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庄砦血战,主力团团长以下千余战士牺牲,保障莱芜战役歼敌6万

盛峻评军事 2023-07-20 13:28:06

解放不久的五十年代,解放军文艺出版社成立了《星火燎原》编辑部,向全军、全社会征集回忆录。大型革命历史回忆录《星火燎原》由毛泽东题写书名,朱德作序,是无数革命前辈用鲜血和生命写就的红色经典,生动再现了壮怀激烈、惊天动地的革命故事,承载着我党我军的基因血脉,蕴含着伟大的革命精神。

六十年代中期前,《星火燎原》总共出了十卷本,然后因众所周知的原因被迫停止。八十年代,《星火燎原》编辑部恢复工作,将积留下来的老战士回忆录手稿分为十集二十卷本全部出版。

《星火燎原》上刊登的革命史料还是十分有限的,因为在这上面公开刊登出的,基本上都是成功或胜利的史例,失败的战例是很难被选登上去的。五十年代,刘华清将军曾经撰写了回忆录《难忘的郑庄寨战斗》投递到《星火燎原》编辑部,当时未能发表。直到2007年7月,该文方刊载在《星火燎原-未刊稿》上。

战役背景

巨(野)金(乡)鱼(台)战役(1946年12月30日~1947年1月16日)后,国民党郑州“绥靖”公署所属部队主力滞留鲁西南老黄河以北,其整编第75师正由豫北向商丘、徐州调动,陇海铁路(兰州―连云港)中段兵力空虚,两侧地区主要由地方保安团队守备。

鉴于此态势,晋冀鲁豫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决心在陇海铁路徐州至开封段南北地区展开攻势作战。以第1、第2、第3纵队为路北作战集团,第6、第7纵队为路南作战集团,夺取敌守备薄弱的城镇,求歼徐州、郑州来援之敌,配合华东野战军在鲁南作战。这场战役在军史上称为豫皖边战役。

陇海路战役资料图,刘邓首长看望参战部队

在1946年8月10日~8月21日我军曾经向相同地段发动过破袭战(史称陇海路战役),截断东西交通线,歼敌1.6万人,迫使国民党军将追堵中原解放军的3个整编师和已投入及准备投入华东战场的第5军,整编第11师调到冀鲁豫战场,打乱了国民党军南线作战计划。因而,豫皖边战役亦被称为第二次陇海路战役。

1月24日战役发起后,路北集团连克山东省定陶、单县、曹县等城,并控制了陇海铁路民权至商丘间约35千米地段;路南集团连克安徽省柘城、太康、鹿邑、杞县及亳县(今亳州)等城(除亳县外,其余现均属河南),并于亳县以北歼商丘援军整编第75师第16旅大部。郑州“绥靖”公署急调已进占河北省南乐(今属河南)、大名等地的整编第27军(军长王敬久)所属第5军、整编第85师(敌军撤走后,南乐、大名为冀南军区部队收复)及由武汉调来的整编第72师(川军王陵基的72军整编而来)驰援陇海路,企图在击破晋冀鲁豫野战军的攻势后,东进参加“鲁南会战”。

抗战时国军第87师(德械师)师长王敬久(中)

1947年初,国民党军为实现全部占领华东解放区,消灭华东我军的目的,并妄图借助军事上的胜利,影响即将召开的苏、美、英3国外长会议,匆忙制定了“鲁南会战”计划。1月下旬,国民党调集了23个整编师(53个旅)的兵力,企图逼迫我军在临沂地区决战。

国民党军的“鲁南会战”计划为:以整编第19军军长欧震指挥8个整编师(20个旅)组成南线主要突击集团,自邳县、新安镇、阿湖一线分3路向临沂北犯,其右路为整编第25、65师等部6个旅,中路为整编第74师、83师等7个旅,左路为整编第11、59师等7个旅。另以整编第20、57、77师等部随后跟进;以第2绥靖区副司令李仙洲指挥3个军9个师(未整编)为北线辅助突击集团,由明水、周村、博山向南,乘虚取莱芜、新泰、蒙阴、以拊我军之背;西线突击集团即为王敬久指挥的第5军、整编第85师、75师、72师。

