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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千载难逢的旺夫女,因为八字好被抬进皇宫。
然而一年又一年,我的肚子毫无动静。
前朝奏折如雪花飘来:「请陛下选妃!」
民间的不满愈演愈烈:「废后!废后!」
皇帝气得将龙椅上的龙头捏碎。
我吓得浑身颤抖。
他却将我抱坐在案上,眸光似火。
「再战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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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叫林佳懿,是千挑万选的宗室女。
钦天监说我的运势百年难遇,八字和面相绝佳,不仅旺夫,还好生养。
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我这样的福星。
我就这样被举荐成了太子妃。
可是成亲快三年,太子都登基了,我的肚子依然安静如鸡,毫无动静。
当年钦天监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爹看到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本想忍,但没忍住。
「母鸡生下的小鸡都下了三窝蛋了,你怎么还没怀上?」
「现在所有人都盯着你的肚子,个个恨不得把自家女儿送到皇帝床上。」
我皱着脸:「我一个人压力太大了,要不您把咱家的表妹、堂妹们都举荐给陛下。
「整个后宫就我一人,咱家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胜算,您说是不是?」
我爹游走在崩溃边缘,对我咆哮道:
「我要的是你生下的孩子,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
「你若是明年还没怀不上,全家就等着以死谢罪吧!」
我烦躁不已,在坤宁宫来回踱步。
皇帝萧彦惜是个事业狂,成日不是打这个国家,就是打那个国家。
虽然每次回京都令我难以承受。
但往往待不了几个月,又要出征。
如何在有限的时间诞下无限的龙子,成了我最大的难题。
2
辗转愁苦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一声通报。
婢女小莲惊喜道:「陛下来了。」
殿外一道挺拔清隽的身影,在人群的簇拥下阔步而来。
萧彦惜的骨相极佳,五官分明,一双精致的丹凤眼夺人心魄。
我和皇帝在成亲前只有一面之缘,他对我并无什么感情。
据说他还有个青梅,可惜被先帝棒打鸳鸯。
我上前替他宽衣。
「陛下出征辛苦了,要不先去沐浴?浴池已经备好了,臣妾这就带您去……」
婢女低声提醒我:「娘娘,大家都看着呢。」
我环顾四周,果然面前乌泱泱的一群人,还有许多大将、亲信。
我顿时面红耳赤。
刚刚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萧彦惜却面不改色:「走吧。」
他在沐浴时,我拿出从太医要来的药包,正要将药粉撒进他的茶杯——
萧彦惜刚好这时出来。
他上身裸着,带着些潮湿的热气。
身材线条流畅,到了腰部恰好收窄。
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然后被发现了。
萧彦惜看了看那盏茶,又看了看我,脸色阴沉。
「是朕满足不了你,你要给朕下药?」
我脸色煞白,赶紧解释。
