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彦松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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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制（小小说）

一

当下，最让老马闹心的，是儿子的编制问题。

儿子小马大专毕业两年多了，连续考了三次编，前两次没有进入面试，连找人说情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次，老马心里异常忐忑，半个月前下班路上听街头闲聊的人们议论，现在在县里考一个事业编，得花二十大几个，老马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子，都是凭本事考的，为啥还要花那么多钱呢。

不过他又想了想，只要孩子考过了，有个安稳的工作，花点钱也是值得的。

老马工作大半辈子了，这临近退休，还仍然是县经贸局的一名普通的三级主任科员，不过计划经济体制那会儿，老马家还是让很多市民羡慕的小康家庭，老马父亲是县委的一名退休干部，妻子在县里的第二实验小学当老师，儿子从小生活在蜜罐子里，衣食无忧。

尽管有一个当老师的妈妈，小马学习成绩也是不尽人意，初中毕业后，老马找关系让他借读在县里的重点高中，大学走的是单招，好歹拿了个大专的毕业证。

近些年工作不好找，单位里的编制也是逢进必考。儿子还未毕业那会儿，夫妇俩都开始规划儿子的工作了，对于整个家庭都是体制内的工作人员来说，儿子要是入不了编，简直是一块石头堵在老马的心里。凭借着一张全日制的大专证，小马顺利报考了县里组织的事业编笔试考试。也许是竞争太过激烈，连续两次考试都以失败告终。

老马开始抱怨儿子当初为啥不好好学习，落得现在这般下场，小马本身就不想考公，又受到父亲如此数落，难免心生怨气，要和老马顶上两句。

每次都是老马媳妇解的围：儿子，今年考的不好，好好学习，明年再战。转而又数落老马：少说点吧，孩子已经尽力了，你那时要不是可以接班，现在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搬砖呢。老马立刻缄口不言。

当初父亲退休后，县里给老马家一个参加工作的指标，初中毕业在家待业的老马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名端铁饭碗的国家机关单位工作人员。

二

邻居老耿是老马的发小，在县交警大队上班，女儿小耿去年师范学院毕业后，考上了本县的特岗教师，在乡下的一所初中任教。

老耿请客庆祝的时候还专门邀请了老马夫妇，宴会上老耿问老马，儿子小马的事情怎么落实了，老马摇摇头说，考两次了都没有考上，慢慢来吧。老耿也安慰他，天生我材必有用，孩子大了，终究有他的归处。

但老马对编制的事还是一直耿耿于怀，每天都打探着事业编招考的事情，一方面也努力为孩子找培训班，购置学习资料，为孩子创造优越的学习条件。一旦有招考的机会，第一时间督促孩子报名。两年的备考应考已经把小马折磨的精疲力竭，小马真的想放弃了。

当全省事业单位联考的信息发出后，老马告诉小马抓紧时间报名，一定要珍惜机会，是骡子是马，就指望这一次了。小马为了顺从父母的意愿，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网上报名、资格审查、打印准考证、参加考试，小马在时间的夹缝里步履艰难的前行着。是为自己的未来奋斗，又似乎是在满足父亲母亲的期望。老马也是在这忐忑的等待中，想方设法为孩子的编制奔走。

三

小蔡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前年大学毕业后通过编制考试进入了县经贸局，成了一名普通的科员，也成了老马在单位里年龄最小的同事。

因为年轻没有资历，小蔡每天的工作不是端茶倒水就是坐在电脑前整理无穷无尽各种材料。这对于刚刚毕业充满梦想与奋斗激情的大学生来说无疑是枷锁牢笼，何况每月两三千元的工资，就仅仅在这个小县城里买车买房也是遥遥无期。

不到一年，看不到未来的小蔡便辞掉了这体制内的工作，背着他来报到时的那个旅行包，和这群大叔大伯们说拜拜了，看着小蔡如释重负般洒脱离去的背影，老马心里五味杂陈。

同样是年轻人，人家有了编制，说不干就又不干了。而自家儿子急着考编却又一次次的失利。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四

省事业编联考的成绩还没有出，老马就慌了。晚饭后，他在小区的广场里见到正在散步的老耿。两人在长椅上坐下，老马还是异常的忐忑，对老耿说这次也不知道怎么样，要不找关系送送礼？

老耿很直接：现在这形势，怕你是连礼也送不出去。老马一脸懵逼，难道还有花钱办不来的事吗？

小马倒是不慌不忙，背着父母和同学一起跑起了外卖，第一天跑下来，获得佣金一百八十元，小马很是满足。

骑着单车在小县城大街小巷里来回穿梭，比起孤独地坐在狭隘的房间里硬着头皮背考公的书本更加让人快活，况且还能用自己的双手挣到一份属于自己的收入。尽管每天早出晚归，浑身疲惫，但小马也真的从中找到了真正的快乐。

六月下旬，联考的成绩终于出来了，小马以所报的职位的前三名进入了面试，取得了历次考试以来最好的成绩。

这一次，老马内心的喜悦自然无以言表，好像儿子马上要进入编制成为体制内的人了。但小马心里清楚，因为他从别的考生口中得知，职位是内定好的，他们只不过是做陪衬的绿叶罢了。

五

听说面试前是走关系送礼的最佳时期，老马掏空心思把左邻右舍五亲六眷所有的关系扒了个干净，结果和老耿预料的一样，别说送礼，就连搭边说句话也没人敢应承了。

不像以前，办事找到了人，他会大手一挥，很场面的说，没事，包给我了，保管给你办成。如今看来这只能凭运气听天由命了。

当别的考生都忙着去公考机构学习面试技巧时候，小马仍然激情满怀的穿梭于县城的大街小巷送着外卖。对于小马的早出晚归，老妈夫妇当然也没有太大的怀疑，以为他去机构培训或者出去找工作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到了月底，小马算了一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盈利将近八千。小马会心地笑了。虽说身体上吃了点苦，但是比起考编的心累，小马还是很知足了。

一个月后，面试结果公布，小马果然是预料之中的当了一次绿叶。老马夫妇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儿子一次次的与编制失之交臂。是努力不够，还是命中注定？

失望归失望，但老马仍然对小马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他像范进一样，从头再来一次，楔而不舍地朝着那个目标奋斗，最终总是要上岸的。

而此时小马又有了新的打算，他经常光顾的的一家小吃店老板因急着回老家要把生意转掉，他知道这家店的生意很不错，因为仅从他这里每天也要走十几单。

有时间老板太忙，也会让小马亲自下厨，一来二去，小马也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小马准备把这家店接手过来，开启他的新的商业之路。

六

老马也渐渐地为小马考编的事释怀了，因为在小马的死缠烂打下，老马终于把为小马跑关系的钱拿出来让小马把店面重新装修了一番。尽管心有不甘，但儿子创业的激情确实让老马很是感动。

开业那天，小马的同学，以前跑外卖的同事，还有慕名而来的市井百姓、街坊四邻，把小店围小的水泄不通。

微信支付宝的收款声、外卖的报单、和顾客们兴高采烈地交谈声，交织成一个祥和、欢乐、朴实的生活画卷，每一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

老马夫妇一边招揽着客人，一边收拾着碗筷，忙的不亦乐乎。看看在后厨里忙得累满头汗珠子的儿子，他俩会心地笑了。

*作者︱孙彦松：笔名木子，中学高级教师，河南省方城县小史店镇二中教师。「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