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轻信的代价,车德仁法医眼中的1974年五常县拉林河无名女尸案

运鹏谈国际 2024-02-20 12:25:46



1974年5月1日劳动节这一天,五常县安家公社的社员们全都放了大假,劳动者的节日,不需要下地干活,在公社办工厂里做工的这天也不用上工,大家休息之余也就能干一些“副业”,比如划着船去解冻的拉林河去打鱼,以改善平素单调的伙食。

当天早晨,一个穿着一身黑色棉袄棉裤的公社老农划着自己的小木船不紧不慢地划到拉林河梨树崴子河段,然后把船停在河道中,弯腰抓起放在船尾处的渔网,两臂伸开、身体后仰,“嘿”的一声就将网往河面上撒了出去。因为拉林河在这里有一个急转弯,原本东西流向突然变成了南北流向,在这里撒网容易捕到鱼。

春季拉林河上的捕鱼人

等那渔网沉下河床后,老农将渔网的纲绳一匝一匝地往回收,纲绳快收完时他感觉到渔网的分量,心中大喜,觉得这一网算捞着了。于是两臂用力一拉,水淋淋的渔网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像条大黑鱼似的被提上来扔进了船舱。随后老农兴冲冲地上前翻弄渔网,却大失所望。网里除了几条乱蹦乱跳地小杂鱼外大部分都是发黑的水草和小树枝,懊恼之余准备往河里撒第二网,突然看见船尾处的河水中有一团黑乎乎的像水草一样的东西在飘动。他定睛一看,水草下面似乎还盖着一个很大的物体在河水中半沉半浮。于是老农拿起一支船桨朝那个物体捅了一下,那个物体瞬间往河面上一蹿,老农看清了该物体,瞬间被吓得半死——那个物体是一个已经被泡得煞白并肿胀的尸体,一个长头发的年轻女人的尸体。

“死人!死人啊!”老农吓得差点翻到拉林河里,在回过神来后,立即麻溜地将船往西划,到安家公社河段靠岸,连滚带爬地往安家公社派出所跑去报案。

当五常县公安局法医车德仁跟着局长的吉普车颠颠晃晃地来到现场,此时女尸已经被安家公社派出所公安特派员带着民兵打捞上岸,就仰卧在河边的碎石滩上,虽然身体已经被河水泡的又白又胀,但是面容却十分安详,表情像是睡着了一般——

老照片 北京212吉普车

几辆北京212吉普车距离河滩很远的稻田田埂边停了下来,局长下车稍稍活络了一下筋骨,对背着法医检验箱,胸口挂着“基辅”牌相机的车德仁点了点头,说了声“去吧”。

车德仁向局长点了点头,就往河滩边走去——

基辅牌相机

70年代准备验尸的公安法医(死者是一名刚被枪决的女犯)

……

车德仁走到女尸身边蹲下身去,打开随身携带的检查箱,开始对女尸进行检查。在他身旁,一个戴着眼镜的刑警拿着本子和笔准备做记录,每当车德仁从女尸身上取下一样东西,他都认认真真板板正正地做好记录。

“死者女性,年龄——约在16至18岁之间,身高为1.60米,发育良好,腹部隆起,似有身孕。头部有钝器打击痕迹,此外身体表面没有别的伤痕;死者身穿的外衣、球衣、衬衣、衬裤等各层衣服之间均附着有稻芒和苍耳,外衣衣兜里有一张从牛家至安家的短程火车票一张,发售日期为1973年10月28日……”

尸表检查结束后,车德仁吩咐人将已经被脱得一丝不挂的女尸放到一条翻扣过来的平底小船的船底上,随后车德仁准备好解剖工具,开始对尸体进行解剖检查。

80年代常用的法医解剖工具

……

第二天,车德仁在县公安局的小会议室里向局长、刑侦科长等领导汇报了自己的尸检结果:“尸体体表无伤痕,头顶部有一处头皮下出血,尸斑呈浅红色,睑球结膜的穹隆处有泥沙,肺水气肿,气管、支气管中有泥沙,腹中有个五个月大的男性胎儿……”

