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小人物在无意中成了改变历史走向的大人物,比如有一位跟着清军远征的说书人。他在台上一段段慷慨激言鼓舞了数千被围的军人。
为西域的再次回归立下大功。
1758年寒冬腊月,叶尔羌河北岸的清军营地。说书人中气十足的讲着说岳全传,八旗军士将说书人围在营地中心,津津有味的听着。
“杀得那金兀术两肩酸麻,浑身流汗,只得转马败走,三将追击兀术,将金军的“长蛇阵”冲得是七零八落”
“岳公子银锤摆动,严成方金锤使开,何元庆铁锤飞舞,狄雷双锤并举,一起一落,金光闪灿,寒气缤纷!”
说书人讲到八锤大闹朱仙镇的高潮时,清军官兵高喊“岳爷爷,威武!”。
背嵬军名震古今
这支八旗军怎么跑到了天寒地冻的南疆叶尔羌河,此刻和他们交战的又是谁。
这个需从乾隆三征准格尔,彻底击败百年宿敌说起。
君王的怒火在第三次出兵彻底平定了准格尔的叛乱后,清军已经完全清剿了北疆的准格尔人。不过乾隆皇帝没有满足于此,而是一刻不停的催促清军的统帅马上去平定南疆回部的叛乱。这一方面是南疆的大小和卓已经纠集了不少人公开反叛。更是皇帝对于忘恩负义的反贼的愤怒。
17世纪准格尔人占领南疆后,准格尔把大部分南疆有影响力的家族抓到伊犁蹲监狱了。
大小和卓一家坐了40年准格尔大牢,还是清军从万里之外杀到伊犁救了这兄弟俩。
而且乾隆下了诏书,让大和卓波罗尼都担任南疆的统治者,小和卓霍集占担任伊犁首领。对这两位特殊的臣子给足了面子。于情于理大小和卓应该知恩图报。
头脑异于常人的小和卓
但是政治头脑异于常人的小和卓觉得清军劳师远征划不来。所以不一定会过来讨伐自己,还不知死活的派了一部分回部的军队参与了阿睦尔撒纳的准部叛军。这么一来坐实了自己叛乱的行为。大和卓虽然也反对过弟弟的脑残行为,但此刻也被拖下水。
更过分的是南疆的小和卓在阿睦尔撒纳叛乱的时候,杀了清廷前往调停的官员阿敏道。这口恶气乾隆皇帝无论如何不能忍。
下南疆、讨回部乾隆皇帝对大小和卓是有大恩的,可是这两位却不这么认为。小和卓在库车打出了“巴图尔汗国”的旗号,自称“巴图尔汗”,与已经统一西域的清政府决裂,在乾隆二十二年五月,回部杀害清军副都统阿敏道,正式发动叛乱。
喀什噶尔、叶尔羌、和田、阿克苏等地先后卷入。新仇旧恨一起算,乾隆皇帝不能忍了,当即调兵前往回疆镇压叛乱。
平定大小和卓
1758年正月清军出兵,但是到了8月,清军才拿下库车。打了大半年,短期内解决叛乱的战机已被前线指挥雅尔哈善丧失。大和卓占据喀什,小和卓至叶尔羌,互为声援。
此刻清军已于西北连续作战3年有余,尽管这次下南疆已经占据乌什、阿克苏、库车、和阗等。但是皇帝对进度不满意,8月初,乾隆让定边将军兆惠由伊犁前往库车,代替雅尔哈善指挥平回作战。兆惠所部进入回疆后,留副将富德驻阿克苏,自率马步兵4000余往小和卓所在的叶尔羌。
兆惠由于对回部的战斗力认知不够,对当地情况也不了解,只带了4000多人就南下了,而且清军侧翼还有在喀什的大和卓,着实是轻敌冒进了。后面的战争过程也印证了这一点。
叶尔羌古城
小和卓在叶尔羌等待清军的日子里面,没有闲着。在叶尔羌东部修筑了一系列的工事。在等待的时间内叶尔羌城已经完成了堡垒化,里面藏有大量粮草,守军更是有两万多人。4000清军面对的叶尔羌周长十余里。叛军还在清军必经的城东五里处,挖沟筑台、以为屏障,坚壁清野。而且叛军还从中亚购置了很多枪械火器,火力也不差。
自古以来,攻城战都不是什么容易事。面对有坚固工事和储备的城市一般要打很长时间。而且进攻方兵力和火器还要优于防守方,劳师远征的八旗军一个也不具备。
清军南下,带的辎重不多
当兆惠带着人马赶到叶尔羌时,马上进行了攻城。不过由于清军人少,叶尔羌的守军干脆出城交战。双方在城外进行了激烈的交火,清军伤亡惨重,中高层军官如领队大臣高天喜、大学士鄂尔泰的次子鄂实、一等公策楞之子特通额等皆殉国。
两军战况激烈,清军中高级将领阵亡颇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敌军各支部队开始向叶尔羌城聚集。敌人越打越多,清军虽然战斗占优但是没办法再发起进攻了,渐渐的转为了守势,被叛军包围在了叶尔羌以东,叶尔羌河以北的一片区域。
这时叛军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清军能做到1打10才能获胜。叶尔羌城的叛军差不多3万人,还不算西北喀什的大和卓可能来支援的叛军。
清军结寨防守
清军结寨防守区域叫黑水营,在叶尔羌城东四十里外,由于当地叫“黑水”故而取名“黑水营”。
困守仗打到这里,兆惠有点后悔了。这次南下走的太仓促(皇帝催的紧),不单单人带的少了,关键是给养带的也不够。眼下最着急的是战马的草料吃紧,要赶快给马找吃的。否则马饿死了,连个送信的没法派了。
但是牧场在叶尔羌河南岸,需要冒险过河。西侧的叛军正虎视眈眈,兆惠没办法还时下令过河。此时河边有一座桥没有叛军,事后发现这是小和卓故意留的破绽。
清军过河抢草谷被截击
