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赌地

长岳和文化 2024-10-04 18:46:32

宋末元初之际,天下大乱,纷争不断。洛阳城历经战火的摧残,方才从那兵荒马乱中艰难地恢复些许太平之象。举目望去,城内四处皆是荒芜之地,杂草丛生,一片萧瑟景象。

在山东之地,有一男子名曰洪大发。此人头脑灵活,心思缜密,眼见家乡生计艰难,听闻洛阳城百废待兴,便觉得若能前往那里做点小买卖,或许能寻得更好的活路以养活自己及家人。于是,洪大发狠下心来,毅然变卖家产,将家中能换钱之物尽数变卖,怀揣着为数不多的碎银,踏上了前往洛阳的漫漫征程。

一路上,洪大发风餐露宿,满心期待着能在洛阳开启新的生活。然而,当他满怀希望地踏入洛阳地界时,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本以为洛阳官府会念及新迁入的百姓生活不易,给他们分地盖房,让他们得以安身立命。岂料,那城内的地块早已被几个蛮横的地头蛇瓜分殆尽。想要获得土地,唯有掏出真金白银,否则绝无可能。

洪大发满心懊悔,悔不该当初如此冲动,未将情况打听清楚便匆匆赶来。可如今盘缠所剩无几,若就此回去,亦是死路一条。无奈之下,洪大发只得硬着头皮留下来,在洛阳城中东奔西走,到处踅摸着合适的土地。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在城东文庙附近,洪大发终于看中了一块临街的宝地。而把持这块地块的人唤作“江斜眼”,此人趾高气扬地坐在文庙前,身旁一群手下帮他收着银子、立着文书,好不威风。洪大发强压心头的忐忑,走上前去询价。江斜眼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嘿,你这小子倒是好眼力,老话说得好‘东富西贵’,以前这城东住的大多是富贵人家。你若赌下这块地,日后发财的机会大得很呐!”洪大发闻言一愣,忙问道:“赌啥?”江斜眼“哼”了一声,满脸不屑:“看来你什么都不懂!”此时,坐在桌前写文书的先生抬起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如今就是这么个卖法……”

原来,先前住在这儿的,多数都是富户人家。战乱突起,他们仓促逃离,来不及带走的金银财宝,有很多都被匆匆埋在了地底下。可惜多数人在逃亡途中命丧黄泉,再也没能回来。如今,要将这些无主之地卖出去,地底下的银子又不能白白送给买家,这才有了赌地这般荒唐的办法。这赌地钱,又称“?地钱”,倘若?出黄金万两,那便全归买家所有;可要是一文钱也?不出来,买地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江斜眼接着说道:“懂了没?东西南北各四丈算作一块地,拢共六十两。银子不够可以问我借。”洪大发听罢,不禁咋舌道:“这赌地价实在是荒唐至极!我洪大发平生最恨那些赌徒,自己更是从未沾过赌。容我再想两天。”

洪大发寻了一个破败的小屋暂且栖身。夜晚,万籁俱寂,正当他准备休息时,忽闻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却是那文书先生。文书先生进屋后,苦口婆心地劝道:“看上了就赶紧出手,不然好地方都让别人占去了。你也看到了,那些插了红旗、围上红绳的地块就是有主了。这临街的好地还能剩多少?我看你有诚意,特地跟你来说,别人我才懒得管呢……”这一番话,说得洪大发心中有些犹豫,他缓缓地说道:“我再想想。”

文书先生走后,洪大发正要躺下休息,却又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叫花子。叫花子嗓子嘶哑,有气无力地说道:“给点儿吃的吧!”洪大发望着眼前的叫花子,心中不禁感慨,自个儿不也快沦落成这般模样了吗?于是,他同病相怜,请叫花子进屋坐下,拿出干粮递给了他。叫花子吃了一块后,问道:“你是不是明天准备赌地?”洪大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真不愿赌,可不赌就没地方住,不赌不行了。”叫花子“嘿嘿”笑了,说道:“我刚才一路跟着你,来到了你的住处。我想告诉你,你看中的那块地万万不可买,买就中了圈套。我会些望气之术,有一块地,如果你买了,定能获得意外之财。”

洪大发满心好奇,瞪大了眼睛问道:“敢问是哪块地?”那叫花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文庙后头胡同,向北五百步,右手边有个独门小院,现在就剩个门垛子了。小院里有股升腾的宝气,财富定然不会少。”洪大发听了,心中疑窦丛生,眉头紧皱,满是怀疑地说道:“既然能发财,你自己为何不买?”叫花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没东西可当,也借不到钱,所以只能指点别人。当然,我有条件,你若真能挖出财富,得分我三成。我一直在等一个正直可靠、有财运的人出现,我看,你就是那个人了!”

