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24年5月的法国网球公开赛前夕，唐娜·维基奇已经受够了。她的成绩并不出色，但更糟的是，她的精力和动力全无。
她告诉教练尼克·霍尔瓦特，她想退出罗兰·加洛斯，考虑到已经27岁，她甚至想彻底离开网球。两年前，她曾在膝盖手术后考虑过退役，如今这种想法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然而，这位克罗地亚选手决定至少再拼一次。她参加了那届法网比赛，但在第三轮中以“非常，非常痛苦”的方式输给了塞尔维亚的奥尔加·丹尼洛维奇。赢得第一盘6比0后，她在第二盘以5比7失利，随后在第三盘浪费了无数个破发点，连续两次在发球局上被破发。
在抢10的比赛决胜局中，她还在6比2领先的情况下以8比10输掉了比赛。在面对一位前一晚上刚打完比赛的选手时，她再一次从胜利的边缘滑落。
两个月后，维基奇，这位发球和正手极具威力的选手，彻底改变了局面。她在2024年巴黎奥运会上表现出色，世界排名从法网前的第40位上升到第21位，现在，她已经进入金牌争夺战，至少保证了一枚银牌。这是她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成就——她之前的四个冠军都只是在WTA巡回赛最低级别的250赛事中获得的。
在巴黎的这段比赛中，维基奇击败了美国队的旗手科科·高夫。高夫在与主裁判和赛事主管就争议判罚进行了长时间的对话后，维基奇保持冷静。周三晚上，她又在一场起伏不定的比赛中以6比4, 2比6, 7比6(8)击败乌克兰的玛尔塔·科斯蒂尤克，确保自己将参加奖牌争夺战，然后以6比4, 6比0击败了一匹黑马，斯洛伐克的安娜·卡罗琳娜·施米德洛娃，晋级奥运会决赛，对阵中国选手郑钦文。维基奇成为首位闯入单打决赛的克罗地亚网球运动员。
这一奥运之旅也是她在大满贯赛事中最好成绩的延续。几周前，她在自己的第43个大满贯赛事中闯入温布尔登半决赛，距离决赛只有两分之差。这之前，只有四位选手在更多次尝试后首次进入半决赛。
对于28岁的维基奇来说，心态始终是关键。在温网1/4决赛击败卢卢·孙后，22次大满贯双打冠军帕姆·施赖弗揭示了维基奇成功的秘诀。施赖弗在她的教练团队中，她解释说在艰难时刻“重置”自己的能力是维基奇成功的一大关键。
这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维基奇外在情绪丰富，她的比赛几乎从来不是毫无压力的——但她就是这样克服了疑虑，成为温网半决赛选手，并至少获得了奥运会银牌。
一
维基奇曾是一位前途无量的青少年选手，16岁时她曾表示希望成为世界第一。她在17岁时赢得了首个WTA冠军——2014年马来西亚公开赛，并在接下来的几年中稳步前进。经过几次决赛失利，她直到2017年才在英国诺丁汉草地赛赢得了她的第二个冠军。当她在决赛中击败英国的约翰娜·孔塔时，又在几周后的温布尔登第三盘以8比10输给同一位选手。这是一场令人痛苦的败北，但维基奇展示了她在草地上的实力，并首次跻身世界前50。
次年，维基奇再次闯入温布尔登第四轮。维基奇在上个月的温网比赛中表示，她已经是“与当时不同的人”，并且“更加成熟”。她在2019年底达到了职业生涯的最高排名第19位——如今排名第21，她看来很快就能超越这个成绩。
两年后，2021年1月，维基奇进行了膝盖手术，直到那年的法国公开赛才复出。她认真考虑过退役，并在上个月的温网比赛中表示：“那几年非常艰难。我没想到自己会回到我去年甚至的水平。”
