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机场出来后,爸爸异常沉默。
我惴惴不安努力缩着头,手机铃声从他口袋响开。
他接起。
[找到了,金城槐园。]
[只是......]
那人话语顿住,最后从口中含糊吐出。
[只是,她要订婚了。]
爸爸牵住我的手倏然握紧,手骨瞬间被挤压在一起。
我白着脸不敢吭声。
我知道,他又要发疯了。
2.
车上。
修长骨节揉捏太阳穴,他眉目疲倦,原本闭着的眼掀开。
车内昏暗,他面无表情。
直盯着我。
我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右手摁下颤抖的左手,[爸...爸爸?]
他嘴角勾起,双手抓上我的肩。
[你也想要妈妈,对不对?]
我不敢说不,很轻点了头。
小心翼翼缓着呼吸,怕刺怒了他。
他尽力让冷硬的眉眼松下来,诱哄我。
[清清跑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我们骗她回来好不好?]
[等我抓住她,把她绑起来,再把腿打断,这样,她就不会跑了对不对?]
我没有反驳他。
可我想起妈妈逃时,眼底的恨与惧。
我知道。
不会的,就算妈妈死,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他眼神找寻车内,疯魔了般。
一把扯开司机,方向盘没了控制,直直往前冲去。
前方大卡车毫无所觉。
车像冲破牢笼般迫切横撞,窗外景象快速倒退。
我看见火光冲天,耳边玻璃碎裂,划破我的脸。
再睁眼,我已倒在血泊中。
爸爸全身被血包裹,脸上斑驳一片,可他嘴边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他跌跌撞撞走向我,手中紧握着手机。
我虚弱伸手,[爸......爸爸。]
他没有理会。
用相机拍下我奄奄一息的模样,嘴里疯疯癫癫念着:
[你妈妈在乎你,对不对?]
[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她一定会心疼你,一定会赶过来的!]
手机屏幕被血糊住,他用衣袖狠擦,颤抖着打下字。
随着信息发出,他眼中迸发光亮。
满脸都是希冀。
我垂下手,意识进入一片黑暗,想起妈妈在地下室五年灰败的脸。
傻爸爸,妈妈早就逃得远远的了,她没有带走我,她不会在乎我。
这世上,没有人在乎我。
3.
我躺进医院,从电视中看到车祸报道。
我的照片被大肆宣传。
#小女孩鲜血淋漓,父亲却抛弃孩子一人离去。
他想利用我的惨状引妈妈主动出来。
其实,以他的势力也并非不可强抢,当年他就是这样掳走了妈妈。
他只是怕妈妈讨厌他。
讨厌他霸道强势,讨厌他自私疯癫。
拿枪时从不手软的东南亚老大,现在我妈妈一个厌恶的眼神,他就会如心刀绞。
护士姐姐来换药时,说怎么有父母如此心狠。
我问她,中国的父母是什么样的。
她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果。
[中国的爸爸妈妈非常在乎孩子,经常有父母为了救孩子牺牲自己的新闻报道。]
[孩子在我们这,是未来,是花朵,值得被所有人珍惜。]
她说,被所有人珍惜。
我双手捧着那颗彩纸糖果。
弯起的左手微微发颤,我呆呆的看着糖,我从没见过彩纸糖,那样好看。
左手渐渐支撑不住。
抖动的更加剧烈,那颗糖从手心滑落。
我正想捡。
糖果被拿起,放在穿着蕾丝手套的手心中。
我抬眼一看。
女人身穿白裙,面容皎洁,把糖递给我。
平静下隐有哽咽。
[你的手,没有治吗?]
4.
我的妈妈五年间一直被关在地下室里,可她逃跑时看见了我。
她第一次对我露出笑。
也是第一次叫我名字。
[悦悦,妈妈出去一会,马上就回来,你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她说的是爸爸。
这座庄园把她看得的很紧,只要有一点动静便会通知爸爸。
我那时只顾着看她笑,不作多想。
连忙点头。
可家里那只狼狗猛地窜了出来,冲妈妈凶声喊叫。
妈妈表情瞬间惊慌起来。
疯了般不顾一切向外跑去。
我挡住那只狗的去路,它一口咬上我的左手。
我知道,妈妈不喜欢大声吵闹。
我捂住狼狗的嘴,任由利齿死死咬着我的手,我拖着狼狗倒在墙角。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
直到左手痛得失力麻木,我想着。
原来我的名字叫悦悦。
只有妈妈喊过我的名字,她真好。
我喜欢她。
可夜晚,爸爸回来就发了疯。
他拽着我的头发拖到地下室。
用力掐住我的脖子,[是你放走了她是不是!她在哪!你为什么要让她走?]