“说说你的判断!”局长单刀直入地问道。

“我的判断有五点:首先,死者的眼睑和支气管中有泥沙,可以判断是生前落水;其次,死者头皮下出血系生前伤,不排除被击打后落水溺死的可能;其三,死者衣服上发现的稻芒和苍耳判断,死者生前曾在稻田边躺过,并且在那里脱、穿过衣服,因此案发现场有可能就在发现尸体的稻田边;其四,死者衣兜里的火车票上显示的日期可能就是死者的死亡日期;最后,死者可能是牛家公社的人。”

一张牛家站始发的老火车票

“你觉得案件的性质是什么?”侦查科杨科长带着一点考教的口吻问道。

“从死者过于年轻的年龄,和肚子里五个月大的胎儿看,本案的性质应该是情杀。凶手应该就是死者的‘相好的’,也就是死者肚子里胎儿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凶手和死者婚外生情,暗结珠胎,死者怀孕,凶手又不肯承担责任,死者又闹得厉害。凶手对死者厌了、烦了,因此设计将死者骗到了案发现场,然后又发生了关系,发生关系后用钝器在她头上打了一下,然后将她丢进了拉林河灭口。”

老照片,70年代的民警

局长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合上记事本:“都清楚了吧,去牛家公社查去年10月份左右失踪的年轻姑娘。”

……

通过24小时的排查,刑侦科杨科长带领侦查员在牛家公社查出了三名符合死者情况的失踪女孩。通过核实,其中两名由于失踪时间和死者的死亡时间不符,因此予以排除,唯有在1973年10月28日失踪的牛家公社中学17岁高中生白亚玲和死者的条件基本吻合。经死者的亲属辨认尸体,从尸体的外貌、体态特征以及穿着上确定这具尸体的身份就是7个月前失踪牛家公社中学的高二学生白亚玲(70年代每个公社都有高中,没有中考,自愿就读,但因为要收学费,所以很多农村孩子初中毕业就下地干活,不再继续读了,能念高中的一般家里条件都还可以)。

在确定尸体的身份后,五常县公安局刑侦科立即针对白亚玲的社会关系实施排查。

通过排查得知,白亚玲的哥哥是牛家公社的电工,他有个同组的工友名叫董其训,时年28岁,在白亚玲失踪前是白家的常客,由于董其训长得“宝相庄严”,甚至有点文静秀气,又能说会道,白亚玲对董其训很有好感。白的哥哥甚至抱怨过:白亚玲对董其训的信任甚至比他这个亲哥哥还要多。在白亚玲失踪前,两个人过往甚密,而白亚玲失踪后,董其训就再也没有登过白家的门,在其他白亚玲的关系人都对白亚玲的失踪表现出焦急并积极寻找的时候,只有董其训跟个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睡睡,好像白亚玲的失踪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照片 电工

因此董其训的行为引起了侦查员们的怀疑,局长当机立断下令,对董其训实施传讯。

当董其训被杨科长手下的侦查员带到县公安局的时候,车德仁对他的第一印象怎么也没法和“凶手”联系到一起,董其训是个身材苗条的瘦高个儿,一张标致的瓜子脸,尖下巴,走路的时候甚至不自觉地扭动腰肢,一副女里女气的娘娘腔样子,很难想象这样秀气的人会是杀人凶手。

不过,当董其训坐上椅子后,车德仁就看到了他虚弱不堪的一幕:两条腿不受控制地拼命抖动,二郎腿加起来后又放下,两只手不断拼命捏着大腿上的肌肉,依然不能控制双腿的抖动;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汗珠,五官抽搐不已。车德仁自从于1970年初从战备医院调入五常县公安局开始,就见了不少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罪犯,可是像董其训还没开始问话前就崩溃成这副模样,还是第一次遇到。

“姓名?”亲自审讯董其训的杨科长按照程序开始问讯。

老照片 审讯

“董其训。”

“年龄?”

“28岁。”

“职业?”