维基奇努力坚持并在2023年1月的澳大利亚公开赛上得到了回报——尽管结果是熟悉的心碎。她努力晋级到了她的第二个大满贯八强，对阵阿里娜·萨巴伦卡，但在大舞台上似乎冻结了。她在第一局比赛中发出了三个双误，在第一盘中发出了九个双误，总共发出了13个双误，最终以直落两盘输掉了比赛。赛后，她坦言自己的发球“完全不在状态”，然后自嘲地补充道：“不过大部分都是网前发球的。”
这种自嘲和幽默感是维基奇的一个重要特质。
今年，经过一段成绩平平的比赛后，维基奇在罗兰·加洛斯迎来了那场决定性的时刻。
“我没有任何能量，也没有任何动力继续训练和努力。过去几个月，我为网球付出了全部，但我没有得到期望的结果，”她说。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艰难的时刻，但他们（她的团队）都在我身边支持我。”
回到草地上，维基奇在巴特洪堡进入了决赛，她改变了以往的惯例，在温网前一周参加了比赛。这一决定得到了回报。
她在温布尔登立刻显得非常自如。凭借强力的发球和正手，她一路打进了四强。她与保利尼的三盘大战是温网历史上耗时最长、也是赛事最佳的女子半决赛之一，比赛时间2小时51分钟。
二
维基奇在温网的表现和她能有效应用“重置”咒语一样重要，这在巴黎也同样关键。温网与奥运会之间，维基奇实际上按下了重置按钮，从伦敦直接回到了自己祖国的海滩，那里她可以把对保利尼败北的失望抛在脑后。
第三轮对阵乌克兰的达雅娜·亚斯特雷姆斯卡时，维基奇在握有赛点时放弃了第二盘，看起来她又将经历一次令人失望的失败。然而，她重新振作，以6比1赢得了决胜盘。
“她在重置方面做得很好，”施赖弗说，她通常会随维基奇参加年度最大的比赛，但在奥运会期间则在洛杉矶的家中远程提供帮助。
在下一轮对阵西班牙的宝拉·巴多萨时，维基奇说她“快要疯了”，但利用雨暂停，在第二盘以1比5落后时重新调整了自己。施赖弗告诉维基奇：“只需相信自己，你知道如何应对。”
当维基奇进入1/4决赛时，施赖弗说：“她处于半决赛的状态——那种你希望能有的状态，她专注而坚定。”
“所以我和尼克（她的主要教练）决定：‘我们只需要坐下来，让她做她自己的事情’。”
维基奇坦承，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扑克脸”。她的情绪几乎总是表现得淋漓尽致，即使在比赛领先时，她看起来也像是希望自己不在网球场上。在温网，她在对阵保利尼的比赛中从体力上的痛苦哭泣中恢复过来，并在关键时刻打出了一个极具冷静的得分，将比赛拖入决胜局，尽管她看起来随时会崩溃。
“她会让人们知道她的感受，”施赖弗说，“但这没关系。她学会了在得分间隙中释放压力并重置。”
“你必须在正确的时间应用这些重置技巧。她做得非常好，可能是深呼吸，也可能是其他任何事。”
在温布尔登1/4决赛对阵卢的比赛中，维基奇一次明显而有效的重置发生在那场比赛中，对手作为新西兰资格赛选手毫无压力。维基奇在比赛中整体发球表现出色，但当她在第二盘发球时，她却发出了五次双误——这在温网历史上几乎是只有一次球员达到的程度。
她重置了自己，赢下了下一局，赢得了这一盘，然后在决胜盘中赢得了前13分。
“我非常生气，非常生自己的气，”维基奇赛后说道。
“我对自己说，不，这不应该发生。我听见帕姆在喊‘重置，重置’，我却在心里问，‘重置啥？’。”
回忆起当时的愤怒情绪，维基奇笑了。被问到她是否从新规则允许球员与教练对话中受益时，她再次笑了。
“可能并没有，”她说。“比赛中我至少五次告诉他们闭嘴。”
保持发球稳定是维基奇和她的团队的优先事项之一。施赖弗表示：“我们讨论了她可以做的很多事情，无论是把第二发球作为第一发球，因为她的第二发球很有侵略性。”
