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纳瓦尔尼是俄罗斯国内对弗拉基米尔·普京最主要的反对力量，即便身处牢狱，也经常遭受单独监禁。

通过揭露腐败和参与抗议活动，他揭示了普京政权的本质，并试图在一个被另一人控制的体制中作为一位“正常”的政治家脱颖而出，因此他在还享有自由时就名声大噪了。

纳瓦尔尼之死再次强有力地揭示了普京所构建的体制：一个残暴的个人专制政权，在对乌克兰的持续战争中造成了无尽的破坏和苦难。

我们可能永远无法完全知道纳瓦尔尼于2月16日在北极圈的“极地之狼”监狱中去世的具体情况。

不管纳瓦尔尼的死是否直接出自克里姆林宫的命令，弗拉基米尔·普京都应负有直接的责任——因为他在2020年试图使用“诺维乔克”毒剂暗杀纳瓦尔尼，因为他构建了一个通过暴力手段排除异见的体制，因为他监禁了一个敢于为国家未来提出不同见解的人。

许多人质疑普京是否害怕纳瓦尔尼——这位总统至今未公开提及他的名字。

可普京当然不会害怕纳瓦尔尼，因为他是选举中的现实胜利者，而克里姆林宫多年来一直在系统性地破坏俄罗斯选举的自由和公正。

独立的列瓦达中心（Levada Center）进行的民意调查显示，2020年9月，纳瓦尔尼的支持率达到20%——对于一个被国家媒体诬蔑为西方叛徒的人物来说，这已经相当可观了。

到了2023年1月，这一数字降至9%——这可能表明，人们对一个身陷囹圄的反对派人物已经失去了希望。

或许，人们害怕支持一个公开批评普京及其在乌克兰战争的人的后果，尽管这位反对派人士过去曾对许多乌克兰人产生过疏离，包括对被吞并的克里米亚的未来发表过自己的看法。

克里姆林宫已经彻底摧毁了有意义的、独立的反对力量的政治版图，以至于即使是获得少数社会支持的人物也被视为生存威胁。

纳瓦尔尼的重要性并非仅仅在于他获得了俄罗斯人广泛的支持。克里姆林宫对有意义的、独立的反对力量的政治版图进行了极大的破坏，以至于即使是获得少数人支持的人物也被视为一种生存威胁。

克里姆林宫可能担心纳瓦尔尼的支持率会上升——尤其是考虑到他愿意改变策略以及他的团队的动员能力。

纳瓦尔尼在试图参加2018年总统选举时，他和他的团队建立了覆盖俄罗斯的网络，激励并联合了活动家和支持者。这表明纳瓦尔尼的影响力远超他个人。尽管当局多次拒绝为纳瓦尔尼的“未来俄罗斯”政党注册，但这个地区政治网络实际上发挥出了政党的作用。

这让纳瓦尔尼和他的团队能够突破大城市的界限，接触到不同社会经济群体。这引起了克里姆林宫的警惕——这也是纳瓦尔尼的组织在2021年被彻底摧毁，以及他被监禁的原因。

纳瓦尔尼即使身处囹圄，仍然成为普京的克星，这说明他具备独特的综合素质——他魅力四射、勇于对抗强权、乐观积极。

他的不屈不挠和乐观主义成为了一些人力量的源泉，但也被另一些人批评。对后者而言，他在日益专制的俄罗斯显得过于天真。

这也是纳瓦尔尼遗产评价褒贬不一的原因之一。

对一些人而言，他代表了另一个可能性，一个被克里姆林宫刻意隔离的不同的俄罗斯。对另一些人来说，他可能代表了另一个潜在的独裁者——有人承诺推翻普京，却可能把自己的理念强加于人，而不是建立一个真正的民主制度。

纳瓦尔尼是一个复杂的人物，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谴责杀害他的制度。当他2021年1月返回俄罗斯并被拘留时，即便是那些因他过去的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言论而与他立场相左的人，也站出来表达了他们的愤怒。这种支持行为表明，将对他的个人感情与国家对他的待遇区分开来是可能的。

47岁的纳瓦尔尼憧憬着一个“未来美丽的俄罗斯”，这与当局镇压异见声音的黑暗现实形成了鲜明对比，尤其是在乌克兰战争之后，这同样与71岁普京对过去的迷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被问及如果他被杀害，这将给俄罗斯人民带来什么信息时，纳瓦尔尼一定会简单地回答道：“不要放弃。”

纳瓦尔尼的团队现位于维尔纽斯，他们表示将继续他们的工作。但在没有领袖的情况下，他们能取得多少成就还有待观察。俄罗斯各派系的反对派通过悲痛的声明走到了一起。但纳瓦尔尼的死是否足以成为长期团结的基础还是一个疑问。

如果俄罗斯反对派领袖鲍里斯·涅姆佐夫（Boris Nemtsov）的遇害给我们留下了什么启示，那么我们不应期待发生持久的变革。

纳瓦尔尼所处的俄罗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善于利用2000年代和2010年代较大的媒体和政治自由来构建自己的品牌、团队和运动。与此相比，如今的俄罗斯为独立人物的出现和批评体制提供的空间大为减少（如果真的还存在的话）。

纳瓦尔尼为自己精心打造的角色——弗拉基米尔·普京的主要对手——没有明显的接班人。至少在短期内，不会有纳瓦尔尼2.0出现。这意味着，至少在短期内，没有明显的人物能够接替纳瓦尔尼为自己精心构建的角色，也就是弗拉基米尔·普京的主要对手。

但俄罗斯人不需要等待另一个人来扮演他的角色。

纳瓦尔尼最显著的特质之一是激励他人去改变——让人们相信，那些他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其实是可能的。

我们永远无法知道纳瓦尔尼在后普京时代的俄罗斯会成为何种政治人物。但在一个沉溺于过去的体制中，只要能让人们敢于想象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他的影响力就会持续存在。

作者:本·诺布尔博士,俄罗斯和欧亚项目副研究员

尼古拉·彼得罗夫,俄罗斯和欧亚计划顾问研究员

文章信源：查塔姆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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