“牛家公社电工。”

“我们的政策你应该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手头如果没有一定的证据,是不可能把你‘请’到这里来的,希望你接下来回答问题的时候要多想想再开口……”

结果,杨科长交待政策的话还没说完,董其训突然双手掩面失声痛哭了起来,嚎啕痛哭,哭够了后说道:“我交代,我挺不住了,这半年多来我生不如死啊,我都说,我说了我就不害怕了,腿也不会抖了,也不冒汗了,我实在挺不住了,我都说……”

细心的车德仁发现,当董其训开始交代后不久,腿也不抖了,脸上也不再出汗了,整个人的状态也随着交代的持续变得越发轻松。

根据董其训的交代,他和白亚玲的哥哥都是一个单位的电工,因为这层关系,董其训经常去白家,成了白家的常客,一来二去就和白亚玲好上了,并在1973年5月1日劳动节那天趁着其他工友回家过节的机会在电工的宿舍里发生了关系。四个多月后,白亚玲告诉董其训:自己的“大姨妈”已经好久没来了,应该是“有了”,为了不让同学看出自己肚子显怀,她不得不用裤腰带使劲勒着肚子用以遮掩。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10月下旬的时候,白亚玲找董其训摊牌,表示:“这事儿要是败露了我就不活了,我要是不活了我也不让你活,我们一起去死!”

董其训说:“我当时心里挺害怕,我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我能跟她一起死吗?我死了我老婆孩子可咋整?可这事万一败露出去我也就完蛋了,非蹲篱笆子不可。我就寻思着干脆让她自己去死得了,她死了这事儿也就一了百了。”

在做出决定后,董其训买了两张10月28日由牛家去安家的旅客列车车票,然后哄骗白亚玲说:带她去安家公社卫生院打胎,并表示安家卫生院有大夫是自己的朋友,会帮助遮掩此事,白亚玲不知是计,欣然跟从。

10月28日那天,董其训和白亚玲乘坐旅客列车从牛家到了安家,在安家车站的站前饭店吃了早饭,然后又逛了一上午的商店,快到晌午的时候,两个人沿着拉林河往朝鲜屯方向走。因为董其训哄骗白亚玲说他那个安家卫生院的医生朋友就住在那里。走到梨树崴子时两人坐在一个稻芒垛子上休息,然后都来了“想法”,然后钻进稻芒垛子里“亲亲抱抱举高高”……

牛家站站房

今日的安家站站房

完事后,两人穿好衣服从稻芒垛子里钻了出来,此时董其训见四下没人,就从兜里掏出一瓶早就预备好的“敌敌畏”,哄骗白亚玲说这就是打胎药,吃了就能把孩子打下来,一点也不疼……

单纯的白亚玲想都不想就把药一饮而尽,不久就嚷嚷着肚子疼,在拉林河边的地上不停打滚。董其训一狠心,抬起一脚将白亚玲踹进拉林河中,白亚玲在拉林河中扑腾着,董其训急了,拿起稻田旁的一根长木棍,跑到河岸边对着河中的白亚玲的头部狠狠抡了一下,第一下没打中,又抡了第二下,这次打中了,白亚玲立即停止了挣扎,不久就沉入水中。

完事后,董其训将白亚玲的书包和一只手电筒顺手撇在拉滨铁路边上的一个水泡子里,然后回了家。但当晚就失眠了,老担心白亚玲不死,总是梦见白亚玲自己从河里爬了上来……于是在第二天董其训又从牛家乘火车到了安家,又回到现场看了一次,发现昨晚下了一场大雪,河面冰冻了,稻田地里也铺了一层厚厚的雪,一点痕迹都没了,董其训这才完全放心回到家中。

“我不知道咋整的,开春了她咋又飘上来了呢?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根据董其训的指认,侦查员在铁道边的那个水泡子里找到了白亚玲的书包和手电筒,至此本案真相大白。

然而,董其训的供词却让车德仁不淡定了,因为董其训供认在实施犯罪的时候使用了“敌敌畏”,而车德仁在尸检的时候居然没有检查出来,这是十分明显的鉴定事故。

在董其训招供后,刑侦科的人都去水泡子捞物证的时候,车德仁驱车去了牛家公社,找到白亚玲的亲属商量是否能对白亚玲的遗体进行第二次尸检。因为凶手已经落网,出于对公安机关的感激和信任,白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车德仁第二次尸检的请求。感动于白家人的深明大义,车德仁郑重地向白亚玲的父母鞠了一躬——

在将棺木重新起出并开棺后,车德仁再度提取了尸体的胃内容物,经过毒物分析,果然从胃内容物中检验出了“敌敌畏”的成分。这是车德仁法医生涯中的第一次鉴定事故,当然也将是唯一的一次鉴定事故。没有人追究车德仁的这次鉴定事故的责任,但车德仁很长时间都对这次失误耿耿于怀。

老照片,进行物证检验的公安技术人员

最终,董其训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并被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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