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年间,吴江县新上任的县令叫徐恒。此人办事干练,机智过人,清如水,明如镜,是一位人人敬仰的大清官。按着当时的规矩来说,当官的每个月要到省城去述职,徐恒也不例外,每个月初需要乘船到省城去。然而就在这一次进省的时候,途径苏州城外,时天色已近傍晚,船也靠了河畔,徐县令一个人站在船头上看江景。
此事,突然传出落水声,徐县令赶紧扭头去看。就在他不远处的河边上,看见有个人在水里挣扎。“船家,快快快,把船摇过去救人!”一时间,船上纷纷乱乱,七手八脚。不过还好,落水的人被救起并放到了船上。
徐县令问落水的男子:“我看你满脸悲伤,不知是何缘故?”
那人看到他的衣服,知道是一个官员,于是连忙跪下磕头,说自己受了委屈。徐县令紧皱眉头问他:“你别着急,有何冤情,慢慢说来。”
“小人名叫孙荣清,是蜀关大发米铺的店员,小人受了委屈,请您决断。”
孙荣清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却说,苏州城门外有一家客栈,叫富春客栈,也是城外唯一的正经客栈。那生意是异常火爆,甭管是各界商客也好,游客也罢,纷纷前来入住。富春客栈的老板乔少楼,是个面慈心歹的人,外表嘻嘻哈哈,总是一副笑脸,但是背后却很狡猾。但是一般的人不知道,甚至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好老板”。
就在两天前,落水的男子孙荣清,给米铺收账,收上来三百七十块银元,准备往回走。可是眼下天色已晚,他身上又带着如此一大笔钱,难免心里发憷,害怕晚上遇到坏人,当晚就没回去,住进了富春客栈。
到了店里,孙荣清看到店里形形色色的诸位顾客,为了不出意外,他来到柜台前,郑重地将包裹交给了店主乔少楼,并对他说道:“我这个包裹里有三百多块钱,请你给我保管一下,明天我来取。”
乔少楼就把包裹接过来了,嘴上说道:“你放心,明天来拿便是。”
紧跟着,在账簿的底上注明:“收孙荣清一个包裹。”还不忘给他一张收据。
孙荣清看了看,上面写的是:“凭券取回包裹”。相当于当铺,但是客栈里给的方便,仅此而已。不过像这种情况,在富春客栈经常发生,而且见的人也非常多,大家都称赞“好老板”服务周到。
夜幕降临,当所有乘客都入睡时,乔少楼偷偷来到柜台,将孙荣清留下的包裹解开了。眼前竟然是一片雪白的大洋,面对这么多钱,谁也禁不住贪婪的心。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计划,心说:“不如我就给他来一个李代桃僵吧。”
他当即从钱箱里拿出来一大堆铜钱,然后一比一,把人家的银元,都换成了他的铜钱。
等到第二天起来,孙荣清拿着票据来柜台取钱,乔少楼也不含糊,拿出包裹给人家了。孙荣清打开一看,差点没气死,只见里面的银元全都变成了一串串的铜钱。“哎呀~我的钱哪里去了?银元怎么会变成铜钱呢?”孙荣清顿悟,知道是客栈的人搞鬼,于是便来找老板讲理。
乔少楼也不忙,拿出存条给大家看,上面清楚地写着:是一只钱包,与店主所言相符,但是里面没写多少,也没写明是不是银元。
孙荣清一下傻眼了,就连当时在场的旅客,也都证明不假。
可事情是真发生了,孙荣清也很无奈,那就只好向衙门投状子了。当时苏州县的县令偏偏是个糊涂官,办案全靠猜测,谁有钱谁就有理,老百姓苦不堪言。县令传了店主乔少楼上来,看了看他手上的存条。然后又问了问当时在场的目击者,不用审了,就是孙荣清无理取闹。县令以为是孙荣清存心诈骗,所以命衙役们打了他一顿,草草退了堂。
委屈至极的孙荣清在苏州街头徘徊,心里很不是滋味,嘴里念道:“回去可怎么向老板解释?告状也是未果,我怎么办?”