鲁南战役后刚刚整编完毕的华东野战军当时下辖12个纵队,其中1至10纵队均编足了3个旅,第12纵队辖2个旅,而11纵队仅辖1个旅零一个团,由此计算,我军在山东战场上的总兵力还不足34个旅。反观国民党军方面,对华东野战军呈三面夹击之势,不仅兵力、兵器占优势,且其五大主力留在关内的三个(整编11师、整编74师、第5军)亦将全部集中到山东战场。信心满满的陈诚亲自坐镇徐州督战,并叫嚣:“党国成败,全看鲁南一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1月30日,南线之敌开始北犯,为避免被我各个击破,采取了“集中兵力,稳扎稳打,齐头并进,避免突出”战法,以平均每日前进6公里的速度向北推进(正常行军日行50里,急行军日行100里)。陈粟最先的计划是着重阻击中路之敌逼其两翼突出,以创造我军主力歼敌一翼之机会。但国民党军接受了之前因冒进被我军围歼的教训,中路一经接触,敌左右两翼即停止前进,使得我军难以实现战役分割。

2月3日,南线敌先头部队进至重坊、郯城、桃林一线。正在我军被逼步步后退之际,战机出现——北线的李仙洲集团3个军由胶济线迅速南下,其先头部队于2月4日占领莱芜。华野首长分析了当面敌情,鉴于南线之敌不易分割且进军缓慢,而北线李仙洲集团脱离既有阵地仓惶冒进,决定转兵北上寻歼北线之敌。此一作战方案很快得到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同意。2月10日晚,除留第3纵队、第2纵队在临沂以南钳制敌人外,以主力7个纵队,分3路隐蔽北上,求歼李仙洲集团,拉开莱芜战役的序幕。

在此期间,驰援陇海路之敌第5军主力已到达商丘地区,与先期到达的整75师会合,等候正在向东跟进的整85师,一同驰援山东战场。为确保即将开始的莱芜战役的胜利,中央军委电令晋冀鲁豫野战军刘伯承司令员、邓小平政委一定要设法拖住第5军,不得使其一兵一卒投入山东战场。

1948年6月睢杞战役整75师被我军歼灭,整编75师师长沈澄年(下图)被我军俘虏,解放后任华北军政大学战术主任教员,南京军事学院战术组长等,是少数前国军高级将领被俘后未被关押改造而去当了教员者之一。

在详细分析敌情后,刘、邓首长决定待敌第5军之45师由民权徒步向商丘开进时,我中原野战军集中南北集团向敌实施对攻,争取歼灭45师,使5军不得东去。

根据《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五军军史》之“豫皖边绥靖作战”章节记载:1947年2月,5军45师先头团133团一营2连在小坝车站被中野3纵7旅围困猛攻,7旅与45师硬拼, 遗尸遍地,被迫撤出战场(45师连长连守仁镇定坚守车站,一夜激战,不计增援部队损失,该连死4伤5,7旅伤亡上千,损失比超过1:100!!连守仁战后晋升营长)。该章节说:小坝战役第5军一个师与中野5个纵队大战,击退中野,以几十人的伤亡代价,毙伤俘中野几千人。

位于商丘市梁园区谢集镇的小壩火车站(1915年建成使用),今称谢集站,距离民权县36公里

国民党军方面关于战斗的描述,特别是战损数据,看看即可。第45师原属胡宗南系统的27军,1945年6月才转隶第5军,战力弱于200师和96师。而晋冀鲁豫三纵7旅为我军的绝对主力,1949年的番号为解放军第十一军31师,该师第91团的前身为八路军129师385旅769团,是著名的百将团,为我军顶级主力团。抗美援朝五次战役时91团突击最远,被困敌后最远,仍全团成建制安全突围,顺便在突围路上还抓了100多俘虏。

如果按照国民党军方面的记载,也不会仅仅打了三年后就“歼敌一亿,胜利转进小岛”。遗憾的是,某些“粟粉”们为了挺偶像,不惜借用国民党军方面的记载来黑“竞争对手”,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同样是这个战史记载:丁里长战斗华野遗尸千余具,被我生俘七百余名。而这个所谓的"丁里长大捷",历史上就没有这次战斗。还是这个所谓的战史记载,1947年8月,最擅长打阻击的华野10纵在梁山阻击第5军和整84师,5军佯装南下,待10纵由防御转入攻击整84师时,突然杀个回马枪,会同84师合击10纵,10纵伤亡1000多人,被俘近3000人,被俘民工2000余人,丢弃武器、弹药,辎重骡马不计其数。关于这个,“粟粉”们又该怎么说?

