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之前,在广东韶关的基层领导圈里,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若是碰到韶关市公安局局长叶树养来检查工作,一定要准备一头肥猪。
这个规定的诞生,可不是因为叶树养喜欢吃新鲜现杀的猪肉,而是因为他喜欢杀猪。也因此,叶树养有一个外号:杀猪局长。
公安局局长和杀猪这个词汇组合,实在显得过于诡异。事实上,不仅仅是杀猪这个爱好,叶树养本人从头到脚都充斥着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一方面,他爱好特殊,喜欢杀猪、写剧本、组织演唱会,对送红包的行为深恶痛绝。曾放话说谁敢送,就给谁上公榜。
但另一方面,他大贪特贪,被曝受贿超千万,曾花一个亿修公安大楼,还给自己定下了六千万的贪腐目标。
从接地气的“杀猪局长”,到成为被养肥的“猪”,叶树养经历了什么?他的下场如何?
叶树养早年政治轨迹
叶树养,广东韶关新丰县人。他家世代务农,家中孩子连读书的资格都没有,一大家子从没出过新丰。
到了叶树养这一代,社会环境变好了,叶树养也有了读书的机会。对此,他非常珍惜,从小就刻苦学习,一点也不敢放松。
在叶树养的记忆里,他的童年一直被贫穷带来的困窘缠绕着。他高中毕业后就没有继续读书了,而在这之前的十几年人生中,他从来没有穿过内裤。
陈列在商店展柜里那些光鲜亮丽的漂亮鞋子,他只能远远地看一眼。脚上穿的,永远是母亲亲手做的布鞋。因穿得太久,布鞋都起毛边了,还有点泛白,显得特别寒酸。
这些记忆像是烙印一样,刻在叶树养的脑海里,怎么忘都忘不掉。也正因此,他珍惜每一个逃离贫穷的机会。
1975年,叶树养加入中国共产党,开启了他由普通村干部到县委领导的“升级”路线。
吃过生活的苦,叶树养深知做官对改变人生的重要性。所以,在工作上,他全力以赴。
在新丰县当农委主任的时候,叶树养就曾脱产两年,去广州干部学院进修,提高专业能力,淬炼思想。
从干部学院进修回来,叶树养的仕途更进一步,进入了新丰县的政法系统。担心自己搞不定工作,叶树养还在广州电大报了一个班,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法律专业知识。
坦白说,这个时期的叶树养很励志,工作了还能继续学习。也正是他这种乐于钻研的精神,让他一路高升,四十出头就坐到了新丰县一把手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叶树养刚上任,新丰县就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贿选事件。
作为新上任的市委书记,叶树养出乎意料地表现出了一种刚正不阿的果断。这件事一发生,他就启动调查,迅速处理相关责任人,没有让这桩丑闻继续扩大。
此后,为了杜绝这类事件再次发生,叶树养多次在全县干部大会上,要求干部们抵制“送红包”现象。他自己则多次宣称,谁敢送红包,他就给谁上公榜。
有一次,一个外商老板给叶树养送了一个大红包,叶树养二话不说就退回了,还是通过办公室退回的。
逢年过节,一些单位和个人会送给他一些土特产,他都会吩咐家人退回去。不好退的,就按照市场价给钱。他抽烟的钱,外出公干吃饭的钱,都是从自己兜里掏的,不占他人便宜,也不贪公家一分钱。
个人作风正直清廉,工作能力也很突出。叶树养主政新丰县四年,政绩是有目共睹的。
从1998年到2002年,新丰县经历了一系列城市改造。一批小水电站和无公害蔬菜生产基地建起来了,一条条笔直的公路修好了,贫困山区教师资源紧缺的问题也妥善解决了。这一笔笔,都是亮眼的政绩。
2002年,小有成就的叶树养被调到了韶关市,进入公安系统。仅一年时间,他就成为了公安局局长。
甫一上任,叶树养就开始全力打击暴力性犯罪和以“两抢一盗”为代表的多发性犯罪,喊出了“建为民公安,保韶关平安”的口号,还要求韶关市公安局命案必破。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这段时期,叶树养在民间的口碑很不错。他狠抓治安的同时,严格约束自己,修身养性,致力于推动公安局的文化建设。
2006年12月,在叶树养的组织策划下,韶关市公安举办了“平安韶关”演唱会。殷秀梅、阎维文等著名歌唱家受邀出场,与普通民警同台演出。
除了办演唱会,叶树养还准备邀请韶关的知名文化知识分子,写一部反映公安生活的剧本。可惜,这部剧本最后因为种种原因而未能落地。
因叶树养的这两个爱好,有人形容他是“一手拿笔,一手拿枪”,听起来有几分风流韵味。
在文化领域大放异彩,在本职领域,叶树养也表现出了他的游刃有余。
他担任韶关市公安局局长期间,最光辉的成绩,大概就是2007年的“韶关市副秘书长黄德谋被害”一案。
这起杀人案案发的第二天,韶关市公安局就侦破此案。如此快速的破案过程,着实让韶关市公安局风光了一把。
然而,戏剧性的是,这起案件发生后仅一年,风光无限的叶局长就被广东省纪委调查,在一片骂声中“落马”。
谁都想不到,曾经拒绝收红包,说要把行贿人送上公榜的叶树养,居然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欲壑难填的巨贪。
从一个年轻有为,努力奋斗的好官,变身成穷奢极欲的贪官,叶树养是怎么堕落的?