“有时‘向上，向上’是团队的发球口号，因为如果你不积极去顶那就不行。她慢慢能自己独立处理很多事情，只要她有清晰的思路。”
这体现了情绪因素在比赛中的影响，尤其是对发球的影响。施赖弗说：“如果情绪过于高涨，那么就很难保持清晰的思维。我非常理解这一点，因为我作为球员时也很情绪化。我回过头来看这确实影响了我。我让情绪产生了多米诺效应。”
对阵高夫时，维基奇抵挡住了这种多米诺效应。在那次争议判罚后高夫与主裁判和赛事主管进行了长时间的对话后，维基奇在拿下4比2的破发点后迅速遭遇了0比40的破发点。发球失误后，观众发出了嘘声，仍然为美国选手抱不平。“这不是我的错，”维基奇对自己说。
她挽救了这些破发点，赢下了那局和接下来的比赛，赢得了比赛。
三
维基奇总是迅速向她的支持团队致敬，以她的主要教练霍尔瓦特为首。施赖弗也是霍尔瓦特的忠实崇拜者，她说他们配合得非常好——在比赛中互相交流信息，合作分析对手。一旦明确对手，他们就开始准备。“但是唐娜是领导者，”施赖弗说道。
这种领导力延伸到维基奇和她的团队对她之前的不足保持坦诚。“心态训练的一部分就是‘不要让问题被忽视’，”施赖弗说。
“我们作为一个团队对此更加直面。”
在巴黎对阵科斯蒂尤克的深夜比赛中，维基奇需要召集所有她的团队给予她的建议。她在精彩的首盘中以5比1领先，随后被追至5比4。她在发球局上出现双误，但最终拿下了这一盘。
然后她在第三盘握有赛点时出现双误，在5比4和6比5的发球局上被破发（错失赛点），在5比5时再次破发科斯蒂尤克的发球局。
在第三盘抢七中，她以0比4和2比5落后。她再次反击，挽救了赛点，然后打出一个内斜线的接发球制胜分。经过更多的拉锯战，最后她用一个发球得分赢得了比赛——这个发球曾经困扰过她。维基奇在温布尔登对阵保利尼的比赛中曾参与了那里的最佳比赛，而在这里她则参与了迄今为止最精彩的奥运会比赛。
她的比赛充满情感和剧情曲折，甚至让安迪·穆雷的比赛显得平静。她对阵施米德洛娃的比赛则相对轻松。
一贯诚实的维基奇坦言，她并不享受这些大场面。“不，一点也不，”她在温布尔登说。“很多时候我都在想着‘我真的等不及比赛结束’。这太难了。不管是第一轮、第二轮还是1/4决赛，享受比赛真的很难。”
她补充道：“我唯一享受的是在大场上与如此出色的观众一起比赛。这是我在比赛时尽量享受的部分。我必须时刻提醒自己去享受。”
谈到她的教练，维基奇说：“我喜欢她（施赖弗）和我团队中的所有人，他们总是直言不讳。他们不会粉饰太平，直接了当，我非常感激。”
谈到施赖弗，她补充道：“她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一个了不起的导师。我很自豪能够有她在我的团队中。”
从职业生涯的早期开始，这位曾经的天才少女终于兑现了她的巨大潜力。而在不到三个月前考虑退役之后，28岁的维基奇现在全情投入——毫无保留。
“在你职业生涯的某个阶段，你不再是那个崭露头角的年轻人，对吧？”施赖弗说，这位曾经的少年奇迹16岁时就打入了美国公开赛决赛。“你已经身经百战。你很了解自己的身体。所以现在就是说，‘好吧，不再是要保护未来15年职业生涯的时候’。这也意味着不过分庆祝她的成就。这是网球选手的生活——不管你攀登了多高的山峰，总有下一场比赛和赛事。”
“她可能还会有其他难以置信的机会。但我们现在要关注的只有这个机会。”
施赖弗所说是关于温布尔登的，但几周之后，这些话同样适用于维基奇的奥运征程。她现在需要关注的只有这个机会。在五月考虑退役的同一个场地，她距离一枚金牌只有一胜之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