越想越气,越想越痛苦,越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不知不觉间,他迈步来到了城外的小河边,孙荣清咬牙切齿,只感觉浑身颤抖。眼一闭,脚一跺,说道:“我就死了吧!”
说来也巧,正赶上徐县令由此经过,给他给救了上来。
徐县令安慰道:“你放心吧,明天一早,你去苏州县衙,我为你伸冤。”
孙荣清不胜感激,连连磕头之后,开开心心走了。
第二天一早,徐县令见了原来的县令,就跟他陈述了此事。县令听后,笑道:“证据确凿,确实是一个钱包,说得清清楚楚,我打他一顿,把他赶出了大堂,算是轻罚了他。”
徐县令见他不以为意,就说:“你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否则他不会轻易投河自杀;这样吧,你把大堂借给我,我亲自为他伸冤。”
县令见他如此坚定,也就答应了。
简而言之,徐县令命叫官吏通知富春客栈老板,及所有客栈牵连人,一一传到堂上。包括原告孙荣清,也都纷纷到了衙门。
徐县令把存条拿在手上看了三遍,没有任何问题,确实写着一个钱包,没写里面的数量和东西。思来想去,徐县令又问衙役:“富春客栈的人都在这里吗?”
“回老爷的话,涉案的都在这儿;他们店里有些妇人,与案无关,故此不曾来到。”
“什么妇人?”
“店主婆李氏;也就是乔少楼的妻子。”
徐县令大怒道:“店主婆难道不是客栈的牵连人吗?速速召李氏到堂听审!”
衙役接令,赶紧又去把富春客栈的店主婆李氏给带了回来。
徐县令指着孙荣清对众人说:“这位客人在客栈里村的,的的确确就是银元,你们客栈故意诬陷他;不过不要紧,不怕你们不承认,本县我有的是办法查出来,到时候别怪本县翻脸无情。”
说完,吩咐人将富春客栈的所有人都带到院子里,在烈日里站着。
徐县令不慌不忙,拿着朱砂笔走下大堂,让他们各自伸出右手,在掌心里写了“银”字。徐县令举起朱砂笔说道:“我在这支笔有神力,太阳神可以辨别真假;大家伸出手掌,让手中的文字暴露在阳光下,谁要是贪了这笔钱,那他手里的文字就会消失。”
大伙儿一听,面面相觑,不知是真是假。但毕竟是父母官的命令,那就照办吧,所有人伸出右手等着。
过了一会儿,徐县令大声问道:“乔少楼,你的银子在吗?”
乔少楼也不知什么意思,怎么回答?管他呢,喊了一句:“是!”
又过了一会儿,徐县令仍然问:“乔少楼,你的银子还在吗?”
“是!”
如此一来,众人更不知所措了,心说:“难道新来的徐县令就这本事吗?人家都说他是清官,看来也就是徒有其名而已,办案水平太差了。”就连原告孙荣清,也觉得不可思议,没见过如儿戏般审案的。
半晌过后,客栈的店主婆子来了,徐县令严厉地问她:“李氏,你和你丈夫为什么要用铜钱换客人的银钱?”
李氏一听,赶忙跪倒哭泣道:“民妇实在是太冤了,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老父母怎么能冤枉人呢?”
徐县令轻声说道:“你家丈夫已经承认了,你再这么否认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李氏也怀疑徐县令是乱说,所以左右一直找借口,硬是不承认。徐县令也不理会,而是高声对着外面喊道:“乔少楼,你的银子在吗?”
乔少楼应道:“是!”
李氏一听丈夫如此回答,料想事情应该是败露了,所以承认了一切,甚至连细节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徐县令为孙荣清洗刷了冤屈,客栈夫妇也被依法判了刑,三百七十块银元,原封不动的退还给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