不过,这个战史记载也说明了一个事实,即我军未能实现歼灭第45师,达成抑留第5军的战役企图。据二纵司令员陈再道的回忆:“2月5日,2纵进抵曹县东南之大义地区,与陇海路北侧陈锡联的第3纵队靠拢,准备向敌45师发起攻击。6日得到消息,敌45师已离开商丘,进至砀山,打5军的计划落空。”这是关于“小壩车站战斗”我方的唯一记载,而且是间接的。

小壩车站距民权县城36公里左右,第5军为美械装备,有不少汽车,这个距离一天的行军即可通过。我军应该是行动不够迅速,主力未能及时赶到,小部队未能阻住敌军,致使45师窜入商丘。战斗应该是有的,但是规模不大。淮海战役第5军被包围在陈官庄,最后第200师突围被我军歼灭,第45师、96师缴械投降。

陈再道回忆:“接着,部队回头西进,准备打击敌后续部队。二月十日,我二纵进驻民权东北的赵庄地区,跟民权县城三十多里。我们刚住下,就接到刘伯承打来的电话,他要到我们二纵来。我说:刚下雪,天气冷,路上不好走,能不来就不要来,有什么指示我们一定照办不误。刘司令员说他一定要来。我知道情况紧急,不便再劝阻。就让王蕴瑞参谋长派人去接刘司令员。

勇将陈再道

二月十一日凌晨,刘司令员、李达参谋长和冀鲁豫军区司令员王秉璋等人乘吉普车来到我们纵队部驻地一一赵庄。他们顾不上休息,吃了点面条,就向我们布置任务。刘司令员说,五军已过商丘,我们是追不上了。现在要用打敌所必救的战法,把五军拉回来。我们决心集中南北两集团之主力打敌八十五师,你们二纵打郑庄寨的八十五师师部。要打得猛,打得狠,打得快。否则,不仅五军拉不回来,八十五师等敌也会尽快投入山东战场,那就麻烦了。只要五军一回援,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可立即后撤,不要纠缠恋战。

郑庄寨战斗遗址

接着,刘司令员和李达参谋长又谈了敌人分布情况和我们作战部署。敌五军主力已到砀山,二十七军在商丘,七十二师在兰封,第二快速纵队(即四十九旅)在圈头一带,八十五师已进驻民权铁路沿线地区,其二十三旅驻民权,一一0旅驻朱庄寨,郑庄寨驻有八十五师师部及一个步兵团和工兵、炮兵、通信兵各一个营。我们的部署是:二纵攻击民权以西郑庄寨八十五师师部,一纵配合并割裂郑庄寨与野鸡岗车站敌人之联系;三纵攻击朱庄寨地区之一一0旅,六纵协同;七纵与冀鲁豫独立旅负责割裂敌七十二师、第二快速纵队与八十五师之联系。并决定十一日夜向敌发起攻击。重点是打八十五师。”

如今,野鸡岗已改名为民权县野岗镇,朱庄寨已小到在地图上连村名都不予显示,而血战的地点郑庄寨已经在地图上找不到。从地图上看,敌整85师师部所在的郑庄寨距离110旅所在的朱庄寨2公里,距离在民权的23旅10公里。需要注意的一点是,过陇海铁路往北就是现在的高铁线,再往北就是因1938年蒋介石炸开花园口,黄河改道后留下的黄河故道,这在稍后的作战中给我军造成了很大麻烦。