「陛下,你听臣妾解释,这药不是你想的那种药。
「这药能补养元气,你出征数月,车马劳顿,臣妾担心你虚弱疲惫,想给你补补。如果你不喜欢,臣妾这就扔了。」
我自认为自己的解释有理有据。
结果刚把药放下,就被他强横地拉了一下。
整个人站立不稳,倒在他身上。
他一边解开刚系好的革带,一边垂眸同我道:
「放心,再虚弄你都没问题。」
3
第二天萧彦惜神清气爽,精神抖擞,而我眼底乌青,疲惫不堪。
像极了被狐狸精吸走了全部阳气的唐僧。
他上朝前扫了我一眼,轻笑一声。
「你就这点出息。」
午间我去找萧彦惜用膳,路上碰到刚散朝的官员在悄悄议论:
「三年了啊,母鸡也该下蛋了吧。」
「当年是哪个不长眼的钦天监算的运,等着成为历史罪人吧。」
「陛下多娶一个也好啊,许将军家的女儿就很适合,当真是端庄大气,有国母之相。」
我的心像堵住一般。
许晚晴,正是萧彦惜的竹马。
小莲刚想去制止,被我拉住了。
我平稳道:「他们说的是事实,没必要和他们争执。你安排下,本宫要去趟天龙寺。」
天龙寺据说最是灵验,我命人献上满箱的香油钱,又三拜送子观音,才上了轿子。
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啪啪!」
一个、两个、三个鸡蛋砸到车窗,飞溅的蛋清在车帘上散开。
无数的民众蜂拥而至,围在队伍周围。
即便有侍卫将他们压下,他们依然高声呼喊,情绪激烈。
声音满是不满与愤怒。
「皇后三年无所出,理应下堂。」
「什么玩意,还能当皇后?」
「废后!废后!」
抗议声经久不息。
4
路上,小莲替我愤愤不平。
「娘娘和陛下说下吧。
「那些人也太过分了,亏得娘娘兴办粥场,广设女学,做了那么多好事。
「这些人怎么一点都不感恩。」
这些年萧彦惜在外杀敌,战场人命如草,生灵涂炭。
为了给他积德,我每年以皇帝的名义,号召世家大族捐赠,设立了不少私塾和粥场。
让女子也能如男子般上学,让穷人也能喝上一碗热粥。
可惜这些事情,在子嗣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回到宫中,我第一时间去了养心殿。
殿内一群官员正跪在地上。
领头的许将军挺直腰板,中气十足。
「臣等恳请陛下,为保龙裔,从今年开始选妃,扩充后宫。」
「啪」的一声,我惶恐地抬头。
龙椅扶手上的龙头,竟然硬生生被萧彦惜捏碎了。
他寒声道:「滚。」
诸大臣:「陛下三思啊!」
「陛下!」
男人眸底一片冷漠。
「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待众人仓皇退下后,我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陛下,其实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的脸色愈沉:「连你也想让朕选妃?」
对上他的冷脸,我的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
「我只是不想陛下为难,现在外头都在说中宫失德,臣妾德不配位。」
「谁敢这样说,朕撕烂他的嘴。」
那他可能撕不过来。
我试探性地问:「那陛下打算怎么办?臣妾能做些什么?」
他的神色稍缓,合上奏折。
「过来。」
我刚上前,忽然腰间一紧.
萧彦惜猝不及防地将我整个人抱坐在案上。
窗外细碎的阳光落在地上,他的指腹擦过我的唇,声音暗哑。
「再战一次。」
5
自从皇帝回来后,我的身子是越来越弱。
他还让我在御书房扎马步,并且亲自监工。
侍候的太监们小心翼翼,目不斜视。
还以为我们在进行什么神秘仪式。
我天生就不喜欢运动,没动两下腿就酸得不行。
我僵硬道:「陛下,这是什么备孕偏方吗?有用吗?」
他从奏折中抬起头来,有些匪夷所思。
「谁和你说这是为了备孕?
