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太子妃十分恩爱,但我是太子的侧妃。
他们琴瑟和谐,我从不嫉妒,毕竟我要的是这荣华富贵以及血债血偿。
可是我没想到,我最终还是因为太子的好兄弟乱了心。
1.
我叫苏合,户部侍郎的庶女,因嫡母不喜,自小被养在庄子里,直到大选的前一天被接回去。
我本以为自己一定落选,最好的结果也是是指给哪位皇子做侍妾。
太子选了我做侧妃,我也很惊讶,毕竟我是所有人里地位最低的,大抵是好掌控一些。
进府的第一晚,我就独守了空房,这是第一次被冷落,后来我才知晓,不是一日冷落,而是日日冷落。
太子府里有太子妃和我,还有另外一位侍妾,据说是太子妃的陪嫁丫鬟。
太子妃是丞相府的嫡女沈姝,簪缨世家,尊贵无比。
侍妾到底是太子妃的人,对她忠心得很,不会去邀宠。
太子和太子妃琴瑟和谐,自小是青梅竹马,太子大抵是做到了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至于后面他登了基是否如此,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的嫡姐苏冰清,大抵是疯了,在我回门那一日嚷嚷着我是个冒牌货,真正的苏合早就死了。
父亲只当她是嫉妒庶妹做了太子侧妃,不过他到底是宠爱她,只是训斥了她几句,罚她禁足。
因太子早就娶了亲,而侧妃这个位子就算是侍郎的嫡女都未必能高攀得起。
所以她早早定了亲,在高门中不算差的,但她绝对接受不了一个庶妹地位比她高。
原本嫡母就不喜我,如今这般,怕是更厌恶我了,只是顾着面子,到底是要在我面前伏低做小。
我只是掩唇轻笑,告诉父亲隔墙有耳,虽然我不介意,但到底是皇家的事,也不能妄义。
我看着苏冰清不情愿地回到她的院子,松了一口气。
她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苏合,真的苏合早就死了。
死在那年我南下逃亡的大雪中,她死之前,还给我做了避寒的披风,用茅草当里子的披风。
她是得肺痨死的,她没钱买药,我也没有。
听说她刚出生就不似寻常孩子,气息弱得很,所以被送到庄子上静养,就等有一天家里来人接她回去。
我没有钱,只能就地把她埋了,立了个木块,写了她的名字,却被人拆了。
来的嬷嬷怕没法交差,是她说庶小姐在庄子上活的好好的,立马接回去。
她认出我不是苏合,却还是把我接了回去,并告诫我要是出了事大家都得死。
她活着的时候对我说,倘若去了都城,请我看看她的母亲,可当我回来时,她母亲也死了,她那样好的姑娘念着自己的母亲,而她的母亲也因念着自己的孩子,积郁成疾。
2.
「你怎的这般清闲,快来常常我做的冰饮。」
我连忙起身,放下团扇,「太子妃怎的来了。」
「我不来你也不来找我,这府里闷得慌,阿昭政务繁忙,子月也觉得主仆之间不能太逾矩。」
子月是她的陪嫁丫鬟,人称月夫人。
说来也怪,这位太子妃的脾气很好,轻易不生气,但我想来,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生气的。
她家世显赫,太子纳的两个妾也是有名无实。
她拿做的冰饮,我指着那团白白的东西,「这是何物?」
「这是荔枝,把荔枝捣碎,放上些豆沙,再放些冰块,可好吃了。」
我看着面前这一碗,拿起来尝了尝。
入口是我未尝过的味道,我在西北从未见过这些,我父兄只是一个拼年龄的将领,还是里面最小的官。
我实在不懂那些礼仪,小时候在田间要疯了,哪懂这些,侍郎府赶鸭子上架,半年的礼仪训练让我终于看起来像贵女了。
「好吃。」我不住点头。
「最近实在无聊的很,琢磨了些新花样,你要是喜欢吃,明天到我宫里来。」
我总听说高门大户里的主母威严得很,但到这东宫却是不一样了。
太子妃没有架子,但在外边毫不含糊,有一次她说看出我对太子没意思了,要是以后太子昭登基,我不愿入宫,就托个由头将我放出去。
「苏合,我听说安庭川要回来了,他这次平定西南,又立了战功,不愧是大将军,若是允许,我也想去战场杀敌。」
看她兴致冲冲的模样,我只是点头附和,她未曾见过真正的黄沙埋骨,血流成河。
死人一个接一个,好像有死不完的人,流不完的血,我在城中躲避那几日,每日都是伤员。
我父兄的血溅到了城墙上,那个始作俑者却洋洋自得自己的战略有用。
只因敌人说把百十名将领放到城外,他们就不攻城,这样愚蠢的计谋,始作俑者上当了。
我父兄们出去了,很多人的父兄也出去了。
再后来,城破了,他有亲兵护卫,定城没了。
我见过安庭川,在我逃亡的路上。
想来他是在追杀那些敌人,我刚好藏在坡下的树林里,脚实在麻得很,身体控制不住向前倒去。
我只听得他一声怒喝,还以为是敌人发现我了,后来听他说了话,才知道他是一个将军。
他给了我一块手帕,我擦了擦脸,想让他看清我的脸,我怕别人遗忘我,我要是被这样的人记得其实也不枉我来过一遭。
其实与我一个方向逃亡的也有他人,我当然不会以为他是喜欢我而救我。
他是将军,保家卫国的将军。
「你是不是跟贵女们一样,也喜欢安将军?」
我犹豫了一下,只见过一次面也能叫喜欢吗?