贪欲的魔盒:“杀猪局长”落马
叶树养的贪念,不是当了韶山市公安局局长之后才有。他待在新丰县时,就已经“道心不纯”。
之前说过,叶树养家贫,所以他对物质和金钱是有欲望的。只不过在前期,这种欲望被急于出人头地的渴望压了过去。等叶树养的官越做越大,他就开始膨胀,内心隐藏的欲望也被无限放大。
尤其是和一些老板打交道时,看着对方挥金如土,花天酒地,叶树养不羡慕是假的。而更让他不平的是,这些老板无论是素质还是能力都不如他,发家的手段也称不上光明正大,却个个比他过得光鲜亮丽。
反而是他这种老实做事,规规矩矩的人,日子过得紧巴巴。凭什么?
很多时候,叶树养都会扪心自问:“我付出的比别人一点不少,为什么收入、生活水平差那么多!”
时间一久,叶树养的心就开始偏了。等他意识到时,他一边感到慌乱心虚,一边感到心中大石被移开的痛快。
担心这种思想转变会影响仕途,叶树养居然开始求神拜佛,占卜问卦。
曾经,山西五台山有一名道士告诉叶树养,他有升官的运,不必太过忧心。果不其然,叶树养后来就连连升官,成为了韶关市公安局局长。这让他开始对封建迷信思想深信不疑,同时也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欲望。
成为公安局局长后,叶树养的行为朝着越来越离谱的方向发展而去。
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他都要去问一卦。有时候局里办命案,他都要请“大师”到案发现场算一卦,占卜凶手的去向。
国家干部用“玄学”破案,你就说离不离谱吧?
更离谱的是,叶树养喜欢上了杀猪。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杀猪。
叶树养去检查工作时,深知他喜好的地方领导都会识趣地准备一头肥猪,让叶树养大展身手。
韶关市的一名基层民警,就曾目睹叶树养杀猪的场景,并对此印象深刻。
据这位民警说,叶树养虽然是农村出身,却并不擅长杀猪。当时,猪被五花大绑捆了起来,叶树养拿着刀就刺上去,结果连刺几刀都刺不中要害,反而把猪痛得嗷嗷直叫,剧烈挣扎。
唉,小猪猪可遭了大罪了。最后,还是旁边的人补了一刀,猪才死。现场猪血溅得到处都是,非常惨烈。
见猪断了气,叶树养就扔了刀,洗了手,走了,猪肉一口不吃。
这就奇怪了。既然不吃现杀的猪肉,为什么这么喜欢杀猪呢?
大胆猜测一下,叶树养其实不喜欢杀猪。他喜欢的,是众人对他的追捧、盲从和讨好。
看,即便知道局长喜欢杀猪有多离谱,他们不还是得乖乖准备肥猪让他杀?这就是掌控他人的快感,也是大权在握的快感。
这种快感就像毒品,尝了一口就欲罢不能了。接下来,叶树养开始打破自己立下来的规矩,收受贿赂。
沉迷封建迷信,顶多是私德有亏,作风不正。喜欢杀猪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有点离谱,但也没什么好指责的。但是,受贿可是正儿八经的犯罪。
翻开叶树养的起诉书,他以权谋私,收受贿赂,包庇恶势力的所有内幕都一一在列。
2005年,韶关一家燃料开发公司的运煤车队因多次超载被交警处罚。公司老板朱思宜为了逃脱罪责,前前后后给叶树养送了三十万元。之后,超载运煤车队就被放行,没有得到任何处罚。
2006年,韶关市公安局打掉了一个制毒、贩毒团伙,十余名犯罪嫌疑人被拘留在看守所。这时,叶树养为了从中牟利,让人放出消息,说只要拿出两千万,就可以将个别嫌疑犯“保释”出来。
这个消息放出去后不久,一个叫孙浩荣的嫌疑人家属就托人转交了八百万港币给叶树养,叶树养随即将孙浩荣放了出来。
为了钱居然放跑一个对社会有巨大危害的毒贩,叶树养真的是丧心病狂。
同样也是在这一年,叶树养和翁源县石英矿老板刁华烈搭上了线。
众所周知,经营矿场需要严格按照国家规定来。采矿期限和采矿范围都是有严格规定的,炸矿山所需的炸药也需要审批,且能审批的量有限。
这样一来,就断了某些黑心老板的财路。刁华烈,就属于其中之一。
从2007年春节开始,刁华烈就以各种名义,给叶树养送了三十万元,这还只是现金。
为了得到叶树养的庇护,刁华烈还把20%的石英矿股份送给了叶树养,由刁华烈的堂外甥出面,和叶树养签了协议。
这就意味着,叶树养即便不参与矿场经营,也能拿到钱。据调查,不到一年,他就分到了100万元。
为了奖励刁华烈的“懂事”,叶树养为刁华烈的石英矿延长了采矿期限,扩大了采矿范围,顺便增加了炸药的审批量。
