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英国是欧洲保留中世纪传统最多的国家,虽然已经是高度发达的国家,至今仍保留着君主制,有自己的国王。而英国军队在名义上都属于英国国王,所以英国海军被称为“皇家海军(Royal Navy)”,空军则被称为“皇家空军(Royal Air Force)”。
但奇怪的是,作为历史最为悠久的兵种,英国陆军却没能像海军和空军一样冠以“皇家”头衔,其中有哪些历史原因呢?
说法一:英国陆军背叛国王,将查理一世送上断头台。1603年,伊丽莎白一世去世死后无子,由其外甥詹姆斯继承王位,称詹姆斯一世,都铎王朝结束,斯图亚特王朝开始。
詹姆斯一世在成为英格兰国王之前还是苏格兰的国王,于是他将在苏格兰统治时期“君权神授”思想带到了英格兰,采取各种措施加强王权专制,这和限制王权的议会产生了越来越深的矛盾,但好在他在位期间并没有和议会爆发真正的冲突。
詹姆斯一世死后,他的儿子查理一世继位,查理一世延续了詹姆斯一世的君权神授思想,并最终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为了筹集军费,快速征税,查理一世解散了议会,开始了长达11年的专制独裁统治。英国民众尤其是新兴的资产阶级对查理一世的专制统治不满到了极点,查理一世在位后期,英国资产阶级发动了反对国王的战争,查理一世兵败被擒。
英国人要求国王接受议会的限制,不再进行专制统治,但查理一世执迷不悟,并找机会逃回了苏格兰,从而再次引发国王和议会之间的内战。
查理一世再次兵败被俘,这一次英国民众没有选择原谅,而是在1649年将查理一世送上了断头台,查理一世成为英国历史上唯一一位被公开处死的国王。
随后英国进入了短暂的共和国时期,但实际上仍是独裁统治,只是由国王的独裁变成了议会军统帅克伦威尔的独裁。
克伦威尔统治期间强调清教传统,禁止娱乐,提倡勤俭,英国人对这种高压的军事独裁和单调乏味的生活感到了厌烦和不满,开始怀念起国王时代。
1660年,查理一世的长子查理二世从海外返回英国,被英国人再次拥立为国王,斯图亚特王朝复辟。
鉴于父亲的惨痛教训,查理二世继位后,不再坚持固有的君权神授理念,而是选择与强势的议会妥协,在此后一直谨慎地行使其有限的王权。
查理二世在位期间,英国的海上力量逐渐成熟,继位后第二年,查理二世将英国海上力量更名为“皇家海军”,以此代表其隶属于英国王室。
但查理二世始终对背叛王室,导致父亲被处死的英国陆军耿耿于怀,所以一直没有赋予英国陆军以“皇家”称号。
这是目前简中互联网上最流行的一种说法,但这种说法是否可信一直存疑。
与第一种说法相比,我认为第二种说法更具说服力。
说法二:议会不允许一支属于国王的陆军在第一种说法中,陆军因为背叛了国王,所以被褫夺“皇家”称号。但实际上,英国海军同样也有自己的黑历史。
查理二世死后,将王位传给了自己的弟弟詹姆斯二世,詹姆斯二世信奉天主教,而当时英国的宗教改革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新教在英国上下已经深入人心。
为了避免英王将英国重新带回天主教信仰,英国人决定邀请詹姆斯二世的女儿玛丽和女婿荷兰执政威廉入主英国,代替詹姆斯二世。
威廉率4万大军入侵英国,本应效忠英王詹姆斯二世的皇家海军在这个关键时期,却以“逆风”为理由拒绝拦截威廉,导致詹姆斯二世兵败逃亡,丢掉王位。
由此可见,冠以“皇家”称号的英国海军在背叛国王这方面并不比陆军逊色多少。所以根据第一种说法,英国海军也实在没资格称为“皇家海军”。
现在很多人认为,之所以英国陆军一直缺席英国皇家序列,根本原因在于英国国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一支专属的陆军部队。
中世纪的欧洲大多实行封建制度,就是国王将领地分封给不同的领主,领主则需要在必要时为国王提供士兵作战。1066年,诺曼征服后,征服者威廉将欧洲这种封建制度带到了英国。
与中国皇权专制一竿子捅到底不同,封建制度下的君主实际上更像是封建领主的盟主,一个更强大的领主。国王拥有自己的王室专属领地,但是并不能对其他领地行使直接管辖权,这就导致欧洲中世纪的国王经常受大领主的节制。比如法国卡佩王朝初期,王室领地只有当时法兰西王国的十五分之一,比很多公国伯国都要弱小,根本无力管辖法国境内那些不安分的大贵族。
卡佩王室领地
国王的这种弱势,导致仅靠王室领地的兵力很难支撑起对其他国家的大规模战争。所以发生战争时,国王会号召各地领主参战,领主再招募各自领地贵族和农民组成军队支援国王。战争结束后,这些由不同领地组成的“杂牌军”就会解散回家。
也就是说在中世纪,英国根本不存在常备陆军,临时的陆军大部分也只属于各自的领主而非英王。在中世纪的时候,英国的海军也是同陆军一样在打仗的时候由领主临时招募,打完之后各回各家,所以当时也没有“皇家海军”这个称号。
开启大航海时代后,欧洲各国掀起殖民扩张的浪潮,中世纪那种临时招募的海军已经无法满足新的海战要求。
进入都铎王朝时期,亨利七世鼓励工商业发展,扶持海外贸易,为英国王室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亨利八世时,为了和法国作战,就用王室的国库组建了只属于国王的海军力量,成为英国历史上第一支国家常备军。
亨利八世
既然可以组建皇家海军,为什么不同样组建一支皇家陆军呢?