「苏合,我听闻你之前是养在庄子里的,本以为你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但是你来了太子府,我觉得一点都不可信。」
「不过像安庭川那样的人,倾慕他的人多了去了,你可要分得清,你喜欢他是因为他上战场杀敌吗?那怎么能叫喜欢呢。你们都没见过怎么谈喜欢。」
我摇了摇团扇,「好像是这个理。」
「下个月母后设了荷花宴,你同我一起去。」
我刚想要推辞,她握住我的手,「我就带你去,荷花宴就是为了撮合年轻男女的,再说,你不想见见安将军?」
看着她揶揄的表情,我轻笑,「好,我答应。」
我想见见他,过去的我已经死了,谁还能记得我呢,他能吗?
3.
「侧妃不多睡会了吗?」映容边替我选衣服边说,「睡多了就要给人留话柄了。」
「今日侧妃进宫,想必侍郎家的小姐们也会去,到时候估计又要侧妃照顾些了。」
我摇摇头,户部侍郎只是我名义上的父亲,我没必要为他做到那个份上,他要是心疼苏合,怎么会丢在庄子上,十几年不闻不问。
「藕粉色的这件怎么样?」
我点点头,我不在意穿什么,只是近来愈发烦闷,我接近不了我的杀父仇人,难道我就要在这东宫里面老死了吗?
「这劳什子宴会啊,就不该邀请人,一大早去,将近晚上才能回去,中间是吃不好也玩不好,我带了糕点,你先垫垫肚子,尝尝,我新做的。」
太子妃拿了一块递到我嘴边,我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多吃两块。」
我细细吃着糕点,她突然开口,「苏合,抛去现在的一切,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我从未想过嫁人的事。」这话是真的,前十几年我在西北玩惯了,觉得成家是来禁锢我的。
后来到了东宫记得的只有我的仇恨,况且我当了一个妾,我从前最痛恨的妾,哪里还会想嫁人的事情。
她好奇地探过头来,珠子一碰一碰,煞是好听,「那你之前想的是什么。」
我想了想,「想的是多种点粮食,不然熬不过冬天,再就是多绣点帕子,挣点钱。」这确实是苏合的想法,她总是带着我在大雪里捡些柴,屋子总是冷的吓人,风一吹,就像是要塌掉了,我也想不来,她是怎么活了这十几年的。
「户部侍郎那个老东西,你一个小孩,竟把你送到庄子上,若不是他管不住自己,哪有这么多的事。」
我有些好奇,我第一次听说要怪自己父亲的,要怪也应该怪主母才是。
「他要是不纳妾,哪里来这么多的事。」
如此也是,太子妃和我的想法总是不一样。
「一会到了宴会上,你只管和我待在一块。到时候我带着你去男席那边。」
4.