野鸡岗站站牌,1915年建成,位于民权县野鸡岗乡

刘司令员亲自前来部署任务,可见此战二纵将承担最重要的作战任务。

血战郑庄寨

2月11日晨,陈再道把四旅旅长孔庆德、政委刘明辉,六旅旅长王天祥、政委刘华清等叫到纵队指挥部,一起研究部署。确定四旅、六旅同时向郑庄寨攻击,由四旅旅长孔庆德在前敌统一指挥。具体部署为:纵队指挥部驻毕集,陈再道坐镇;四旅指挥所设在新庄,四旅部队由北面和东北面向敌攻击;六旅指挥所设在扈庄(户庄),指挥部队由西北、西南向敌攻击。陈再道传达了刘司令员的指示,要求四、六两旅要打得狠,打得猛,要把敌人打疼,五军才有可能回援。并确定十一日夜二十四时发起战斗。

纵队指挥部在黄河故道以北,与两个旅部间隔着黄河故道。两个旅部在陇海铁路线以北二三华里。(1947年3月15日,国民党为搞所谓的黄河防线,重新堵住花园口,使得黄河重回故道)。

二纵的部队集中在赵庄地区,距离郑庄寨有四十多华里,因此确定下午七时出发。正在部队进行紧张的战前准备时,经调查了解到,从部队驻地到郑庄寨几十里路的途中,全要在黄河故道的沙滩上行进。沙地行军比一般路要吃力、难走,为了在二十四时之前赶到郑庄寨,部队提前一小时于11日下午六时出动。

二纵的行军序列是,四旅在前,纵直居中,六旅殿后。进入沙地不久,六旅部队赶了上来,一溜小跑,超越了纵队机关,向西疾进。11日夜24时前,二纵主力大都赶到郑庄寨地区,其余友邻部队也均到达攻击点。

1947年12日零时,民权以西铁路沿线的敌八十五师等部队,遭到我军的猛烈攻击。枪声、炮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的响着。陇海路上的夜空一片通红。

二纵4旅方面的战斗

四旅的进攻方向是寨子的北门和东北角,部队越过铁路、封锁沟等障碍,进抵郑庄寨寨前,集中轻重机枪、迫击炮向寨墙上的敌人猛烈扫射和轰击。在火力掩护下,突击队抬着梯子就去登城。由于遭受突然打击,敌军一时陷入慌乱,竟未能立即组织还击,我突击队顺利到了寨墙下。

郑庄寨寨墙高大,我军估算有误,事前准备好的梯子往寨墙上一搭——糟了,梯子太短,离寨墙头还差着一截子。几名突击队员尝试着沿梯子往上爬,看能否用手够着寨墙顶翻上去,但试了几次,均告失败。

突击队被迫撤了下来,准备第二次突击。当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把梯子加长,然而部队在铁路南与郑庄寨之间的旷野上,周围没有村落,找不到器材。而如果返回铁路北边旅指挥所驻的村庄重做梯子,那就要费时间了。于是,各主攻团(2个团)选择了寨墙低矮处,发起了第二次攻击。而这时,敌人已将兵力调至前沿,组织起了严密的防御火力网。结果,突击队刚接近寨墙,就遭到敌火力杀伤。主攻团反复攻击多次,均未成功。

第58军军长孔庆德中将

陈再道了解到上述情况后,命令四旅旅长孔庆德继续组织攻击。“他说,部队伤亡不小,但士气很高,准备再次强攻,用炸药在北门爆破,争取打开一个缺口。”这意味着,我军已从突袭被迫转为强攻。从孔庆德那里陈再道还了解到一个情况,六旅主攻团第16团在二十四时还未能越过铁路线。

12日凌晨4时,四旅将北寨门炸开了一个缺口,部队随即组织冲锋,但多次冲击均未攻入。

凌晨4时,野司得到国民党第5军离开砀山向西回援的消息,在询问了各部队的战斗情况后,指示各部队必须于拂晓前撤出战斗。陈再道司令员向驻新庄的4旅指挥所孔庆德旅长传达撤退命令时,正赶上敌人援兵向新庄反击,电话里噪音很大,“哐、哐”的炮声震得耳机嗡嗡响,孔庆德、刘明辉轮流接电话,讲的话大都听不清,炮弹把他们指挥所炸得一塌糊涂。