「我走了两个月,你有锻炼过吗?身体底子那么差。」
我泪眼婆娑,抗议:「咱能不练了吗?」
他睨我一眼:「再说一句,抱到床上练。」
我人还活着,但心已经死了。
……
当所有人都在盯着我的肚子时,只有郑太医关心我的身子。
他每日雷打不动地来请平安脉,尽职尽责。
我和郑太医幼年便相识,算是青梅竹马。
说来也奇怪,他年轻有为,容貌气质也是上佳,却至今未曾婚配。
我之前还介绍了年轻女郎给他,都被他婉拒了。
他一如既往地为我把脉,声音透着些许关切:
「娘娘近日脉象不稳,可是累着了?」
我的脸有些热。
我总不能说是皇帝把我累着了。
他意有所指道:「若是有人让娘娘做不愿意的事,娘娘大可拒绝。」
「微臣可给娘娘开一些调理的药,旁人看不出端倪。」
我一怔:「你是让本宫装病?那倒不用。」
他眸中稍显失望,很快又恢复如常。
「外头的风言风语,娘娘怎么看?」
他是什么意思?我还能怎么看。
我抽回手腕。
「郑太医有话不如直说。」
他斟酌着用词:「娘娘可曾想过离开皇宫,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诧异地看着他。
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从我的脑中诞生。
如果假死,我不仅能保住林家的清誉和性命,还能挽回在民间的名声。
萧彦惜再也不必守着我一人,还能和他的青梅破镜重圆。
最重要的是,我不必每天承受龙裔的压力。
我问:「郑太医有什么办法?」
他惊喜地抬眸,恭敬地伏倒在地。
「微臣愿为娘娘鞠躬尽瘁。」
6
转眼到了太后生辰,前朝的事许是传到了太后耳中。
这次生辰宴邀请了不少宗室女子。
听闻个个年纪比我小,八字也不错。
许晚晴一身绛紫华服,无比的典雅大气。
她朝萧彦惜敬酒时,一向冷淡的萧彦惜,眸光柔和了不少。
全程和她谈笑风生。
我的心又再次堵了起来。
原来萧彦惜喜欢这类女子。
他与她有感情基础,走到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
我不自觉喝多了些,去御花园吹风醒酒,迎面却又撞上了许晚晴。
她令婢女奉上一个精致的银石榴发簪,语气无不嘲讽。
「听闻林大人一直为娘娘的肚子发愁,全家多次去寺里礼佛。
「这是臣女从西域带来的珍宝,石榴最是多子,请娘娘笑纳。」
明晃晃地挑衅。
我笑而不语,拿起发簪。
下一瞬,我松手放开。
「啪」的一声,发簪碎了一地。
「本宫是否有子嗣,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许将军没教过你,管好自身,切莫多管闲事?」
她非但不恼怒,反而唇角上扬。
「娘娘最是温柔贤淑,今日这般动怒,倒是让臣女大开眼界。」
我刚想怼回去,却被一人拦在身前。
郑太医只身拦在我跟前,不卑不亢:
「许姑娘面额发红,唇角破皮,怕是怒火攻心。
「下官奉劝你最好回去喝一碗雪梨汤,何必多说废话。」
许晚晴脸色微变。
许是自知斗不过专业嘴炮,她拂袖而去。
郑太医朝我温声道:「微臣已备好醒酒汤,娘娘走吧。」
他伸出手臂,我犹疑片刻,将手搭在上面。
隔着他宽厚的官服。
小莲却停滞不动。
我循着小莲的目光望去。
不远处,萧彦惜立于灯火阑珊下,就这样冷冷地看着我。
他的目光阴鸷、幽暗,仿佛积蓄着狂风暴雨。
7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萧彦惜将我强硬地带走。
丝毫不顾他们诧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他将我扔到榻上,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
「你和他很熟?」
这个「他」,自然是指郑太医。
我很少见他这副凶狠的模样,求生欲顿时上线。
「不熟不熟。」
他仍盯着我,黑沉沉的双眸压迫感十足。
我赶紧表忠心。
「我和郑太医只是幼时相识,我和他没有什么。
「我只喜欢陛下,我喜欢你,我喜欢萧彦惜。」
换作平时,我是绝对不敢这样喊他的,但现在脑子打结,简直慌不择言。
这句话倒像是取悦了他。
萧彦惜耳根微红,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如果不是知道他和许晚晴的事,我都怀疑他真的喜欢我。
萧彦惜朝下人吩咐:「给坤宁宫换个太医。」
我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起身,又被他一把推倒。
我恼羞成怒:「你做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
「看看你有没有比之前更有出息。」
8
我都那么努力了,送子观音还是没看上我。
听说太后感染了风寒,我正打算去慈宁宫刷下印象分。
谁知萧彦惜却阻止我。
「许晚晴会去照顾太后,你跑什么?」
我大吃一惊,僵在原地。
这还没过门,他就让许晚晴进后宫,照顾未来婆婆。
要不要那么心急!
