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村位于太行山脚下,背靠太行山脉的一段,在紧靠太行山的那一侧,还有一条蜿蜒的河流。陈小凡是宁安村之人,很小的年纪就成了一个孤儿,做了刘财主家的牧童,生活虽然不算很好,却也饿不死。
刘财主和自己的妻子感情很好,刘财主能够在一个小村子里成为一个财主,多亏了娶了这个妻子,有这个妻子的帮衬,和妻子父亲的倾力帮忙,这才成为一个小财主。
所以,尽管刘财主和妻子只有一个儿子,后来妻子去世后,刘财主便再未娶妻。
刘财主唯一的儿子名叫刘诚,虽然比陈小凡的年纪大了两岁,总算是同辈之人,由于刘财主对刘诚太过骄纵,刘诚谁也不放在眼里,特别是家里的牧童陈小凡,只要他自己不高兴,便会拿陈小凡出气。
每一次,陈小凡见到刘诚,都是心里忐忑,十分不安。
所以,陈小凡每天早早吃饭,早早赶着牛和马出去,然后,又到了很晚才回来,就是想要躲避刘诚,面对刘诚心气不顺,自己则成了出气篓子。
刘诚要上私塾,却比陈小凡起的晚,但是,睡的要比陈小凡早。
这样一个时间差,陈小凡的日子总算比以前好过多了。
对此,刘财主是知道的,只是,他爱子心切,又觉得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十分正常,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口头上偶尔叮嘱刘诚一两句,不要太欺负陈小凡,毕竟,陈小凡十分可怜,若是太过分,还会败坏他们家的形象。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这天下午,陈小凡刚啃过干粮,准备将牛和马聚拢在一起,不让它们走的太远,免得到了傍晚时分,还要费力寻找。
突然间,听到了一阵嘈杂之声,都是孩童嬉戏打闹的声音,陈小凡微微皱眉,一般而言,村子里的孩童,很少会走这么远的距离。
“陈小凡,见到了本少爷,还不赶快过来行礼?愣着做什么呢?”
一个声音在山岭上响起,片刻之间,便传到了在半坡上放牛的陈小凡耳朵里,他很清楚,那是刘诚的声音。
陈小凡的脚步一顿,抬头望去,果不其然,正是刘诚和他的几个同窗。
“少爷,我就不上去了,那边的牛跑了,我需要去找回来。”
陈小凡虽然是如此说,可还是遥遥地向着刘诚行了一礼,他可不想等回家之后,还要被刘诚为难,说不得,连晚饭都吃不上。
于是,该弯腰时弯腰,该低头时低头,这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刘诚放肆的大笑,颇为得意,或许是因为今天私塾不上课,心里分外高兴,竟然没有和陈小凡计较,反而带着几个同窗一路跑了下来。
陈小凡立刻大喊道:“少爷小心啊,这山路崎岖,高低不平,十分难走,莫要伤了自己。”
不一会儿,几个人便冲了下来,到了陈小凡的周围。
刘诚走到陈小凡的身边,搂着陈小凡的肩膀,向着几个人得意地笑道:“怎么样,各位,我就说我家下人十分懂事吧!别看小凡年纪小,可是,他却十分听话,凡事想着少爷,不像你们的书童,一个个地有点小心机。”
说着,刘诚拿出二两碎银,递给了陈小凡,豪爽地道:“你给本少爷长了脸面,本少爷高兴,这是赏你的,可不要说本少爷整日里欺负你,那是管教你,怕你将路走窄了。”
陈小凡嘴角抽动,一来是刘诚竟然给自己这么多银子,二来是刘诚的话,他根本不信。不过,陈小凡还是恭敬地道:“多谢少爷,小凡心里明白少爷的苦心。”
“哈哈哈,果然咱们是同龄人,咱们才互相了解,不像我爹,总是不让我欺负你,可是,我那是欺负你吗?”
