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风味的灵魂是什么?
是食材,还是调味?
是文化,还是情感?
是创意,还是用心?
答案很多,但是说到灵魂,往往会想到一个成语:“点睛之笔”。
相传南北朝时期有位画家张僧繇,曾在金陵安乐寺画了四条巨龙,但未给龙画上眼睛。众人问他为何不画眼睛,他答道:“画眼睛不难,只是这眼睛一旦画上,龙就活了,会腾空而去”。在众人要求下,张僧繇给两条龙点上了眼睛,结果这两条龙立马活了,腾云驾雾而去。
龙像如此,人像亦如是,只要点睛,画像立马有了灵魂,毫无生气的身躯立马被灌注以生命。
美食风味,亦如是。
食材是美食的躯干,调味则是美食之灵魂。游子许久未归,对家乡味日思夜想,一道菜烹饪出来,点上一勺当地特有的调味料(酱),激动的泪水涌出,颤抖的手拿着筷子,喃喃道:“就是这味儿!”
西安风味的灵魂是什么呢?
那得说到“关中八大怪”,其中有一怪就是:“油泼辣子是道菜”。
西安地处关中平原中部,当地人对辣子情有独钟,爱吃,但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吃的是“油泼辣子”。
在西安,各类小吃、各类菜品都可以看到油泼辣子的身影,米皮、凉皮、面皮、泡馍、煮馍、夹馍,都会淋上一勺油泼辣子,只要闻到那个味道,就知道回到了这片土地。
在西安,就连最基本的馒头,夹上油泼辣子就能吃。
“陕拾叁”是一家西安的烘焙店,推出了“油泼辣子冰激凌”,这是黑暗料理吗?不,这加的是“西安美食之魂”!
我又想起了重庆的“红油冰激凌”,广西的“酸笋味奶茶”,福建的“姜母鸭奶茶”,贵州的“折耳根奶茶”,湖南,什么时候会推出剁椒味的“茶颜悦色”呢……
在湖南,剁椒是调味料,也是一道菜。西安人能用馒头夹油泼辣子吃,在湖南,就能用剁椒干完三碗饭。
各种地方风味之灵魂,涌上鼻尖。
一碟野韭菜花酱摆上桌,肯定到内蒙古涮牛羊肉吃了;
万物皆可淋上麻酱,那肯定是在北方,南方可不常见;
河南开封的炒凉粉,那一口西瓜酱的悠长,是一种乡愁;
整个广西,都弥漫着一股酸笋味;
更别说川菜之魂的红油,用郫县豆瓣酱更地道一些;
当你接受了当地风味的灵魂,你就能更好融入到当地,尽情享受当地美食之美了。
西安探店,我零零星星地来了四次,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
西安美食的“面子”,在回民街?还是洒金桥?
回民街充斥着外地游客,而洒金桥我曾跟本地同学一起四小时吃了八家店,把小吃街上的“面子”吃了一通。这次再来西安,就想探探西安美食的“里子”。
我先是去了一条颇为低调的美食街“红专南路”,走进这条街道后,一瞬间有那么一种感觉,仿佛从喧嚣走进了安静。这里离景点颇远,很多小店开了许多年头。整条街走遍,还真被我筛选出几家有几十条评价,但是零差评的优秀小馆。
后来我又碰到一位西安的美食博主,我对她说:你不要给我推网红店,就给我推荐三家,“有本地特色,最值得优先去的三家店”。她跟我说,虽然百人百味,但还是给我推了三家:汉城南路的“黄家泡馍馆”、翠华路的“子午路张记肉夹馍”、土门坊的“玲玲涮牛肚”。
“黄家泡馍馆”有不下于十人给我推荐,还有朋友热心给我发来一段话:“一定要去黄家泡馍馆,买半斤腊牛肉、一个凉拼、一罐冰峰、一罐酸梅汤。10点去,两个馍掰一个小时,喝着冰峰,吃着腊牛肉和凉菜,泡馍只需要牛肉普通的就可以了,吃着最香。”
于是我去了,老黄泡馍馆只要开张了,从早到晚,店里总是坐满了人。
在西安,吃泡馍是最具仪式感的一餐,最具仪式感的环节就是掰馍。
点餐后,服务员会发两个死面做的坨坨馍,食量不大的话,掰一个就够了。掰馍需要耐心,我尽量尝试掰成黄豆粒大小的馍块,但是终究有些还是掰成了两颗黄豆大。纵然如此,掰两张馍还是花了半个小时,看来朋友的估计没错,“两个馍得掰一个小时”!