我垂头丧气:「臣妾明白了。」
他不明所以:「你明白什么?」
我咬牙:「臣妾去死一死,给许晚晴腾地。」
萧彦惜沉默片刻,像看一个傻子。
「朕马上要出征了,你不陪我陪谁?」
……
许晚晴来后宫不到一个月,宫里的人都对她竖大拇指。
我路过御花园时,便听得有宫女在嚼舌根。
小莲刚想上前阻止,却被我拦住了。
「许姑娘每日衣不解带,还亲自熬药,太后的病都好了不少。」
「你没看太后看许姑娘的眼神,简直在看亲女儿。依我看,许姑娘迟早会进宫。」
「可不是嘛,许姑娘比皇后年轻,估计很快会诞下龙裔,宫里马上要有喜事了。」
一番话,仿佛是专门说给我听的。
小莲直接冲过去将人拎出来。
一下子就赏了几个巴掌。
「大胆婢女,竟敢在宫里口出狂言。」
我打量着她们。
「是许晚晴让你们说的吧?」
那几个婢女不敢抬头看我,连连磕头求饶,头都磕出血来。
小莲劝我:「娘娘莫生气。」
我平静道:「婢女失了规矩,发去慎刑司吧。」
她们脸色煞白。
大概没想到一向心善的我,居然真的要动刑。
以前只要不闹到我面前来,我都由着她们说。
却不想许晚晴越发放肆。
既如此,我也不能丢了自家的脸,更不能让她踩到我的头上。
9
当晚我练完扎马步后,趁着萧彦惜心情好,我望着他。
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眉,一会儿又皱眉。
萧彦惜看出来了,惜字如金。
「放。」
「陛下,不如在出征前,将许姑娘纳入后宫吧。」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实话说,第一次宫斗,我有些紧张。
万一皇帝真的喜欢许晚晴,只怕我是自找不快。
我按计划佯装委屈,以退为进。
「宫里人都说,陛下不日会册封许晚晴为后。既如此,臣妾还不如趁早让位,成人之美。
「臣妾无能,不能为陛下诞下龙子。陛下与许姑娘十分般配,她也年轻,这样再好不过。」
他冷着脸,看向我。
「谁说的?」
还能是谁说的,自己去找啊。
他又问:「所以你刚刚就是在琢磨这件事?」
奇怪。
他怎么好像对我生气了?
他目光狠厉:「你就那么想离开朕?」
我心里发慌,还是认真地想了下,即使不当皇后,我大概率不会找男人。
因为很多男人都是金玉其外,这事还是挺有风险的。
我的沉默让萧彦惜匪夷所思。
他青筋暴起,咬牙切齿。
「这你还用想?
「滚,滚出去!」
10
我原以为我宫斗失败了。
没想到萧彦惜还真的以太后病愈为由,把许晚晴送回家中。
小莲很是高兴:「娘娘您可太厉害了,几句话就将她赶走了,陛下真的很在乎您。」
我没有说话。
我从来没有把萧彦惜对我身体的喜爱,对我八字的喜爱,当作对我的喜爱。
我有时候很想当面去问萧彦惜,他对我到底是怎样想的。
可每次一对上萧彦惜的那张冷脸。
我就莫名胆怯几分。
就只能小心试探,患得患失。
萧彦惜出征后,太医院院长带着新的太医来见我。
林太医把了把脉,眉头越蹙越紧,几分惶恐。
「娘娘郁结难解,体内失调,怕是很难有孕。」
我如遭雷劈。
难以有孕?
不可能,我才十九岁!
以前郑太医也从来没说过这些,他总说我身体康健。
我有些急:「那怎么办?」
「娘娘莫急,待微臣开药,细细调理一番。当下最重要的是你放宽心,不要动怒,郁结疏通,再过个一年半载,有孕并不是难事。」
一年半载?