刘诚在陈小凡这里赚到了面子,心情格外的好,他拍了拍陈小凡的肩膀道:“小凡,你总是在这里放牧,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跟我们兄弟几个说说。”
陈小凡看了看天空,摇头道:“少爷,我观这天气,马上就要变了,你和几位少爷先回去吧。若是等到了天变,这山上泥泞,又路滑,十分难走,淋了雨,可能会得了风寒。”
刘诚皱眉,望了望天空,只有很远处,有几朵白云飘着,一点乌云都没有,如何会变天呢?
看着刘诚皱眉,陈小凡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不过,刘诚只是拍了拍陈小凡的肩膀,将陈小凡拉到了一边,低声道:“小凡啊,过去是少爷的不对,少爷给你道歉,这次给少爷一个面子,以后,少爷绝对不会像过去那样对你。”
陈小凡侧过头,遥望着对面不远处的悬崖,石壁之上,很是潮湿,几乎都凝结出水来,汇聚在一起,像是石壁之上凭空多出一道泉水来。
他指了指那边的悬崖,解释道:“少爷,你们快走吧,我去将牛都赶过来,若是再不走,不仅会下雨,还会有野兽出没。你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是不敢欺骗少爷的。”
刘诚想起过往的陈小凡,沉默了半天,又看着陈小凡郑重其事的样子,应该不像有假。可是,他自己带朋友过来,却只是这样无聊的回去,似乎面子也挂不住。
他挥了挥手道:“小凡,将那些牛和马都赶回来,我们要骑。”
陈小凡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便开始准备去远处,将那些牛都赶回来,然而,还没有等他回来,天空之上,乌云忽然间汇聚,似乎是从大山深处冒出来的一般。
“糟了!”
陈小凡听到了野兽的吼叫之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刘诚和那几个人,大力挥手,让那几个人赶紧走。
几个人都在私塾读书,自然不是傻子,听到了野兽的吼声,又看见空中乌云密布,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因为走的太急,山路又窄,刘诚竟然被挤了一下,站立不稳,从斜坡上往下滚。
刘诚身为财主家的少爷,自然是没有受过伤,没有吃过这种苦,他没有滚落下去多远,却被石头擦伤数处,不由得疼痛难忍,大喊大叫起来。
群山苍茫,声音可以在山里传出去很远,陈小凡听到这个声音,更是着急,他也顾不得剩下的几头牛了,直接奔了过去。
陈小凡到了刘诚跟前,蹲了下来,检查了一番,说道:“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少爷,我们赶紧走吧,我听到的兽吼之声,应该是狼的声音。”
刘诚明显慌了,赶紧站起身来,还紧紧地拉着陈小凡的手臂,因为害怕,声音都是颤抖的。要知道,刘财主十分宠溺他,出门都是前呼后拥,何曾见过这种场面,附近熟悉的人,便只有陈小凡,陈小凡就成了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哎呦!”
刘诚走了两步,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原来,他因为太过慌张,没有注意脚下,又崴了脚。
陈小凡眉头紧皱,竖起耳朵,听着那些狼的叫声,他知道,大约是来不及了。他将后腰上面的斧头移到了前面,迅速将刘诚背了起来,猫着身子,在半坡之上穿行,凭借着记忆,找到一处山洞。
洞口狭窄,只能容一人而过,先让刘诚走了进去,他才缓缓退着走了进来。洞内的空间很大,特别是洞的右侧峭壁之上,还有一处洞口,像是一扇窗户一般。
陈小凡就挡在山洞的入口处,斧头已经持在手中。
不多时,一头狼出现在洞口之外,在狼的身后,还有五六只狼,凶狠地盯着陈小凡,以及陈小凡身后不远处的刘诚。
刘诚透过缝隙,看着这一幕,心惊胆战地问道:“小凡,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小凡沉声道:“接下来,你闭嘴!”
刘诚愕然地望着陈小凡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愣住,他从未想过,陈小凡还有这样的一面。关键是,他还不敢开口反驳,更不敢此时在陈小凡面前摆起自己少爷的架子。
陈小凡手持斧头,站在洞口最狭窄处,与狼群对峙。
对峙了一会儿,狼群竟然走了,过了好一会儿,也不再回来。
刘诚终于放下心来,站起身子,单脚跳着,来到陈小凡的背后,说道:“小凡,趁着他们不堵着,我们赶紧离开吧!”
