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有福/文 金峰/图

以前吃饭聊天时，人们曾有意无意地说起过她。我难忘他们一口一个“我们的阿拉护士长”那语气之中的亲切。与此同时，我一直在纳闷：这哪里跟“我们”有关？首先是出生地不同：“我在长江头，君在长江尾”，人家是地地道道的上海阿拉。其次，人家是汉族，说者大多都是回族，这有着信仰的壑沟，怎么就与“我们”扯在一起？心中这样的问号多了，渐渐地也就不以为意。这一天，忽听金阿訇说在斋月探望老人的计划中有她，我就有点兴奋：这确是我们走出一己狭隘的一串脚步，在斋月里就显得非同寻常。

我们的阿拉护士长——85岁老人解美英

就这样，我们探望组一行几人拎着水果走进了儿童医院家属院。站院子里，正在我们辨不清单元而左顾右盼之际，老人从四楼窗口伸出头撒下一串笑语：哈，金阿訇，是这个单元，四楼。等我们赶到时，房门已开，笑语一串，老人正欠身站在一边。哦，这就是传说中的阿拉护士长了，但其话语里却夹杂着很多青海方言。原来，她早已入乡随俗了啊！

这不？从1956年随夫到青海工作，这一晃都六十多年了，人生大半辈子都是在青海度过，耳濡目染，这口音里自然少不了青海味道和方言词汇了。说着又是一串笑声。这笑声宛然高原阳光，让人一时感觉到某种温暖。她说，自从来到青海，就一直在卫生战线上工作。丈夫是军人，当年是带着一腔报效祖国的愿望投身高原的。谁曾想，他遭受到了各种政治运动的冲击，命运因此起伏不平。这就迫使她的工作亦不能安心地固定在一地了。为此，她先后被派往省医院、省二医院、化隆县卫生院、大通县卫生院等地卫生系统，直至后来才是在省儿童医院稳定下来，大半辈子都是护士。见惯了各种患者之不同痛苦，这就养成了一个体贴他人的和蔼性格。

探望85岁老人解美英

正是这种性格，让接触过她的患者得到了药物之外的另一种治愈，也因而特别的感激她、喜欢她。直至她离开化隆、大通多年之后，那么多患者犹打听着她的消息，并不时地出现在她后来的工作单位，或者直接找家敲门，一点儿都不生分见外。在西宁，好多患者还专门找她打针，更不管她是在上班，还是在休息。有时，她好不容易得到了休息的机会，可有些患者因来不了医院，就派人开车接她去家里给病人打针。

一来二去，就是在这样的平凡互动中，她有了很多回民的私交，她们之间的交往渐渐地不再限于单纯的看病打针了。回民的婚丧嫁娶，种地浪山等活动中，几乎都少不了她们一家的身影。有时，入乡随俗，她一身回民打扮，不时出现在朋友家里。她说，她们之间的有些关系已经胜过了亲情。

她就随便说起了她与团结村马家的关系。她说，她们是结拜姐妹，打了一辈子交道。她是看着姐姐的孩子、孙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的。她这几十年，要有个头疼脑热，家长里短，姐姐首先是来到了身边。平时，姐姐家种地、开斋，她都是带着孩子们出现在团结村的。每逢姐姐家浪山、宴请，她都是首先被邀请的对象。如今，姐姐走了，但两家的关系却并没有因此中断呀。

亦不止这么一个例子。如今，女儿接过她的班，也是儿童医院的护士长，一样地受人信任。身居东关，与她们一家两代人来往的回民多了。开斋节前，她们出其不意地常常会受到回民私交们送来的馓子、点心等美食。平时，在家属院里，凡遇到谁家有红白事，她们都是按照穆斯林的礼仪去慰问走访。这样的时间久了，她们一家的生活习惯都改变了：无论儿子媳妇，还是姑娘几乎都不怎么喜欢吃大肉。

我们问她如今的作息安排。她说，都走不动了，前几年上街遭遇车祸，损失了几颗牙，不再随便走亲访友。但一有时间，我还是下楼去院子里与阿娘们喧板，我们之间有说有笑，相互信任，心情愉快。哈哈哈，又是一串高原阳光般让人感到温暖的笑声。

2023年4月19日

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