凌晨5时,孔庆德通知四、六两旅撤出战斗。六旅指挥所通知各团撤退时,通往十六团的电话怎么也要不通,因为这个团的电话线多次被炸断。电话刚接通,十六团报告,宋东旭团长率两个营已突入郑庄寨内,正与敌人展开激烈巷战。

光荣的二纵六旅16团

16团是六旅和纵队的主力团(原为冀南第十九团),是冀南资历最老的主力团之一(仅次于五旅15团)。抗战时期,由于战功卓著,被十八集团军总部赞誉为“冀南战斗模范团”。这次进攻郑庄寨的战斗,16团为旅前卫团、主攻团。

据刘华清回忆:“十一日十七时(注:记忆时间可能有误,应为十八时),我们从曹县西南地区出发,向郑庄寨奔袭。部队在黄河古道的沙滩地上跑步前进。到了铁路北面的刘庄,前卫团十六团与敌七十二师的一个营遭遇。团长宋东旭当即令二营留下牵制该敌,团主力继续向南插去。

到了铁路北侧,一道封锁沟又挡住去路。他们用秫秸、谷草等填平深沟,为大部队开出一条通道后就越过铁路向郑庄寨以南迂回。”

六旅指挥所原计划设在铁路以北2里处的户庄,为便于指挥,王天祥、刘华清将指挥所前移,设在铁路边的一条壕沟内。

六旅的部队迂回距离最远(30公里,从东北向郑庄寨西南迂回),由于沙地行军困难,在四旅准时于零点发起进攻时,六旅前卫团16团还未能越过陇海铁路。

过铁路前在刘庄留下监视敌人的2营,该营在协同17团将刘庄之敌围歼后,就向南追赶主力。准备过铁路时,又与敌铁甲车巡逻部队遭遇,与敌激战后仍过不去铁路,后奉命留在铁路北侧监视敌人。这种战场上意想不到的巧合,使我第16团保留下一个完整的建制营。

12日凌晨2时,16团从郑庄寨西南角向敌人发起攻击,因梯子短未能突破。18团亦因梯子短,从西面攻击也未突破。战斗相当激烈。

凌晨4时,四旅、六旅再次向郑庄寨之敌发起攻击,敌人顽强抵抗。在其他三个主攻团攻击失利的情况下,16团又一次组织的攻击获得成功。部队从一个爆炸开的寨墙缺口迅速地突入寨内,与敌展开了激烈的巷战。由于突破口小,加上敌人火力封锁,部队在通过突破口时不断的有人中弹倒下,但突击成功使战士们受到极大鼓舞,他们冒着飞蝗般的弹雨,不顾死亡的威胁,前仆后继,一队队飞身扑入寨内。不到1个小时,16团竟攻入寨内7个步兵连,2个重机枪连,1个迫击炮连,并1个团部2个营部。

据陈再道回忆,六旅旅长王天祥、政委刘华清获悉16团的情况后,随即报告给前敌指挥所,“孔庆德让他们通知部队立即撤出战斗。这时,我军其他各团大都撤离郑庄寨外围,向北集结。六旅领导派人到郑庄寨通知十六团外撤,即率指挥所人员撤出阵地。”

苗杰与爱人朱泽芬(三兵团、志愿军总部译电员),1953年摄于三兵团司令部驻地

据回忆,纵队情报科参谋苗杰(70年代任中国人民志愿军代表团首席参谋、开城联络处处长)侦听到敌八十五师的报话机中一片仓惶呼救:“共军已经攻进师部啦!”“顶不住啦,要求增援”。他立即兴高采烈地向陈再道司令员报告:“宋团长已经占领敌八十五师师部,敌人已经撑不住了。”陈司令严肃地问:“你能负责吗?”面对关系到一个纵队生死攸关的严重问题,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参谋一时语噎。

即使只留7人,杀气依旧震慑敌胆!1994年,最后7名志愿军从板门店撤回祖国。

当时的情况相当严峻,号称国军五大主力的第五军和整85师110旅的两个团已经迫近,如我军不及时撤退极可能陷入重围。若再集中兵力突进郑庄寨接应十六团撤离,又担心有较大风险。考虑到吸引敌五军以减轻山东我军压力的战略意图已经达到,野战军和纵队领导毅然命令部队迅速撤出战斗。