到时候我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我绝望地命小莲找郑太医,谁知他的诊脉结果和林太医一致。
他的神色有些紧张:「想来是近期娘娘遇事不顺,这才伤了底子。」
我欲哭无泪。
这下好了。
和许晚晴的仗都不用打,我已经彻底输了。
郑太医试探性地问:
「微臣给娘娘的假死药,您还用吗?」
我有些生气,他怎么只关心这事。
「你之前诊断有误,误导本宫,本宫不想再见到你。」
郑太医眸中闪过惶恐与悲凉:「娘娘……不是这样的,微臣只是……」
我隐约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可我不想听。
我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
我指着坤宁宫的门口。
「你走,你现在就走。」
郑太医走后,我赶紧用药,并写信给萧彦惜,请他早日回京。
谁知许晚晴却抢先一步。
她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
直接和太后告状说我难以有孕。
11
慈宁宫内。
太后端坐在高堂,脸上带着病愈后的苍白。
她命人将一册懿旨扔在我面前。
我翻开懿旨。
上面写着「皇后为国祈福,将去天龙寺礼佛三年,太后体恤,赐封号『贤』,赏黄金百两」。
我的心莫名颤了一下。
「只要你接旨,哀家会让你体面地离开,你不会再遭到任何人的指指点点,你父亲也能光荣退居。」
我的确曾经想过离开皇宫,却没有想到太后如此急迫。
我看着那道懿旨,有些恍惚。
许晚晴以为我要拖延。
「你占据后位已经整整三年,什么荣华富贵都得到了,你还要再耽误陛下吗?」
太后望着我,叹了一口气。
「皇帝不易,先帝有五子。哀家当年无能,贵妃跋扈,把持着后宫,皇帝并不受宠,只能靠政绩。他的龙椅,是无数次作战,无数次受伤打下来的。
「你不知道,在你嫁入东宫之前,哀家原想为他找一个母族强大的女子,助他一臂之力。他却忌惮外戚干政,并说你性子单纯,八字也好,这才娶了你。
「可是整整三年了,你没有子嗣,你让皇帝怎么办?哀家岁数也大了,哀家也想抱孙子。」
她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在精准地击破我的心理防线。
我的嘴张张合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待我回过神来,那冰凉的懿旨,已经被放在我的手心。
12
我不知道怎么收拾的东西,怎么去的天龙寺。
路上天空下起了雪,我命令马车停下,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出马车。
在雪地里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小莲手忙脚乱地安慰我:「娘娘,等陛下回来了,您还有机会。
「再说了,历史上孝昭皇后、孝惠皇后,不是也没有孩子,还一生善终呢。」
我的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没有机会了。」
我原以为我林佳懿没心没肺,什么事都能挺过来,可我发现我做不到。
「其实陛下和许晚晴一起挺好的,他需要孩子,他们还有年少的感情,许晚晴也比我优秀。
「我离宫能保住林家,能自由自在,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我就是好难过啊。」
小莲诧异地看着我:「娘娘是在为陛下难过吗?」
我蓦然停止了抽泣。
我这才发现,在接到懿旨的那刻,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后位,不是林家。
而是萧彦惜。
我是什么时候在意萧彦惜的呢?