叫花子辞别之后,洪大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琢磨着叫花子的话。夜越来越深,可他的思绪却如同乱麻一般,怎么也理不清。直到天快亮时,他才终于拿定了主意。

洪大发急匆匆地去了文庙,此时江斜眼已经开张。文书先生远远地瞧见他,高声问道:“兄弟,定了吗?”洪大发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定了,我想赌文庙后头胡同里的地。”江斜眼一听,不禁冷笑一声:“你脑袋被驴踢了?不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咱不勉强……先生,带他看地!”

文书先生带着洪大发往胡同里走去,洪大发全神贯注,仔细数着脚步,一步一步,不敢有丝毫马虎。到了五百步,往右一看,果然有一个孤零零的门垛子。这样的小院落,在前朝兴盛之时,住的最多也就是个普通富户。洪大发伸出手指,指着门垛子说道:“就这儿。”文书先生表情严肃,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可想好了,这里跟临街一样价钱,写了地契文书,就不能反悔!”洪大发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豁出去了一般说道:“不反悔。”

文书先生让人丈量了院子,大小见方四丈,四角插下红旗、拉上红绳。回到文庙前,洪大发先签借银契,文书先生有条不紊地说道:“借银五十两,半月期限,利息若干。如到期还不了,自愿在江家充当下人……”洪大发的手微微颤抖,但最终还是咬牙画押,接着把银子一并送到文书先生手里。

江斜眼站了起来,“哈哈”大笑,说道:“现在可以挖地了,随我来!”围观这笔买卖的路人听闻,都兴奋不已,纷纷跟随着来到那个小院。

江斜眼一声令下,手下人便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按规矩,挖地四尺。小半天过去了,却一无所获。挖地的人渐渐懈怠了,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围观的人更是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江斜眼、文书先生则面露得意之色,心中暗自窃喜,觉得洪大发这次定然是栽了。

洪大发脸上汗流如注,抬眼看到那叫花子也在人群中观望,心里不禁埋怨起来:你不是会望气吗?信了你,把我害苦喽……

此时,最后只剩东南旱厕一角地,一些人见毫无希望,已摇头离开。江斜眼阴阳怪气地问道:“还挖吗?我看算了,以后跟着我,做下人卖力气,也有你一口饭吃。”洪大发正想放弃,却见叫花子冲他拼命使眼色。洪大发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迟疑片刻,说道:“再挖一会儿。”江斜眼对手下人努努嘴,那些人虽不情愿,但也只能又忙活起来。

没多久,只听“当”的一声,旱厕旁露出半片瓮壁,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待把整个瓮挖出来看,竟有一尺多高,打开封口,里面白晃晃的一片,全是上好的雪花银。众人欢呼雀跃起来,洪大发更是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嘴。而江斜眼和文书先生则面面相觑,哑口无言,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一个寻常的日子里,有人帮忙仔细地清点称重,那满满一瓮的银两,经过仔细核算,共计五百两之多。江斜眼面色阴沉地沉着脸宣布:“这银子归洪大发所有。赌地就会发财,发财就要赌地,我东城荒地还多,大家伙儿来这里发财……”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

洪大发颤抖着双手,哆哆嗦嗦地称出五十两银子还给江斜眼,小心翼翼地收回了借银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激动和紧张,仿佛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财富中回过神来。

等人群逐渐散去,洪大发拉过那个叫花子,郑重地称了三成银子,毕恭毕敬地送给了他。叫花子面无表情地收下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久之后,洛阳城流言四起:说江斜眼等人占地、赌地,那些地都被挖开过,他们早把银子洗劫一空。这流言就像一阵狂风,迅速传遍了整个洛阳城。人们议论纷纷,对江斜眼等人的行为表示愤慨。如此一来,城里的地再也无人问津,卖不出去了。

一个月后,当地官府听闻了这些传言,决定采取行动。他们将江斜眼等一干参与赌地的人全部捉拿,毫不留情地锁进了大牢。为了平息民愤,官府把地以低价卖给了大家,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这天,洪大发从狭窄的胡同里出来,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老头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温和地问道:“近来过得可好?”洪大发定睛一看,顿时想起来了:这老头不就是那个叫花子吗?他连忙说道:“恩人,若不是你望气的本事,我哪能凭空得一笔银子!”