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说,在得知16团已经攻进寨内敌师部,毙伤俘敌众多,这个时候如果及时改变作战决心,命三纵、六纵坚决阻击从商丘东援敌五军,二纵停止北撤,与一纵携手向敌整85师进攻,那样的话也许将会是另一种战役结果。

不过,事情不能只往好的一方面设想,否则就成了纸上谈兵。从新庄、扈庄往北十多华里宽,是老黄河故道,一片沙漠,没有村庄,没有树木,也没有野草。一直到二纵司令部所在的毕集,才算有了村庄。如果我军不趁天亮前立即北撤,阻援部队未能挡住敌第五军,攻击部队又未能拿下整85师,那么屯兵于坚固堡垒之下,我军将处于被内外夹击的境地。那时候再想从沙滩地带北撤,敌人派飞机扫射或用野炮远射,再派部队尾击,我军一定会遭受更大的损失。

据说是戎马一生的王天祥(1906--1958)的照片

王天祥、刘华清率部北撤时走得很慢,希望能看到宋东旭带着16团跟上来,然而天大亮后仍听见郑庄寨内激烈的枪炮声,他们明白了——16团被敌援兵堵在了寨内。他们决定不走了,让部队集结休息一下,准备向郑庄寨组织反击,接应16团北撤。

陈再道司令员也听到了郑庄寨方向传来的枪炮声,打来电话问为什么还有部队在战斗?当他得知16团未能撤出来时,也很震惊,立刻同意反击方案,并令正在北撤的第四旅也停止前进,组织突击队,准备反击。

陈再道将这个意见报告野司首长,“刘司令员说不必了,再攻会造成更多的伤亡。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五军向这里进攻,我们向北撤,把五军再向北拉。”

通过最后突围出来的干部、战士的描述,还原了晋冀鲁豫野战军第二纵队第六旅16团的战斗:

16团从郑庄寨西南角攻击,攻了两次未成功,第三次经过工兵爆破打开了一个缺口。团长宋东旭率部冲进寨内便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并直捣敌人85师师部,部队先后占领了西街和敌人榴弹炮阵地,活捉了敌参谋长,缴获了榴弹炮、九二式步兵炮各八门,俘虏敌人600余人。惊慌失措的敌人四处告急求救。

“凌晨5时许,我16团已攻入寨内将近1个小时。有时战场上的形势真是瞬时万变,刚才寨墙边还弹火纷飞、炮声震耳,前前后后都是我们的部队,好像有千军万马一般,可是不到1个小时,除了突破口还留有一支负责联络并守卫通道的小部队外,我们身后已经没有任何部队了。枪炮声正从寨内纵深的某一处传来,而且越来越激烈。

将近6时许,从郑庄寨东西两面远远的传来了枪声,敌增援部队已至,与我外围负责警戒的部队接上火,形势又开始严峻了。而这时,不知何故,我们所期望的担架一直未到。卫生员开始动员伤员离开。”(因为此,有7、8名轻伤员脱险,而留下的伤员和医护人员4、50人,在敌援军赶到后仍未能撤出,估计大都遇难。)

接到撤退命令后,16团曾向外突围两次,均因敌人层层包围未获成功。敌援军从东西两面向心夹击,寨内的敌人也开始反扑。团长宋东旭,团政治处主任于哲指挥部队依托已占据的十几间民房和1个炮楼,发扬顽强战斗精神,连续多次击退敌人的反扑。敌人又调集部队集中炮火及轻重武器、燃烧弹等,向16团轰击,双方展开逐地逐房的争夺。

16团伤亡越来越大,但干部战士视死如归,浴血奋战。每个阵地都打到剩下1个人1支枪仍坚持战斗。部队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拼,刺刀拼弯了,就用枪托砸,宁死不屈,给敌人以大量的杀伤。激烈的战斗中,宋东旭团长,于哲主任,老红军战士、第1营营长胡学廉,第1营教导员王清廷,第3营营长耿明辉都先后壮烈牺牲。

