班长内心充满感激。

作者与老班长夫妇合影

当然,我对曹班长的感激,不仅是对我严厉,更重要的是对我的鼓励。我一直认为,人生的机遇虽然很多,但最根本的还是“四遇”:出生遇到好母亲,上学遇到好老师,工作遇到好领导,结婚遇到好伴侣。我觉得,曹班长就是我工作遇到的第一个好领导。班长是兵头将尾、军中之母,是战士的直接领导,也是战士的兄长和启蒙老师。班长对战士的成长进步关系极大。军队俚语对此有精到概括:要想干得好,班长勤汇报;班长不汇报,连长咋知道?曹班长对我的鼓励,我没有当面听到过,我是从报话班一位比我老一年兵龄的战友那里听来的。那是我下老兵连队三个月后的一天,这位老兵悄悄对我说,上午训练休息时,张排长和你们班长议论说,在今年这拨新兵中,将来最有出息的是你张传禄。我听了心里甜丝丝的,但嘴上依旧说,您就别拿我新兵蛋子开涮了。老兵很认真地说,我说的不是假话,是我亲耳听到的。都说孩子是谝出来的。新兵也是如此。班长、排长可能说者无意,我却听者有心。得知排长、班长对自己肯定鼓励、寄予厚望,上进心就更强了。我除大小工作积极主动,还注重发挥特长,把排宿舍外墙那三块黑板报办得文图并茂,“小秀才”的美名不翼而飞。年底师直组建新兵连,我被任命为新兵连文书,跟随连队干部前往济宁地区带兵。这年带兵时间长,中间跨了个春节。连长、指导员说,新兵容易想家,批你几天假,回老家过个年吧。我当兵刚满一年,就穿着军装在春节期间回家团聚,心里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这其实也是老班长鼓励带来的良性循环结果。

老班长回忆去前线参战的经历

在这里,我借机延伸回顾一下“严班长”身上的军人血性,这才是他最本质的特色。1979年2月,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打响。总部通知,前线在全军范围选调电话兵骨干。曹班长得知这一消息,立即上交了请调前线参战的申请书。像他这样的业务尖子,正是前线所需要的,他被获准到广西方向参战,分配到绵阳某师炮兵指挥连电话排,经过战前集训,曹班长被任命为电话排三班班长。在血与火的广西前线,曹班长精湛的专业技术发挥了巨大作用,他带领全班战士顶着隆隆炮火,精心架设电话线路,快速排除线路故障,确保了战场通信联络的畅通,战争胜利结束后,师党委为曹班长荣记三等战功,并拟调干教队集训一段时间,结业后提升干部。

经过战争洗礼的人,对职务升迁、功名利禄大都会有新的理解和认识。为国尽忠之后,曹班长收到老家的来信:妈妈病倒了。曹班长思忖再三,找到指导员说:我不去参加集训了,我申请退伍,因为妈妈现在太需要我了!1980年,曹班长战后解甲归田。开始没有享受到应有的待遇。他无怨无悔,先是在镇供电所干了4年临时工。那时,农村还没用上电,老班长退伍不褪色,主动肩负起电线架设施工连连长重任,为整个镇村的高压线、低压线架设做出了重大贡献。1986年,国家落实参战老兵政策,曹班长被按排到山东省黄金公司莱州新城金矿干电工。曹班长无论在哪里工作,都保持在部队形成的技术精湛、要求严格、办事认真的优良作风,广受赞誉。

自打1979年老班长赴前线作战分别后,我的工作也几经调动,因而在四十多年间,我们一直处于失联状态。直到前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在微信群相遇了,才恢复了沟通交流渠道,这时老班长已经退休了。我问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他告诉我,在莱州市城内他有自己的住房,儿子在他的单位接替工作,女儿下岗开装饰公司,他现在家给儿子看小孩,一切都好。听到老班长正在享受天伦之乐的生活,我非常高兴。并承诺方便时专程到莱州登门看望老班长。由于疫情等原因,一推再推,直到今天才成行。

老班长为迎接我的到来做了精心准备。安排在莱州吃海鲜最有特色的酒店设宴盛情款待。

这真是:

美酒佳肴寄盛情,

频频互敬杯不停,

四十五载弹指过,

相聚为寻战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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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哥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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