老头拉着洪大发在街边的茶馆坐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望气,不过是骗你罢了。其实我也得叫你恩人,咱们是相互成全,还为洛阳老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

原来,老头原名陈大寅,本是洛阳城里赫赫有名的大财主。在战乱突起的时候,陈大寅一家为了保命外出逃命,由于情况紧急,来不及带走所有的银两。他在洛阳拥有多处房产,有宽敞气派的临街大院,也有狭窄幽深的胡同小院。

陈大寅极其聪明,他把银子的大头深埋在几个胡同小院里,零碎的银子则埋在大院里。他这样做,是以防日后宅子被人占了,银子还能拿得回来。

陈大寅一家在外逃难十几年,颠沛流离,饱经风霜。不幸的是,他的家人在这艰难的岁月中相继离世,最后只剩下他孑然一身。当他满怀希望地回到洛阳时,却发现自家的地全被江斜眼霸占了。他偷偷去挖,却发现院落里昼夜都有人严加把守。

陈大寅想借钱赌地,江斜眼却满脸不屑地不同意,还恶狠狠地说他是老废物,到时候挖不出银子,当了下人也干不了活儿。陈大寅心中充满疑惑,他江斜眼怎么就如此肯定自己挖不出银子呢?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江斜眼早已将临街的地悄悄翻了一遍,将宝物全搜刮拿走,再将地面恢复原状。不懂行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很多赌地的人都以失败告终,没钱还债,最后都成了江斜眼的下人。

而胡同里的小院,江斜眼没工夫去翻,银子因此还未被发现。陈大寅气得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他苦思冥想,自己买不成地,那就开始留意买地的人,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帮自己的人。

他暗中观察洪大发许久,发现洪大发为人善良真诚,便决定“赌”他能帮自己。陈大寅装作会望气,成功让洪大发相信了自己,买到那个小院,顺利挖出了埋藏的银子。

等拿到银子,陈大寅立马拿这些银子又买了一处藏银较多的自家小院。为了彻底扼杀赌地的不良风气,陈大寅不辞辛劳地四处揭露赌地黑幕,又勇敢地去官府举报江斜眼。官府派人在临街地面一查,发现举报的内容果然句句属实。于是,官府便把江斜眼他们全都投进了大牢,从此,洛阳城的赌地之风被彻底杜绝……

洪大发听完陈大寅的一番话,内心震撼不已,脸上满是敬佩之色,目光炯炯地凝视着陈大寅,连声道:“你不但是我的恩人,还是洛阳城百姓的恩人。你所做的一切,堪称壮举,实乃令人敬仰。既然这些银子都是你的,我得退给你!”

陈大寅赶忙伸手拉住洪大发,脸上绽放出爽朗的笑容,说道:“都是小钱,不必还。你可别跟我这般客气,想当初,若没你帮我,我也办不成这件大事。那会儿我孤身一人,身无分文,在这洛阳城的街头流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没准儿还会饿死街头。若不是你在关键时刻向我伸出援手,给我支持与鼓励,哪会有我的今天。你若有心帮我,就跟我做砖石木材生意吧,现在整个洛阳都在大兴土木,到处都是新建的房屋和楼阁。你瞧瞧,这城中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哪个不是大兴宅邸,对砖石木材的需求那是与日俱增。咱们只要抓住这个机遇,必能大赚特赚,你帮我,我放心。”

洪大发听完,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从此,他便跟了陈大寅做起了生意。在生意场上,洪大发始终坚守厚道诚信的原则,对待每一位顾客,无论贫富贵贱,皆是童叟无欺。他深知,唯有以真心换真心,才能赢得顾客的信赖和支持。就这样,凭借着他的真诚与努力,没两年时间,便在这竞争激烈的洛阳城中脱颖而出,成了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大财主。他的成功并非偶然,而是源于他的善良、诚信以及不懈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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