「这不是太子侧妃吗?怎的是自卑了?」苏冰清朝我走过来,我叹了口气。
苏合也真是够苦的,倘若她回来了,前十几年吃苦,回来还得吃苦。
「知道是太子侧妃为何不行礼?」太子妃大步走来,「是觉得我东宫无人了?」
其实话本子总是丈夫挡在妻子面前,而我遇到这样的事,只有太子妃会为我出头。
「一众贵女,自称是礼仪之家,见了侧妃也不行礼,还口出妄言?」
苏冰清立刻跪到地上,「民女知错。」
「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我东宫的人也敢欺负。」
我看见苏冰清的脸通红,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
我摇了摇头,「走吧,跟这种人置什么气。」
「我可听闻你这嫡姐不是什么好惹的,京城就爱这种小白花。」
小白花,倒是挺贴切的。
我们站在池塘边,太子妃在人群中搜寻着,「最右边那个,看到了吗?」
我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忽地对上一双眼睛,这辈子在梦里都忘不掉的眼睛。
「安将军。」太子妃与他打了招呼,又朝我挤眉弄眼。
安庭川看向我,微微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是否认出我了。
「安将军。」我朝他福了福身,想必他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淡淡回了句,「太子侧妃安好。」
我心下失望,却也没说话。
安庭川眸子暗了暗,不知她为何做了太子侧妃,也不知为何她跑到京城来。
她大概是忘了,那些在定城里的时光,每次行军打仗回来,他总站在城墙上看她,她与那些小兔崽子打的不可开交。
最后一次,他救了她,等他派人去照看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他的心有些空落落,花朵般的年纪,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他以为这个人只是他在边疆的一个消遣时光,
午夜梦回总会梦到她,后知后觉发现早已深入骨髓。
他以为她早死了,有时候又有些庆幸在里面,万一再见,应当是两人最好的年纪,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却不想,她早已作妾,而这个人,是当今太子,从小穿一条裤子的人。
5.
「苏合,你觉着怎么样,那个安将军确实一表人才,而且有热血男儿战沙场的气概。」
我点了点头,心想他没认出我,以前的我要永远消失了。
「若是你愿意,将来放你出去,寻个新身份,大胆追爱。」
我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安将军人中龙凤,我只想以后安稳过这一生,要是嫁了他,多的是盼望夫君归来,这样的日子,我不想过。」
我不想回西北了,我想去江南,我母亲出生江南,总是与我讲那里的风光。
「你说的也有理,若是我日日不能见太子,我也难受,这宴会并不好玩,这才把你拉来说说话,你若是不喜欢,就让丫鬟带你去走走。」
我确实不想待了,便让人带我去湖边转转,我却看到安庭川在与一名女子说话,我认得她,三公主,太子的亲妹妹,她不喜我,怕我分走太子妃的宠爱,连宠都没有,哪有什么爱?
爱是最没用的东西,只有权势才是最重要的。
我并不想过多关注他们,还好他并不认得我,想来以后是不用再担心身份被拆穿了。
「苏合。」
太子妃身后跟着一个人,十七八岁的年纪,整个人身姿挺拔,「拜见侧妃。」
我点了点头,看向太子妃,「这是我弟弟,叫沈裕。」
我正欲客套两句,却见沈裕眼神闪躲。
太子妃扑哧一笑,「有些人啊,到了面前却不敢说话了。」
我笑笑,只当是他们姐弟之间的私密话。
太子妃看我无聊,撵走了她弟弟,又早早带我回了东宫。
「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我想了一下,「玉树临风。」
我说的也没错,确实是容貌甚佳,也不似平常的公子哥那般金玉其外。
太子妃神秘一笑,「我弟弟是我亲手教的,我们丞相府,不需要联姻,不管他喜欢的是什么身份的女子,我都会帮他。」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我又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
6.
自那天之后,我总是时不时能够见到沈裕,他说是来给太子妃送东西的。
但那些东西,也有我的一份。
我去问太子妃,她只说是因为我们算是闺中密友,所以她让连着我的一起送,闻言我松了口气。
「苏合,尝尝这个。」
太子妃又带来了一盒桃花酥,我感叹她总是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尝了一块,眼睛一亮,「好吃。」
「那就让阿裕完了再送来些,我也爱吃。」
她喝了口茶,又道:「近日朝中真是腥风血雨的,安庭川一回来呐,保准有人遭殃。」
安庭川向来是厉害的,可是定城的百姓都相信他,他做的那些事,家家赞不绝口。
若不是中途换了将领,我想定城一定会欣欣向荣。
「你知道前面的定城之乱吗?」
我身体僵住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自然是知道的,听说整座城几乎被屠了,是安将军及时赶到,收付了定城。」
「是这么个事,当时守城的是皇后的亲弟弟彭成,那个蠢才,竟然因敌方说了句将领出去迎战就不杀百姓。定城失手还说是因为地方太强。」
是的,当时的血留了好几天,我看着我熟悉的人都变成了死尸,我最后都没看见我家人的尸体。
「安庭川参了他一本,还有他贪污的事,这下皇后想辩解都不成了,杀千刀的,那么多人命,他死了都不值当,这不,彭成被安庭川就地斩于刑场,还有好多人都被揪出来了。」
我愣住了,彭成死了,那我的仇也就没了。
我第一次明白迷茫是什么样子,一瞬间泄了气,以后我就可以过我想要的生活了,但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苏合,我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都不回我,是答应我了?」
我下意识点点头,却见她掩嘴一笑,「那就这样说好了,后日和我还有阿裕去骑马。」
说罢,就提着食盒走了,桌上的桃花酥还在那里摆着,散发着微微清香。
7.