眼角流下泪,我拼命摇头。
妈妈说她马上会回来的。
她不会不要我的。
她今天还对我笑,叫了我的名字。
可那天,我等了很久,再也没见过她。
我的手耷拉着。
血流满了地下室的小床。
曾经无数夜晚,我睡在这张床上,偷看月光描刻妈妈的眉眼,皎洁,纯白。
她没看过我一眼。
可我对她的爱与生俱来,我贪恋着母爱的一切。
我缩在角落,黑暗将我缠绕。
那只手没有医治。
也没有人在乎,它从此再也抬不起来。
5.
我接过那颗糖果。
蕾丝手套下疤痕的褶皱清晰可见,那是五年地下室的黑暗镌刻。
是她人生的污点。
也包括我。
我慌张看了眼门外,[你快走,他快来了。]
我知道爸爸一直在等着她现身。
我也不恨她抛下我。
她顿住,眼眶有些红,[什么?]
我推她离开。
门却突然打开,发出吱嘎响声。
[去哪?]
6.
幸好,不是爸爸。
那男人揽过妈妈的肩膀,[看过了该走了?]
男人是妈妈要结婚的对象。
她要有新生活了,摆脱过去的一切。
他低头轻声说着什么。
推开门要走,妈妈却大叫一声。
我看去。
爸爸眼神直直锁在她身上,眼眶渐红。
[清清,你真的来了,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我求求你。]
[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示意人堵住门。
一把冲上来抓住妈妈的肩,双手禁锢。
妈妈自看见他的那一刻浑身颤抖,双手抱头大喊,叫他滚开。
推搡间,妈妈的手套扯下。
她的尾骨少了一节,延伸至腕骨处一道五厘米的疤痕可怖。
周围人看见惊呼,谁也无法想到看上去身姿优美的女人有副遍体鳞伤的身躯。
在东南亚时,爸爸有次牵了妈妈的手。
爸爸在乎的白月光徐冉听看见了,拿着刀冲到地下室。
没人敢拦下她。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小姐对他们老大的重要。
不是一个替身可比的。
那晚,妈妈嚎叫一夜,被疯女人活生生砍下手指,用刀一寸寸摩挲划破。
[他碰过你哪里?手对吧?]
[你这样的贱人!凭什么当我的替身?你只是阿越从贩子窝捡回来的破烂!恶心!]
爸爸回来后,只是看了一眼。
转过头,[收拾干净。]
没有多言。
此后,那女人知道爸爸的态度,更加肆无忌惮。
爸爸抓着妈妈的手,掏出小刀。
[你恨我纵容她动了你的手对不对?我还给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刀被塞进妈妈手中,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爸爸已控着她的手,从尾指用力挥下。
指骨掉落在地。
众人尖叫。
唯有爸爸伸出手举在妈妈面前,神色癫狂,[这样,可以了吗?]
7.
妈妈眼神呆滞倒在地上。
妈妈的结婚对象被爸爸手下制住,他喊叫着,却没人理会他。
爸爸死死抱着她,像是婴儿连体不可分割。
他低头,那只断骨的手紧紧勾着她缺少的部分。
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
有人来拉。
他像个疯兽,冲着所有人嘶吼,带着刺骨痛意,再紧紧抱着令他撕心的珍宝。
他疯了。
因为他知道。
妈妈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8.
那年,妈妈作为芭蕾舞交换生来到东南亚观察一周时间。
女孩们眼露惊艳。
妈妈一时名声大燥。
可她们看见了,爸爸也看见了。
他带着所有人手,抢走了表演时所有女孩,再把她们转卖出去,送往各个烧金窟。
只有妈妈被留了下来。
她求他放过自己。
他怎么会放过,白月光出国进修抛下他,他就找了更完美的替身。
她被所有女人臭骂,羞辱,她们一次次重复是她吸引了江越。
导致惨剧。
没有被卖成了更深的噩梦,她被折磨的疯疯癫癫,只有这样,爸爸才可以控制她。
他把妈妈当成驯养的狗。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把她摔在地上,[谁想要,自己拿走。]
纯白的茉莉花吸引着东南亚的臭虫,眼神渴望又肮脏。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索要。
紧接着更多人哄抢。
爸爸饶有兴味看着她,[选谁?]
她逼着妈妈在一堆人里选择。
是他,还是所有人。
她选了爸爸。
他满意了,在暗夜浓色中凶狠显露出自己的占有欲。
[真乖,早点乖,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炙热呼吸打在脖颈,她没有表情,只在他打死碰过她手臂的人时。
偷落下泪。
她死死咬牙吞咽哭声。
疯子没有道理可言,竭尽所有占有,[就算是我的狗,也不能对别人摇尾巴。]
他餍足笑开。
终于摘下这朵干净的茉莉。
可又把她踢入泥潭,让她被所有人践踏嘲讽。
踩碎所有尊严。
这次回到国内,爸爸再一次强势掳走妈妈,不过却意外地放走了其他人。
我躲开爸爸的监视,去警局找到了妈妈名义上的未婚夫,他姓张。
初次交手,我就猜到他真实身份,他不是普通男人。
与他合作,我成功的概率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