第一次遇到萧彦惜,正是在这样的雪天。
那时我在给孤寡老人送冬衣。
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在雪中摔倒,哭哭啼啼的。
尚是皇子的萧彦惜经过,眉头微微蹙了下,但并未停下脚步。
我本来以为他走远了。
没想到下一刻,一张素净的手帕出现在我面前。
他端着脸,声音有点低。
「你别哭了,我不会哄人。」
那时我俩并不熟,后来我送他香囊,他也没有收。
他和我成亲不过是因为我八字好,并不是情投意合。
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去找他,他听我絮絮叨叨。
可是渐渐地,他就这样占据了我的脑海。
「可能是陛下一直待我挺好,他不像我爹,每日只会催我生娃。
「也不像郑太医,每日只会说些没用的。
「我很想他,我想见他,呜呜呜。」
一想到这,我哭得更大声了。
还在安慰我的小莲陡然止住了话头。
一双温热的手从我的身后伸出,捂住了我的嘴。
萧彦惜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都听到了,你别哭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人奔丧了。」
13
原来萧彦惜在收到我的信后,就立即命令队伍返回,直奔天龙寺。
雪花飘落,他将我抱在马上。
「可会骑马?」
我摇摇头。在这方面,我永远比不上能干的许晚晴。
他带我到了一处温泉山庄,拿了酒。
他喝了一口,喂我一口。
趁着酒劲,我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陛下,你到底喜欢的是我,还是许晚晴?」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朕到底表现得有多差,你这都看不出?」
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我感觉自己此刻是一个烧开的水壶。
咕噜咕噜地滚得厉害。
「为什么是我?」
他更加匪夷所思了。
「你很好,朕喜欢你,这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太医说了,我难以有孕。」
他云淡风轻地笑了。
「朕对子嗣并无执念,宗室里那么多孩子,大不了挑一个。有朕在,你怕什么?」
我怔怔地看着他。
那些长久以来架在我身上的沉重枷锁,好像忽然就碎了。
我又问许晚晴的事。
他说:「许将军最近仗着军功飞扬跋扈,朕便要捧杀他,许晚晴不过是一颗棋子。」
我板着脸,认真起来。
「既然你将我当作是你的皇后,你可以和我讲的。你什么都自己承担,反而让我心神不宁。」
说完我又有几分心虚。
「夫妻就该共进退,你说是不是……」
萧彦惜眸光微动,轻声道:
「是朕做得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以后不会了。」
一向高傲冷漠的帝皇,此时竟然在向我道歉。
我笑道:「没事啦。」
他劫后余生般将我搂入怀中。
气氛正好时,外头忽然传来低声禀报,像是宫中急令。
萧彦惜动作未停,头也没抬。
「现在不行。现在,我是皇后的。」
我脸色通红,捂住他的嘴。
泉中热气氤氲,雪光尽数被揉碎,落入他那双染着艳色的眸。
水波和光影在我的眼前重重叠叠,一层层扩散,又一层层被撞碎。
14
萧彦惜不由分说地将我带回了宫。
太后拍案而起。
「你是要气死哀家!哀家好不容易把她赶了出去,你又把她带了回来,你是什么意思?」
萧彦惜的声音冷得要滴水。
「儿臣还没有问母后,你把我的妻子撵走,又是什么意思。
「如今母后的眼睛是越来越瞎了,还是去天龙寺养养眼睛吧,下个月就启程。」
许晚晴站了出来,开始泼我脏水。
「陛下,皇后是自己接了旨意的。」
我气得骂她:「皇帝和太后谈话,有你说话的地?」
她瞪了我一眼,目光凶狠。
「臣女要告发皇后私通,她与郑太医交往过密,秽乱宫闱。」
我几乎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她命人呈上一包药。
「这是坤宁宫宫女发现的假死药,这药是郑太医所调,太医院有药材记录。
「皇后打算用药假死,一走了之,和郑太医双宿双飞。
「郑太医曾经去林家求娶皇后,他与皇后暗中勾结。如果陛下不信,大可请郑家人对峙。」
她一通输出,萧彦惜的脸沉得可怕。
太后更是险些跌坐在地。
我的手心冒汗,脑中飞快运转。
她既然如此笃定,定然是做了十全的筹备。
如今郑太医心术不定,一旦喊进来对峙,只怕会将事情越弄越复杂。
我必须快速打消他们的疑心。
「许晚晴,你是不是蠢?每句话都自相矛盾。
「如果我和郑太医真的有染,早就请辞退位,何需太后费心将我赶走?