战至下午16时许,第16团指挥所及2个营的指战员仅剩下200余人,再次组织决死突围。1连长朱华亭奋勇当先率队攻击西寨门,负伤后不甘被俘,用步枪自尽,1连指导员李笑黎带队冲出了西寨门,被敌密集的子弹击中,英勇牺牲。在敌人火力严密封锁下,最后只有39人突出重围。

据最先看到这些突围战士的人说,不管从哪看,这些人都不象是活人了!只此一句话便可想象出这些战士所经受的战斗的惨烈程度。除了衣裳褴缕,混身是血外,人人都挂伤,而且有多人伤还不止一处。唯独有一个小通讯员因为机灵,没有受伤。

团部作战参谋郭树春,突围时负重伤,爬到洼地里隐藏起来。幸好碰到四旅的侦察员,动员了四位老乡,冒死抬回。郭树春肚子被打穿,肠子被打断,隔着绷带都能闻到臭味。医生问:能放屁否?郭答:能放小屁。医生:有救!后送白求恩医院医好。他是突围的最后1人,即第40人。

郭树春伤愈后归队,后升任第29师司令部侦察科长,1951年3月参加抗美援朝,1952年9月在五圣山--西方山防御战斗中遇敌空袭牺牲。他也是志愿军第29师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牺牲的职务最高者。

后记

郑庄寨战斗,第二纵队共伤亡1725人,其中阵亡的1090人中,仅16团就占了918人。第16团除了此前留在铁路北牵制敌人的2营、提前撤下来的7、8名轻伤员、突围成功的40人、未参加突击的十几个后勤留守人员,团部,1营、3营营部,7个步兵连,2个重机枪连,1个迫击炮连,基本全部损失。

陈再道回忆:“十二日下午一时,敌人派出大批飞机,在毕集附近一些村庄轮番扫射和轰炸。......

二月十二日下午,飞机仍在毕集扫射轰炸。我在作战室的门外,来回走着,心里难过极了。什么爆炸声、扫射声,我似乎全没听见。警卫员拉我去防空,被我骂跑了,参谋人员拉我进作战室,被我拒绝了。直到部队全部向北转移时,我才不得不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北走去。"

刘华清回忆:“北去的路上,沉痛的心情使我无法平静。宋东旭团长和其他指战员们的熟悉面孔,一个个在我眼前重现;十六团的光荣团史,一幕幕在我脑海里映过。这个团所以打得英勇顽强,是因为它有光荣的战斗历程,有优秀的指挥员,有坚强勇敢的战士。”

刘华清少将

一位在郑庄寨战斗中冲出重围的16团老同志回忆:“部队离开民权县毕集地区之后,向北开进。北去的路上,二纵的首长和同志们心情特别沉重,特别是六旅的同志们,互相见了面无话可说,想说话,还没开口就流泪。十六团大部分熟悉的首长和战友们一下子都没有了,那悲痛的心情更是难以表述。”

当时全旅指战员悲痛异常,特别是看到六旅的行军队伍中,原来生龙活虎、浩浩荡荡的主力团十六团不见了,团机关及直属队、第一、第三营没有了。剩下的二营只能跟随其他团队行动。而团部未参加突击的十几个后勤留守人员孤零零地跟在旅直属队的后面,那情景十分悲怆。

然而战斗还要继续。我军在北进途中,一边休整一边节节抗击,以机动防御与国民党第5军等部周旋于豫东民权、兰封(今属兰考)和鲁西南地区。2月22日晚,二纵纵直、五旅、六旅北渡黄河,四旅又抗击了一天,于23日北渡黄河。敌第五军进到黄河南岸,就不敢继续北进了。整个豫皖边战役,共毙伤俘国民党军1.6万余人。

就在这时,传来了莱芜大捷的消息。2月19日,我华东野战军经3昼夜激战,歼敌7个整旅,并活捉李仙洲。

据说,郑庄寨战斗后,第二纵队首长去到野司,邓小平政委说:“2纵打得好,特别是16团打得好,5军被我们拉回来了。”当得知16团在这次战斗中伤亡重大时,刘伯承司令员沉痛地说:“打仗总会有伤亡,要看全局,你们局部的牺牲,换来全局的胜利,这是值得的。过去我对你们多次讲过要'爱兵如子',但也讲过'慈不掌兵',回去一定要对部队讲清楚,你们不是打了败仗而是打了胜仗。”

