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东山岛已经四十多年没有见面了，但岛上的风景和传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它坐落在东海的东南部。小岛上青草茵茵树木葱郁一派南方景色。一九七六年的夏季，我曾和军队一起进行三个多月的联合登陆演习。那时我还在军统里当过兵，跟着船去了南方培训，我的首要职责就是做一些文件方面的工作。来到东山后我就和总部的领导一起，在港口附近的一处民居中，找了个地方落脚。和我一起吃过晚餐的参谋和干事们喜欢在海滩上走一走。那个年代没有电子产品士兵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走路。日落西山清风徐徐，吹着海风在沙滩上走着感觉很舒服。不久之后，我们无意中进入了一个美丽的地方，当时的感觉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这里给人一种非常原始和荒凉的感觉。一个小弯，把一片波涛翻滚的大海托在半空中，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海滩，一阵风把海滩上的沙土都吹得打着转儿。海上雾蒙蒙一片，一艘艘停泊着的船只，若隐若现。绝壁之上，一块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呈包子形，一层一层地堆积在岸边。到处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像是扎根在岩石上一样。悬崖上方，一颗硕大无朋的陨石悬挂在那里，仿佛下一刻就会掉进海里一般。这一幕，让人毛骨悚然。等我们谨慎地走近那块大岩石，只见两个小孩，正趴在岩石底下嬉笑打闹。当他们看到我们的时候，立刻踮起脚尖，轻而易举地踩在石头上。这情景把我们吓得目瞪口呆，可是两个男孩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只是不断地重复着："震撼的石头。"到了这里，我们又细细察看了那几块石碑，这石碑原来叫做“风动石”。

那是一块奇异的岩石大约有一座房屋那么大，顶部尖顶底部圆形悬挂在半空中，歪歪扭扭地“搁”在岩石上，宛如一只看守海洋的兔子。这玩意儿实在是太神奇了，离岩石也就是一个手掌那么大的落脚处，也就是那两个小孩踢起来的时候会摇摇欲坠。之后从本地人的口中得知，这一块石头被称为“风动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再强的风也可以让其移动。说来也怪这块看似随时都会崩塌的大石头，经历了那么多年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相传以前此地曾有一场七点五的大地震，山体崩塌房屋倒塌唯有那块被风移走的石头完好无损。“七七”事件发生后，日本人曾经用战船系上缆绳，试图将“风动”移开，但许多缆绳都被扯开了，“风动石”仍是一动不动。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在这里漫步。它就在我们的营地附近，从这里出去，左拐，然后往东走就是小镇了。每当我们去那儿总会有小朋友兴致勃勃地给我们表演踏石戏。直到今天这座神秘的巨石还有那些站在巨石下的小孩，都还停留在我的脑海里，就像是一张黑白相间的照片。

我无法忘记东山岛上的风景，也无法忘记东山岛上的人们。当年军训时有一大批军队涌入东山岛，他们对军队的关心，使我们每个人都感动不已。以前只能从文学上看到的关于军队的传说，那时我们就生活在自己的身旁，比如山上的那些农民，当年东山上的人们几乎天天都在为我们书写着军队的新的一页。我们总部那边的房屋。有些青年男子他们刚刚成家，就将自己的房子借给了军队；有些人是爷爷奶奶，带着一只鸡一只蛋千里迢迢来到军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有些女人在忙碌中偷得浮生半日闲，从清晨到黄昏，到军营里梳洗；他们在村子里做什么，买点生活必需品，拍照留念，村民们都会让他们先来。那时，我常常去码头送货，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站在路边，招招手，所有的船员都会争先恐后地充当我的向导。他们脸上皱纹密布，皮肤黝黑，笑容灿烂，一副邻家大叔的模样。

东山人对于军队的热爱是一种发自心底的。上岛之后大家也都听到了战争的号角声，大家都清楚，东海的每一个家庭，都有着一段鲜血和眼泪的历史。在那个被称为“寡妇村”的岛屿上，我们曾经步行到过那儿。在黄昏的照耀下，村庄显得格外的安静，道路两旁长满了杂草，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只鸡。

当然之所以对东山岛念念不忘，也跟皮定均元帅脱不了干系。当时他还在福州的军队里。在登陆演习中，“大别山”的登陆船由于吃水过高而无法靠岸，使登陆船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当这个消息被总部向皮总指汇报的时候，皮总指正在福州的医院里。得到消息之后，他连夜乘坐直升飞机赶往漳州，打算明天早上再来一趟东山岛，然后再亲自前往。得知皮总指要来检查，翌日一早，各支军队就早早地在操场集合。由于浓浓的大雾，通信部一直在和漳州机场联络，打听这位领导什么时候抵达。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参加演习的队伍被告知，他们的任务被取消了，这使我们大失所望。可没想到，过了两天，他们就接到了一个关于司令飞机坠毁的消息。当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时，所有参加演出的士兵都悲痛欲绝。

对于这件事，众说纷纭，最常见的一种说法，就是早上起了大雾，导致了整个机场的航班全部取消。十点一过，迷雾稍稍消退，皮指挥官就下令立刻发射。领头的人还想再劝，但被皮司令训斥了一顿，“这种天气要是不让他们飞行，万一开战了呢？”领头的人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两辆直升飞机一前一后，一起起飞，一起前往东山岛。过了片刻，驾驶员汇报：“可见度极差，申请转向。”驾驶员立即下令：“下降，沿着主干道飞行。”过了片刻，驾驶员汇报：“雾气很大，无法视物。”驾驶员立即下令：“返航!”很快，一辆直升飞机就与空港失联了，而那辆直升飞机，赫然就是那辆直升飞机。“低空飞行，沿着道路飞行。”

从东山岛的上空掠过，就像从一条峡谷中掠过。事后分析，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返回途中，直升机的推进器，撞上了一根树枝，撞上了悬崖。那天中午，有人在山里看见了一片焦土。当年的军事演习我们虽未亲眼见过英勇的大帅，但也因他而对东山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此，那个风华绝代的岛屿，便永远留在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