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的原型,应该是一位被家族权力边缘化的寡妇,且贾兰作为家族的嫡长孙,在家族内毫无存在感,不仅远远不及作为次子的宝玉,也比不上贾琏,事实上沦落到和庶出的连丫鬟都瞧不上的三爷贾环。
对于这对母子,荣国府内出现了泾渭分明的分歧,贾母凡说起李纨,前面总要先加一句“可怜寡妇失业”,每要用钱时,或有时为了好玩儿凑份子,贾母都不让李纨出一文钱,都是自己要为她垫上一份儿。元宵家宴上,贾政环顾没有看见孙子贾兰,立刻派人去请,然后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可见,太婆婆贾母和公公贾政是关怀体恤李纨贾兰母子的。
有这二人的高看,李纨的月例钱、福利待遇、年底分红和贾母王夫人一样,处于贾府第一等水平,都是媳妇,李纨的月例却比凤姐高出五倍,分红自然也比她高很多,这倒引起了凤姐的羡慕。
经济补偿自然重要,但对于大家族,掌家之权才是第一等的重要,作为荣国府贾政支脉的长房长孙,贾兰才是荣府的继承人,如此,贾宝玉可就要往后排了,如此确是触动了王夫人的利益,说李纨受打压,其实就只有一个人打压她,就是她的婆婆王夫人,正因为权力之争,王夫人甚至对唯一的孙子贾兰从无关心,这么说吧,王夫人从头至尾和长媳李纨、孙子贾兰无一交流,也从无往来,其的冷漠令人心寒。
这在有声望的大家族里,是不应该的。这也直接导致李纨贾兰母子二人,对于家族众人显得冷漠自私,正因为此,贾兰是一心读书,李纨是一心教子,母子颇有一些卧薪尝胆的韬光养晦之风。
金陵十二钗中,结局最好的是李纨,因为贾兰科甲出仕,李纨被封为诰命夫人,出人头地、功德圆满。李纨判词道:
一盆茂兰,旁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判云:
桃李春风结子完,都头谁似一盆兰。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又有《晚韶华》曲曰:
……只这带珠冠,披凤袄,也低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
贾兰显贵,李纨因子封诰,以世俗成功论,李纨母子是极为成功的。读者往往忽略了这个成功,亦或者低估了这个成功。
贾氏一族,除了开国之战功卓著被封为宁国公、荣国公的贾源贾演,贾族的子孙都是靠祖荫的,只有一个贾敬考中了进士,但是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撒手红尘去做道士,连祖宗基业也不要了,就算是他有苦衷,也是不负责任、脆弱、自私的不孝子。
其他人更不消说,贾赦、贾珍、贾琏等人不过淫徒,贾政看似个正经人,但极其平庸无能,选女人选个赵姨娘这样水平的,选清客选詹光(沾光)单聘仁(善骗人)这等货色。
哪里想到,一群败家子环境影响中,温柔富贵乡里,排挤打压中,能长出贾兰这样苦读聪明的有志青年,不仅要为贾兰叫好鼓掌,更要对他的母亲李纨施以敬意。
李纨年轻守节,一心教养子女,这本身就是荣国府的一块金字招牌,也是那个社会最容易被封为楷模的对象,儿子终于大成,李纨不仅仅是母凭子贵被朝廷封诰,她还有守节这样的光辉事迹,如此,朝廷更是要大表特表,李纨获得的应该是双重荣誉,在那个社会,这属于赢麻了。
贾府还有一位赢麻了的女性,就是贾母史太君,读《红楼梦》,其实读者会发现,贾母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常还会感觉能高出王府里的王妃们,比如宫里的老太妃薨了,有爵位诰命的去宫里守制,贾府和一王府租赁一家院子,王府租了西院,贾府租了东院,中国传统向来是以东为尊,王府按说比国公府高,这是常识,出身内务府江宁织造曹家的曹雪芹不会犯这样的常识错误,其实这是因为他太忠实于原型的缘故。
贾母的原型是曹雪芹祖母的李太夫人,这位李太夫人是清康熙帝的奶母,和李太夫人感情好得很,康熙帝南巡四次驻跸曹家,称李太夫人为“吾家老人”,为其亲题“萱瑞堂”,这是在称李太夫人为母亲的意思。
古人妇女是没有地位的,虽说贾母是一品国公夫人,但丈夫死了,按三从四德,他要从子,我们读《红楼梦》小说,根本读不出贾母从子的感觉,反倒是贾母在贾府有绝对的权威,不论是儿子、孙子,包括族里的一概人等,对待贾母,那是要绝对的尊崇。根本原因,不仅仅她是国公夫人,更重要的,她是皇帝的奶母。
李纨最后还是死了,而且曹雪芹让她的死成了一个笑柄,说是她不积阴骘的结果,是在批判她对巧姐的见死不救,贾府忽喇喇似大厦倾,说实话,和李纨关系不错的人不少,她其实也救不过来,再说,贾府的被抄走向末路,也不是李纨造成的,那些一味做坏事的人,倒是把李纨母子连累了。
当然,这可以看做是李纨的一个道德污点,但是也请究一究原因,李纨为什么这么冷漠无情?不能不说这里面也有荣国府的责任。
本文作者:屏山品红楼
参考原著:《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图片来源:《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吐舌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