明洪武二年(1369年),郑氏由山西洪洞县迁至河南宁陵县鞋城村,明洪武十八年( 1385年),郑氏一支从宁陵鞋城村迁此,得名“郑庄”。清同治年间筑寨,称“郑庄寨”。村民尚武,已有百年历史。目前,村西南有烈士陵园一个。

郑庄寨战斗烈士陵园

16团的历史,往前可追溯到1937年末由濮阳地区抗日武装组建的河北民军第一路第四支队;1938年6月,改编为八路军第129师东进纵队第7支队,不久后与第3支队合并为东进纵队第3支队,11月改编为八路军第129师东进纵队第3团(东纵第二批成立的团);1939年1月初,东进纵队三个团与第5支队、独立团合编为5、8两个支队(每支队3个团),为第8支队3团;1939年8月26日,5、8支队合编为三个团,为东进纵队第1团;1940年6月为第129师新编第7旅第19团,1942年6月为冀南军区第6军分区19团,1944年5月,改称冀鲁豫军区第7军分区第19团;1945年11月4日,编入晋冀鲁豫野战军第二纵队第六旅,改番号第16团,团长张继怀,政治委员宋东旭,副团长龚惠德,副政治委员刘 健,政治处主任赵凤朝。

东纵3团、1团--冀南19团--六旅16团,历任团长黄光霞、曹丕堂、张继怀,政治委员周发田、王大华、宋东旭。第16团团长张继怀后来调出另有任用,政委宋东旭接任团长。原二纵独立团政委于哲调入16团任政治部主任。由于16团没有政委,于哲承担起了代政委的重任。

1947年6月30日,刘邓大军夜渡黄河

第16团的前身冀南19团长期战斗在运东(运河东),队伍里的战士大多是来自运东地区的子弟。郑庄寨战斗遭遇重大损失后,1947年3月冀南军区特令,将二分区(原冀南六分区)基干一团调入16团,与该团幸存的第2营合编,并派老红军、16团首任团长张继怀参加重建二纵六旅16团。部队整编后很快恢复了元气,1947年6月随野战军南下,参加鲁西南战役,之后千里跃进大别山。1949年1月整编为解放军第十军二十九师八十五团,向茂森任团长,胡永昌任政委。

1951年3月25日18时,第15军序列第一梯队,第29师85团率先跨过鸭绿江大桥

1976年,已离休的老团长张继怀在与来家里做家具的唠家常时,意外得知了老搭档宋东旭的家属线索,亲自前往调查核实,终于找到了宋东旭的家人。遗憾的是,老将军将珍藏的宋东旭的一张照片送给了宋东旭的家人后,家人在家乡立了衣冠冢,里面放的就是这张照片。

淮海战役时,第85军被中野包围在双堆集,110师师长廖运周(地下党员)率部起义,23师向我军投诚,军长吴绍周坐等被我军俘虏。吴绍周被俘后积极改造,并在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针对美军武器以及战术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分析,写出了一篇长达6万多字的《关于美军战术之研究》的具体报告,不仅对敌我双方的优劣势进行了对比,而且还对志愿军提出了三个极具价值的作战建议。1952年国庆期间,吴绍周被特赦释放,成为第一个特赦的国民党军中将。

我军历史上很多大战、恶战,虽然伤亡巨大、损失惨重,但因战果辉煌或意义重大,都早已彪炳史册。郑庄砦(郑庄寨)战斗,及其他的诸如大同-集宁、鄂西北、南麻、临朐、柳林-花园等一些战役战斗,由于失利且损失重大,多年来极少在我军战史和回忆录中被提及,很长一段时间鲜有人知。

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什么“战无不胜的常胜之师”。老百姓的拥护和支持,才是你屡战屡败后起死回生的唯一法宝。

0 阅读:25

盛峻评军事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