除了刁华烈之外,在韶关经营色情酒店和电子游戏机室的老板陈济键、卢记培也是叶树养的“入幕之宾”。
这两人贿赂叶树养的金额高达数百万,叶树养也自觉地为他们提供保护。
2008年奥运会前夕,叶树养带队把韶关的四十多家酒店挨个儿查了一遍。在路过陈济键和卢记培的酒店时,他却当作没看见一样,还煞有介事地忽悠属下:“这家酒店没有特殊情况,不用查。”
需要注意的是,以上这几段权钱交易是明文记录的,那些无法找到记录的,零零碎碎的交易要更多,加起来的金额有1600万。
这些钱都是叶树养收到的红包和礼金,具体是谁送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如果是小时候的叶树养,别说1600万了,就是拥有1600块钱,都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而现在,1600后面加个万字,都填不满他的胃口。
荷包鼓起来了,叶树养就开始大肆挥霍,像那些久贫乍富的暴发户一样,迫不及待地用金钱粉饰他可怜的自尊。
他大手大脚地用一个亿修建韶关市公安局大楼,气势非凡,让人惊掉下巴。
新建成的公安局由15栋楼组成,可供直升机起降。楼与楼之间用古代园林式的亭台走廊相连接,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办公区之外,还修建了运动场、体育馆、游泳池,以及依山而建的公园。其中,还有两栋耀眼的小别墅。
这两栋别墅里的装潢设计,全都按照五星级酒店的标准来,叶树养平时就住在这里。
这样一看,整个公安局不像是政府大楼,倒更像是叶树养的“后花园”。
你以为这就是叶树养花钱的巅峰了吗?非也。
叶树养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聚财六千万”的目标。围绕这六千万,他做了五项人生计划。
第一项计划:给自己留两千万,在广州买一套豪华别墅养老。
第二项计划:在加拿大买一套房子,因为女儿女婿在加拿大,他去探亲时可以住,翻车了也可以跑路。
第三项计划:带着家人周游世界。
第四项计划:给上大学的儿子留两千万。这样的话,儿子毕业后就算不当牛马,也可以衣食无忧。
最后一项计划是关于女儿女婿的。叶树养打算给他们留两千万,作为创业资金,让他们做生意。
不得不说,叶树养是真的会享受,也是真的会做梦。遗憾的是,他这番“宏图伟业”还没实现,就“中道崩殂”了。
2008年,一封举报信将叶树养受贿的事捅到了广东检察院反贪局面前。12月,反贪局以涉嫌受贿的罪名拘留了叶树养,对其立案侦查。
侦查的过程不怎么顺利。因涉案人员众多,各种线索多如牛毛,调查取证工作困难重重。光是案件所需的书面材料,就调了几千份。
期间,受叶树养庇护的黑帮团体竟然还威胁办案人员,说要给检察院“一点颜色看看”,也是无知者无畏了。
2009年7月13日,案件调查工作走到尾声。铁证如山,即便叶树养再不甘心,也只能认罪伏法。
2010年,叶树养被押上法庭,接受审判。庭审过程中,叶树养控制不住情绪,多次痛哭失声。
是哭自己完蛋了的仕途?还是哭自己鬼迷心窍入了歧路?谁也不知道,或许两者兼有吧。
9月,经河源中院审判,叶树养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2013年,因叶树养认罪态度良好,积极悔过,死缓被改为无期徒刑。2016年 9月7日,广东高院又将叶树养的无期徒刑改为25年有期徒刑。
也就是说,如今的叶树养,还在监狱里踩缝纫机。等他出来,已经是85岁高龄老人了。
当然,他可能也没有出来的机会了,直接老死在里面。
放任自己在罪恶中游泳的人,最终会被罪恶淹没。这句话送给叶树养,也送给所有贪污犯罪,却还没有翻车的人。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的“福报”,都还在后头呢!
信息参考:
中国新闻网-韶关公安局原局长叶树养贪腐案:巨贪“潜伏”20年
新浪新闻-叶树养案:关注局长的“杀猪”癖,并非无厘头
央视网-韶关原公安局长涉嫌受贿超千万 最大嗜好是杀猪(图)
凤凰网-广东贪官叶树养被查办期间检方遭黑帮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