腊牛肉、凉拼、冰峰安排上。馍掰好后,叫服务员阿姨过来,按照本地美食博主给我的“暗号”,跟阿姨说,要“加个蛋,口汤”。
加蛋好理解,口汤是什么意思呢?
泡馍有四种吃法:干泡、口汤、水围城、单走。这四种吃法,由汤少到汤多。
干泡,就是把汤汁完全煮入馍内;口汤则是吃完碗内留汤一口;水围城则是用宽汤煮馍,汤多馍散;单走则是馍跟汤分开,自己吃馍喝汤。
一顿仪式感十足的泡馍吃下来,两个小时过去了。
一道小吃能吃到这么悠哉,当沉下心来感受这一饮食文化的时候,泡馍的滋味反而没有特别去在意了。它真的很顶饱,直到晚上九点,肚子还是撑的。
肉夹馍,也是西安极具代表性的小吃。
“子午路张记肉夹馍”妥妥的必吃榜网红店,不过在逛红专南路的时候,发现一家“张记腊汁肉夹馍”,有一条评价吸引了我。他说自己是红专南路三十年的土著,说这家店以前就叫“子午路张记肉夹馍”,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改了名字。当然,一家之词,我也无从辨别真伪,但是说得我想去试试。
进了这家小店,发现来来往往的都是附近的居民,看上去跟老板娘都挺熟的样子,有的要个肉夹馍,有的要一碗馄饨,有的要一份米皮。
我要了一个优质肉夹馍,里面的肉给得快溢出来了。抓上去一手油,一口下去一嘴油。几口下来,开始觉得来个普通的肉夹馍就够了,肉太多,反而抑制了食欲。
我有点想念之前在洒金桥吃过的“杨天玉腊牛肉夹馍”,可惜最近在装修,我终究还是喜欢牛羊肉胜过猪肉。
米皮依然跟油泼辣子最佳搭配端上餐桌,一瓶冰峰,让西安味更西安。
“玲玲涮牛肚”是一家带给我惊喜的店。
这里的辣还是挺纯粹的,因为第二天要离开西安,所以要了一份中辣的牛肚。老板反复跟我确认是要毛肚还是平肚,我说要你们菜单上的牛肚啊!
后来我才知道点错了。
菜单上的涮牛肚,实际是涮毛肚,而西安本地人多爱吃的是“平肚”,这个平肚比毛肚更光滑一些,是牛胃和牛肠的连接处。
既然点错了,就再来一份平肚吧。
在更北方,涮牛肚多为毛肚,而平肚更受西安人欢迎,好在我两者都喜欢。
另一个惊喜则是这烤干饼。一口牛肚一口干饼,噎得慌了再喝一口冰峰。
干饼的外皮有点厚,很酥脆,烤饼子的香味更浓一些。饼瓤的面香太浓郁,这种质朴的香味往往更能打动人心。
西安的美食陆陆续续写了不少。我想如果下次再来,要么住上十天半个月,要么有当地老饕带着精准探店。这种零零散散、蜻蜓点水式的探店,在特大城市有点不够看。
来西安,也是为了重走丝绸之路,这儿是起点,沿着河西走廊往西北走,一路体验美食,也去感受一下这条路上的风光和人文。
如果说西安站是西安的中心的话,护国兴教寺离市中心就有将近三十公里的路程。我坐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才到了长安区的这座古寺。
这是西安的一个小众景点,但却是唐代樊川八大寺之首,也是唐代高僧玄奘法师长眠之地。
既然我要重走丝绸之路,以这里拜别作为开始也算仪式感十足了。
未来路途漫长,但有了目标,就不是流浪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