原因在于海军主要针对外敌,而陆军主要针对国内,如果国王拥有专属的一支皇家陆军,将会对国内领主构成严重威胁,打破英国固有的封建模式,所以英王不敢冒着国内贵族叛乱的风险组建皇家陆军。
直到17世纪,欧洲大陆爆发三十年战争,查理一世为了介入欧洲大陆战争,才组建了一支皇家步兵团,这是英国历史上第一支常备陆军,也是第一支专属国王的陆军。但这个兵团只是一支远征军,并不能左右英国本土的政治格局,因此并未引起国内贵族的反对。
英国本土第一支真正意义的常备陆军,是英国内战期间由克伦威尔组建的新模范军。新模范军不但不属于英国国王,反而是打败国王,导致查理一世被砍头的关键力量,因为对他发号施令的不是国王,而是议会。
克伦威尔死后,查理二世成功复辟,克伦威尔期间打造的英国舰队,落入国王手中,恢复“皇家海军”之名。
但英国陆军遭遇就与海军大不相同了,陆军这一兵种特性决定了,谁掌握了陆军,谁就掌握了国家的最高权力。在克伦威尔高压统治下的议会,绝对不允许这样一支强大的常备陆军成为国王的直属力量,否则,查理二世将会成为第二个克伦威尔。
克伦威尔
在议会的压力下,查理二世于1660年被迫通过《陆军解散法案》,从此新模范军告别历史舞台,没能成为现代陆军的前身。
但查理二世以海外殖民地需要驻军和王室需要卫队为由保留了一支五千多人的常备兵力。这些部队是王室的嫡系部队,在王室衰微的时候仍然能够与英王同甘共苦,亲密程度远超冠有“皇家”称号的海军。
按理讲,这支部队绝对有资格获得“皇家”称号,但英王担心和这支军队关系太近遭到议会的反对,甚至将这支唯一的皇室部队取消,于是刻意保持低调,没有授予陆军“皇家”称号。
但即便如此,议会对国王掌握私人军队仍然不放心,于是在光荣革命后的1689年,议会通过《权利法案》,规定英国陆军隶属于英国议会而不是英国国王。从此以后,英国的陆军永远失去了成为“皇家”部队的荣誉。
皇家苏格兰团
不过英国陆军虽然没有统一的皇家头衔,但仍有不少陆军部队名义上效忠国王保留了皇家头衔,如皇家坦克团(Royal Tank Regiment)、皇家炮兵(Royal Artillery)、皇家苏格兰团(Royal Scotts)等等。
后来,随着英国民主制度的发展和成熟,英国君主立宪制已经成为一种政治传统,英王的权力被极大削弱,逐渐成为国家的政治象征,王权与议会的冲突逐渐淡化,军队冠以“皇家”称号,不再意味着归国王管辖,而单纯地成为一种荣誉称号。
成立于1918年的英国空军虽然成立时间晚,但战斗力强悍,在二战不列颠空战中,成功挫败纳粹德国的入侵,保卫了自己的国家,理所当然地获得了“皇家”这一荣誉。而英国陆军却因为沉重的历史原因,与“皇家”称号擦肩而过,至今缺席英国皇家部队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