「再说了,年少的提亲能说明什么?我又没答应,太后当年还曾为你和陛下赐婚呢。」
她脸色苍白,咬了咬牙。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药?」
我忐忑不安地看向萧彦惜。
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坦诚。
「当时臣妾压力太大,担心给陛下和族人蒙羞,才一时鬼迷心窍,但那是之前。
「如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陛下的。」
萧彦惜弯起唇嗯了一声。
随后夺过药,一把扔进了火炉里。
许晚晴顿时怔在原地。
男人眸底冷漠,字字清晰:
「提亲的事,朕早就知道。假死药的事,朕也不在乎,朕永远相信皇后。」
14
这件事因为许晚晴造谣皇后,被判下狱而结束。
随着调查真相也被揭开,原来当时天龙寺的人也是她安排的。
萧彦惜赐了我「懿」的封号,在册封仪式上朝众人宣布:
「朕与皇后同心同德,后宫只会有皇后一人,从前如此,今后亦如此。
「无论皇后有没有子嗣,她都是我的妻子,是我独一无二、尊贵无比的皇后。
「以后若有人再敢说皇后半分不是,朕格杀勿论。」
这些话一出,朝堂和民间都炸开了锅。
再也没有人敢提起废后的事。
对于萧彦惜的表态,我又欣喜又难过。
欣喜的是他的偏爱,难过的是我不能给他一个孩子。
他看出了我的纠结,让我陪我爹去军营犒劳将士。
我有些迟疑。
自从上次在天龙寺被扔鸡蛋后,我一直避免在民众面前露脸。
萧彦惜平稳地看我:
「有些事,朕会出面,有些事,你得自己走过去。
「你只管去,朕给你撑腰。」
15
我刚进军营,无数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许将军也在。
为首的几名军官皆是一愣,怔怔地看我。
我心中一紧,以为又要被人议论了。
谁知,那少将当着众人的面,眼含热泪,朝我深深一拜。
「卑职的母亲患有痴呆症,那日离家出走,家里人找了好几日,很怕她会饿死街头。
「幸亏她遇到了粥场的人,他们不仅给她吃的,还将她送回家中。
「卑职听闻粥场是娘娘一手操办,卑职母亲的命,是娘娘救的。」
他身边的百夫长接话道:「娘娘,我姐姐是坤宁宫的婢女,叫翠竹。
「她说有一次盛夏,她忘了带团扇,都等着挨骂了。结果娘娘一路上什么都没说,回到坤宁宫,喝了好几口冰茶。
「她说您是天底下最体恤的主子,她十分感谢您。」
他们的脸上有兴奋,有感动,还有不可置信。
有人甚至说:「娘娘德仪无量,当真是我朝的福星。」
许将军全程黑着脸。
我爹倒是十分嘚瑟,笑得嘴都合不上。
听着众人的话,我依然意外地平静和坦然。
回宫后,萧彦惜问我有没有人为难我。
我笑笑:「没有人为难我,我也不在乎他们。」
回来的路上,我突然想通了。
以前的我,因为「旺夫女」「好生养」这几个标签,活得小心翼翼。
它们让我凤袍加身,却也成了束缚我的枷锁。
这三年,我为林家而活,为皇帝而活。
生怕自己达不到世人对我的期待。
就连做了好事,都不敢声张。
我和许晚晴的斗争,也是为了林家。
而不是为了自己。
一遇到困难,我只想着逃离。
如果不是萧彦惜追来,我有可能像个鹌鹑,躲在天龙寺不敢出来。
幸亏我有一个自始至终都偏爱我的夫君。
正如他所说,我很好,值得被爱。
所以我没必要在乎别人的看法。
爱我的人永不背刺,厌我的人无需在乎。
我正打算和萧彦惜彻夜谈心时,一阵反胃感突然涌上。
我干呕了几下,恶心得不行。
萧彦惜扶住我,我俩对视片刻。
气氛一时凝重。
他霍然起身:「宣太医。」
16
林太医笑道:「皇后已有孕一月余。」
一句话如惊雷,殿内一片死寂。
小莲捂住了嘴,忍了忍,没忍住。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我一时恍惚,以为我听错了。
一个月前,应该是在温泉山庄的那次。
我望着平坦的肚子,很是不解。
「之前不是说我难以有孕吗?