小和卓这人比较狂妄,但是小聪明还是有的。他也料准了清军会过河抢草谷。待清军出动后马上派人截击。清军被大量叛军包围在河边。尽管打退了多次叛军,但是战况激烈就连兆惠也负了伤,他的坐骑都被叛军枪毙了两匹。没办法只能分散突围分散突围。不过半数清兵后来也泅渡回了黑水河。
营地兆惠这次粮草补给计划没成功。只能回退,看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兆惠命令铸垒固守。
此刻清军彻底从攻城方变成防守方了。不过兆惠不是第一次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包围。
兆惠在一年前的乾隆21年带着2000清军沿着天山北麓撤退。缺粮少马的清军在天山北麓大雪纷飞,茫茫雪地中经过了几十天的连续作战和艰苦行军,沿路击败了几倍于己的敌人。在乾隆22年正月,这支部队成功与巴里坤派出来的搜救队汇合,成功突围到巴里坤清军大营。
精忠报国见突围不出去,八旗军们只能坚守黑水营,等待救援,而这一等就是三个月之久!清军从十月初开始,一直坚持到次年的正月。
清军密集防守阵型,由大量弓箭手、火枪手和火炮的远程杀伤,叛军一直不能突破
叛军进攻被屡屡击退
在这期间天气骤降,又缺衣少粮。营外的叛军发动多轮结阵冲锋,被清军火枪逼退,冲到近处的又被清军砍杀。叛军的火枪对射时,清军躲起来等叛军步兵靠近迎面一轮齐射。叛军是冒头就被点名,被打的非常狼狈。为了节约弹药。兆惠在战斗结束后会派人搜集战场的火药,从树干中凿取弹头。可谓“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小和卓想水淹清军,没有得逞
清军整整坚守了三个多月,甚至敌人还一度在上游决河灌营。让河水灌入清军营寨,但是很快河水顺着干旱的地表,就渗入地下河而去了。清军还利用新开凿的渠道引水解决了水源。另外挖水渠的时候,意外挖出以前为了防止准噶尔抢劫而窖藏的一些粮食。
尽管扛住了一轮轮进攻,不过粮食吃完了是个大问题,除了派出去送信的马匹。其他饿死的、快饿死的战马都成了佐料。
在被围困的日子里,除了作战和搜集战场遗弃的火药以外。清军唯一的娱乐消遣就是听随军艺人说书了。每到夜色室外寒风凛凛时。大家都把说书先生围在中间,生怕说书先生被冻坏了。
清军听着岳家军杀敌的故事进入梦乡
说书先生讲的《全本说岳》,这段内容是清军能够固守待遇按最大的激励。
在坚守的日子里,八旗士兵们不论军阶,每天都要听随军艺人说《全本说岳》。女真后裔的八旗士兵们把自己当成了中原义兵,将金军当成了侵略者。每当说书人提到岳家军大败金兀术时,全场响起热烈的叫好。
“岳爷爷,威武!”
“杀穿金贼!”
八旗士兵听书听得高兴,恨不得化身为岳飞帐下听命的背嵬军,跟着岳爷爷揍金兀术。
每当黑水营中传来阵阵叫喊声,围城的叛军士气就泄了一地。在叛军看来这些八旗兵简直是怪物。而且清军缺粮会派出小分队搜捕落单的叛军,杀了做“军粮。值夜班的叛军在巨大的压力下生不如死。
被围在黑水营中的八旗兵来说,他们是真的“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了。《全本说岳》太对他们胃口了,全军上下都是岳飞的粉丝,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应该拿出岳爷爷对付金兀术那样的勇气和战斗精神。
清军尽管被困,但是士气高昂,反而叛军被打的越来越郁闷
其实早在明代辽北和辽东地区的路城、卫城和堡城,普遍修建关帝庙和岳王庙。岳飞忠勇正气的形象在关外就受汉人和建州女真人、海西女真人推崇。
最终靠着《全本说岳》的精神加持,黑水营在敌人的团团包围和猛烈进攻当中撑到了援军到来的那一天。
其实乾隆写诗纪念岳飞,埋怨当时宋高宗发金牌催岳飞回军。
“翠柏红垣见葆祠,羔豚命祭复过之。两言臣则师千古,百战兵威震一时。道济长城谁自坏?临安一木本犹支。故乡俎豆夫何恨,恨是金牌太促期!
转机1758年底,黑水营的信使冒着千难万险把兆惠被围的消息传了出来。随后在这个消息递送到北京的乾隆帝的案前。乾隆帝也后悔当初催兆惠催的太急,于是急令巴里坤和库车的清军前往救援。
2路救援的清军
救援清军赶到叶尔羌
1759年正月初九,两批救援的清军基本抵达叶尔羌城。第一批清军由富德率领达到黑水营附近,不久后另一支清军也达到。兆惠听闻不远处的冲杀枪炮声,即刻命令官兵列队出营。
黑水营的清军冲出,斩杀叛军
围城的3个多月时间内,叛军屡屡攻击不成,落单的更是被清军俘获做了“军粮”。面对这样打不赢围不死的敌人,叛军早就泄了气。如今清军3路军队汇合,叛军抵抗了一阵就作鸟兽散,小和卓逃走。
最后大小和卓逃到阿富汗境内死亡。清军索要尸首,当地首领不敢不从,交出了尸首。
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天山南北的广袤国土自唐代安史之乱以后再次回归中原,乾隆皇帝将这片国土命名为新疆,寓意故土新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