陈小凡回头,怒视了刘诚一眼,沉声道:“少爷,此时此刻,若是想活下来,你必须听我的。你若是想走出去,我只能将你的另一只脚也打断,好过你出去,枉送了性命。”
刘诚不敢再言语,只是阴沉沉地看了一眼陈小凡,心里盘算着,等回到了家里,该如何整陈小凡。
然而,过了不多时,狼群竟然又回来了,依旧堵在洞口,继续与陈小凡对峙。
陈小凡叹气道:“少爷,看见了吧,狼是一种十分狡猾的动物。它们刚才并没有真的离去,而是假装离去,诱我们出去,然后,他们就躲在两侧,准备偷袭我们。”
刘诚吓得出了一声冷汗,心有余悸地道:“小凡,你又救了我一命。”
陈小凡叹了口气道:“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谁先撑不住了吧!”
没有过多长时间,狼群就对两个人发动了进攻,只是,陈小凡所站的位置太好,狼虽然多,一次却只能通过一只,还无法发挥身法灵活的优势,只能面对面进攻。
陈小凡手持斧头,也不乱用,不会浪费自己丝毫的力气,多年砍柴的经验,让他出手稳准狠,往往总是一击下去,就能对狼造成伤害,他还是个少年,力气不大,只能寻找最为脆弱的部位下手。
不过,虽然如此,陈小凡身上也受了数处伤。
一直到了晚上,陈小凡已经重伤了三只狼,可是,那些狼依旧没有散去,还在外面徘徊,似乎在等陈小凡受伤严重而倒下。
“少爷,你往前来,若是我真的倒了,就拿起斧头,不要出去,也不要后退。我算算时辰,算算脚程,老爷应该快要找到这里了,我拖延了这么长时间,若是我倒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不要怕,不要畏惧,一旦胆怯,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陈小凡也猜透了狼群的心思,他没有回头,只是嘱咐了一声。
刘诚望着陈小凡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毕竟是少年,他虽然经常欺负陈小凡,但也不是那么坏,此时此刻,他只有后悔,后悔往日为何要欺负陈小凡。
同时,他也想不通,为何他那样欺负陈小凡,陈小凡还这样拼命保护他。若是将他扔下不管,早就先走了,狼群未必追得上陈小凡,或者,陈小凡可以早早躲起来。
到那时,他被狼群吃掉,陈小凡抛下他的事情,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又过了一些时辰,就在陈小凡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大雨已经停了,狼群发出咆哮之声,忽然间四散而逃,还有箭矢的破空之声,随后便是呼喊声和脚步声。
陈小凡回头,惨然一笑,栽倒在地。
原来,刘财主终于带着村里的青壮年和猎人,找来了,刘诚算是得救了。
两天后,陈小凡缓缓睁开了双眼,打量着四周,叹息道:“这么好的房间,看来我已经不在了,终究是没有活下来,也不知道,少爷最后是否安然无恙。”
突然间,一个头颅出现在陈小凡的眼前,瞪着双眼,眼中都是血丝,还有泪痕,大声道:“小凡,你终于醒了!”
陈小凡看着那一颗头颅,呆了片刻,苦笑道:“少爷,你也没有活下去吗?老爷,对不起,我终究是没有救得了少爷。”
那个头颅,豁然升空,同时,还有身体,他直勾勾地俯视着陈小凡,担心地道:“小凡,你在胡说什么呢?不会是傻了吧?没事,就算是傻了,少爷也养你一辈子。”
陈小凡眨了眨眼睛,惊喜地道:“少爷,原来我们都还活着啊!”
那个头颅自然是刘诚,他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原来,没有傻,吓我一跳。”
陈小凡好奇道:“这是哪里啊!”
刘诚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我房间啊,你救了本少爷我,怎么能让你再住以前的房间呢?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
陈小凡愣住了,这什么情况?
不多时,刘财主也走了进来,还端着一碗药,看到陈小凡醒来,大喜道:“小凡,你终于醒了。”
陈小凡挣扎着,要起身,向刘财主行礼,却被刘财主拒绝了。
刘财主说道:“安心养伤,不要多想。不过,小凡,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小凡苦笑道:“老爷,你干嘛与我这么客气?”