沈裕送了我和太子妃一人一套骑装,我有些羡慕,之前我的弟弟淘气得很,总是惹我生气,但是在敌军攻入定城的时候,他让我快跑,自己则被一枪刺穿心脏。
「苏合,我说红色适合你,阿裕非说是天蓝色,看你一穿,我才发现这小子的审美还不错。」
「我和他商量了个事,我们既是在外游玩,最好是不要泄露了身份,所以你是苏小姐。」
「苏小姐,这是马场里最温柔的马了,怕你不习惯,我特地找出来的。」
我有些受宠若惊,「谢谢沈公子了。」
其实我是会骑马的,定城的哪一个年轻人不会骑马呢,我还曾经为了得到一匹烈马从马背上摔下来,又得了我爹好一顿打。
「我们来比赛。」
太子妃一声高喝,我骑着的马,好似也得到了鼓舞,它虽温和,速度却是不慢的。
不一会,我就遥遥领先了,毫无疑问,最后是我胜了。
「我就知道,苏姑娘是最厉害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马骑的好,也是第一次我在京城骑马。
「沈公子也不差。」
「你们两个都不差,就我差了,走,我有个好地方带你们去。」
我正要翻身下去,却见沈裕朝我伸出了手,我有些犹豫,虽说有名无实,可我毕竟是嫁了人的。
我看向太子妃沈姝,却见她早已走远。
「苏姑娘不用怕,我在下边接着。」
看着他焦急的神色,我莫名想笑,把手递给了他。
8.
太子妃沈姝来的地方,名唤曲悠堂,看样子是一个附庸风雅之地。
我一眼就看到了安庭川,可沈姝和沈裕都没发现,我好奇地探头过去,却发现他面前坐着三公主。
三公主虽对我不喜,可也是一众贵女的榜样,安庭川娶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弟弟最喜欢这里的菜式了,今天我们好好尝尝。」
我点了点头,视线不住地往安庭川那里瞟,却见他本人没什么表情,可是他也耐心地听她讲了。
安庭川递给她一块玉佩,但三公主好像看见我了,朝我递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眉开眼笑地收下了那块玉佩,我移开了视线。
「苏姑娘。」
我回过神来,却见沈裕眼神亮晶晶的,碗里多了些菜。
「苏合快试一试,我这弟弟啊,我还没见他如此主动呢。」
我想我已经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却也不号直接拂了面子,只是点头说好吃。
马车上,沈姝问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总觉得你的弟弟好像很奇怪。」
「苏合,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之前我就同你说过了,我们家,只求个两情相悦,树大招风,我们没想联姻。」
话已至此,我听出来她想说什么了。
「若是你愿意,大可以换个新身份,弟弟喜欢江南,到时候成荫可以京官外派,而且我丞相府是不许纳妾的,你还可以是正头娘子。」
这样的条件,放在我这样的人身上,似乎是求之不得的。
「当然了,短时间内不需要你给回复,感情这种东西也是门玄学,不必太有压力,今日我看你频频看向安庭川,是还放不下他吗?」
竟是如此明显吗?我摸了摸自己脸,最终说了实话,「没有,只是羡慕他这样的人,位高权重的,轻易办到别人办不到的事。」
就像我的杀父之仇,本来我已秘密联络了一些官员,太子侧妃的身份也不是全然无用的,可没等我行动,安庭川就将人灭了。
我这两年来的支撑,突然就没了。
我想过无数种可能,可能我要为了杀彭成身死,或者连累侍郎府,但什么都没发生。
9.