「再说,为什么在宫里一直怀不上,去趟温泉山庄就中了?」
林太医笑道:「想来娘娘定期用药,把身子调理好了。
「娘娘之前在宫里,可能精神紧绷,您换了个地方,心情舒缓,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我细细回想。
在温泉山庄那次,确实是我第一次真正放宽心,真正享受自己。
当时一片雪茫茫,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和我的夫君。
萧彦惜却没有我预想得开心。
「皇后方才吐成这样,没事吧?」
林太医道:「陛下放心,娘娘和腹中孩儿都很健康。」
我拉住萧彦惜的手:「你不高兴吗?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罕见地有些不安。
「妇人生产绝不是一件易事……相对于子嗣,朕更担心你。」
萧彦惜从来不是会被情绪磋磨的人,但越在意,就越容易丧失理智。
我笑笑:「太医刚说了没事,你现在能放心了吗?」
「现在也不能。」
……
我有孕后,整个皇宫沉浸在一种喜庆的氛围中。
太后的态度大改,她对我和颜悦色了不少。
如今有了孩子,我开始理解她。
她之前嫌弃我是真,如今的喜爱也是真。
而许将军因被人举报而落狱,许晚晴再也不能翻身。
现在还没有解决的人……只剩郑太医。
17
我命人单独将郑太医带了过来。
他的神色有几分憔悴,语气恹恹:
「恭喜娘娘有孕。」
我审视着这张温润如玉的脸,问出了藏了许久的疑惑。
「之前是你在我的药里做了手脚,才导致我一直怀不上,对吗?」
他微微一愣,苦笑。
然后和我提起了年少的事。
在我十六岁那年,郑家率先提亲,两家婚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结果钦天监宣布我是百年一遇的旺夫女。
先帝一道圣旨,打得郑家猝不及防。
郑太医的眼神冰冷又偏执。
「微臣不该觊觎娘娘,可是陛下横刀夺爱,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娶你,这也是事实。
「佳懿,我没法看着你怀上他的孩子,我做不到。」
如今听他唤我的名字,我只觉得恶心。
「那你有想过我的处境吗?这些年,我遭到的谩骂和为难,你有想过吗?
「你明明知道,我是皇后,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有无数人盯着。我那么信你,你非但不帮我,你还捅我一刀。」
他盯着我的肚子。
「佳懿,你明明可以假死,我说过我会护你周全,你为什么不肯?你就这般想生下他的孩子?」
话音未落,他发疯似的冲了上来。
小莲疯了一样尖叫。
「拦住他,不要让他伤了娘娘!」
眼前数道黑影闪过,数个暗卫眼疾手快地擒住他的双手。
只差分毫。
他险些将我推倒。
我惊魂甫定,胸口起伏得厉害。
「你以为我当真对你没有一点防备吗?
「郑格生,你根本不懂如何爱人,你爱的也不是我。由始至终,你爱的是十六岁的林佳懿。」
他的眼神黯淡,声音苦涩:
「我还是输给了他……」
18
最后,我命人将郑太医交给了萧彦惜。
至于他会如何处理,我毫不关心。
而萧彦惜停止了所有征战,为了给孩子祈福,与各国签署和平条约。
自此长居京中陪我,让我安心不少。
十个月后,我平安诞下皇子。
也是在那日,郑太医因病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宫殿里一片喜气洋洋,来人禀告时,萧彦惜只是「嗯」了一声。
我看着怀中柔软的婴儿,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往事。
当即心疼得不行。
「好孩子,如果不是郑格生,你早该出生了。
「他还说你父皇用了什么奸计,给你父皇泼脏水,实在过分。」
萧彦惜沉默片刻,然后道:「他其实说得没错。」
我瞪大双眼。
「什么,你做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在我的脑中浮现。
当年钦天监的话,莫非是一早安排好的?
我扭捏着屁股:「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你快说。」
他依然沉默。
我从未像此刻恨他是个闷葫芦。
「不说算啦。」
萧彦惜忽然揽过我的肩膀,在我的耳边低声道:
「不重要,反正奸计得逞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