刘财主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按照诚儿的描述,当时的你,完全可以自行离去,谁也不会知道,为何你最后要拼命地救下诚儿呢?他可是经常欺负你啊!”
陈小凡回答道:“父母在时,曾经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在您家做牧童,不仅管吃管住,还有工钱,我生病时,您还帮我找郎中。就冲这一点,我必须要救少爷,因为,我知道少爷对老爷的重要性。”
刘财主深深地望了一眼陈小凡,叹了口气,说道:“知恩图报,不起怨怼之心,难得难得,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义子了。我会将你当做亲生儿子对待。”
刘诚忽然间跪在地上,向陈小凡磕了几个头,说道:“一则,为了过去的事情道歉,二则,是因为你救了我。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我是哥哥,你是弟弟,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
刘财主一巴掌拍在刘诚的脑门上,斥责道:“之前,除了你,也没有人欺负他。”
陈小凡连忙道:“少爷你快起来,我当不得。”
刘诚起身,走到陈小凡身边,说道:“想挨揍吗?叫什么少爷,要称呼我为哥哥或者兄长。”
刘财主摇头,将那一碗药递给了刘诚,说道:“既然要做兄长,就要有个兄长的模样,今天,你来喂药。”
此后,刘财主确实将陈小凡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发现陈小凡比刘诚聪明,更加有毅力,更加有恒心,便更是用心培养陈小凡,不仅让陈小凡上私塾,甚至,后来还专门将陈小凡送到了数百里之外更有名的书院读书。
刘诚从那以后,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正所谓,人教人,很难教,可是,事教人,一次便能教会了。
刘诚考了数次,也没有能够考中秀才,反倒是陈小凡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不过,刘诚丝毫不嫉妒,他知道陈小凡的性情,反而不遗余力地支持陈小凡。
刘诚也早早成了亲。
这天,陈小凡回家,参加刘诚儿子的满月宴。宴会进行时,外面却进来一个女子,女子极美,恍若仙子,说是刘诚的表妹,与刘诚有婚约。
刘财主顿时想起,自己妻子确实有一个娘家侄女,比刘诚要大一岁。只是,后来妻子去世,那个娘家侄女一家也消失了啊,不知去向。
最终,经过刘财主居中说话,名唤紫莲的女子同意嫁给陈小凡,两个人倒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对此,刘诚没有丝毫介意,更没有嫉妒紫莲的美貌,反而尽心尽力地操办婚事。
新婚夜,洞房里。
陈小凡送走了所有宾客,醉醺醺地来揭红盖头,早已是夜深人静时刻。
刚刚揭开红盖头,便听到了敲门声,陈小凡便去开门,新娘紫莲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大变道:“千万不要开门。”
此话已晚,话音刚落,门已经打开,外面腥风扑面,狂风骤起,一只巨大的狼头探入屋内。
新娘紫莲吓得呆坐在床上,不敢动弹。
陈小凡一声怒喝:“鬼狼妖?放肆!给我灭!”
一道金光闪过,巨大的狼头化成了一股青烟,直接湮灭,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新娘紫莲都看呆了,自己这个丈夫,真的是一个文弱书生?
陈小凡笑着解释道:“义父送我去书院上学,跟着那里的几位夫子学过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比如,我早就知道娘子是狐妖。”
紫莲神情再变,慌忙解释道:“夫君,我确实是为了躲避鬼狼妖追杀,才来投奔姑父的。但是,我确实没有瞒着你的意思,我也是真心要嫁给你的,那个婚约也确实是真的。”
陈小凡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刚去书院的第二年回家,我便从义父身上感受到了妖气。后来仔细探查过,我那过世的义母,确实是狐妖一族,当年我义父救过她,她便嫁给了我义父。若不是她狐妖的身份,又岂能让我义父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个小财主?”
紫莲呆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夫君不只是模样俊朗。
后来,紫莲和陈小凡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的后人,与刘诚的后人,也是相处十分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