安庭川凯旋的宴会办的迟些,所有的皇家家眷都要到场,还有肱骨大臣们。
不知为何,我的席位刚好在他的对面。
但我知道他不认得我,所以并没有什么大碍。
抬手间,我看到他的腰间挂着一个玉佩,而那个玉佩是我出生时我父母命人刻的,上面刻着一个玉字。
我心里一惊,没了往日的期盼,从太子妃那里,我知道了他与太子交情极好,此刻他手抚着玉佩,又看向我,我一时间竟不知道他到底是认不认得的我。
只好低头饮酒,恍惚间,竟是有些醉了,我一看,一壶酒都让我喝光了。
太子妃在这样的宴会上是不敢轻易离开的,我只说是有些醉了,要去醒醒酒,她派了身边的宫女跟着我。
我靠在湖边的雕栏上,让宫女在远处候着。
定城没有这样的湖,只有吹不尽的风沙还有我阿爹每天喊我回家。
脚步声渐进,我有些不甚清楚地看过去,却发现是安庭川。
「安将军。」我淡淡开口,佯装镇定。
「不知侧妃愿不愿意听臣讲个故事。」
没管我愿不愿意,他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臣之前有个一直爱慕的女子,她在边疆长大,不像京城的女子端庄,是西北人一贯的豪迈。」
「安将军可得偿所愿了?」
「并未,臣在乱军之下救下了她,再没见过她,想来是早已葬身了吧,若是她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的仇已经得报,想来是开心的吧,此女子名唤苏渝,侧妃听过吗?」
我捏紧了拳头,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半晌,我摇了摇头。
「不认得。」
10.
那夜安庭川说了什么我已记不大清了,只是再想起那些话,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见他,每次都是在高高的城墙上,他总会上城墙上走。
而我和一众伙伴在墙下玩耍,时不时还要伴随着我爹的怒吼,众人又作鸟兽散。
安庭川是大家公认的厉害,我爹尝尝提起他,总是感慨他自己不能这样。
只是府里送来了些东西,是悄悄送来的,装在一个信封里。
是一个玉兰簪子,我一时不知道安庭川要做什么。
太子妃近日嘴角不住带笑,我有些好奇。
却见她轻轻摸了肚子,我惊讶地问道,「三个月了,之前都不知道。」
我也是为她高兴的,「那可要好好养胎。」
「所以府里的大小事务得交给你了。」
「不是还有月夫人吗?」
「子月她什么性子我清楚,你先学着,将来能用到。」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东宫的东西好生复杂,甚至连沈裕来约我,太子妃都给挡了去。
日日看着账本,我有些泄气,这样的东西,以前我根本就没接触过。
而每日换着花样的东西送到我这里,安庭川却始终不出现。
11.
我有一种怪异感,像是她在培养她的弟媳,不过她说的也够清楚了。
我将来是要离开东宫的,沈裕带人极好,太子妃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而沈裕又是她的弟弟。
「侧妃,又来信了。」
我打开依旧是支簪子,我知道是谁送来的。
想了想,还是提笔写了封信,谢谢他送我,只是受之有愧。
太子妃的肚子越发地大了,大的有些让我害怕,小小的一个肚子竟然要孕育一个生命,真是太奇妙了。
沈裕也时不时地送东西来,太子妃说只等我点头,沈裕就会外派,到时候随意我怎么做,这样的条件真是太诱人了。
我又梦到了城破那一日,只不过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我父亲告诉我,应该去过自己的生活,一昧地拘泥于仇恨,是他不想看到的。
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
在寻太子妃的路上,宫人来拦,说是太子召见,可我与太子几乎形同陌路,他召见我又要做什么?
我没有抬头,「参见殿下。」
一双靴子映入眼帘,「起来吧,苏合,孤今日召你来,是有人相托。太子妃曾对孤提起过给你一个新身份,既然是已经答应了,那孤会兑现承诺的。」
而他自己,则是被召进宫商议国事。
我抬头,却看见了安庭川,这么久了,他终于出现了。
太子出去了,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
「安将军。」我福了福身,打算今日把话说清楚。
「苏合,想来你已知道了,上次是我试探你,我知道你是她,如今太子都说放你自由了,你考虑清楚了吗?」
他紧紧盯着我,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说出我的答案。
「不好了,侧妃,太子妃难产了。」
我一下慌了神,立马冲出去。
产房里的血腥味很浓,而太子妃面色苍白,我的心慌得很,冲过去抓住她的手。
「苏合,我好痛啊。」
看着她的样子,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会的,你会平安无事的,我们还有皇储呢,你不是说你自己要做个好母亲吗,不会出事的。」
「以前我总以为那些保大保小的问题很可笑,还有什么比保大更重要的,可现在我终于懂了,苏合,你要答应我,要保住孩子。」
我点点头,努力收回眼泪,我怎么可能答应她,哪怕太子最后要怪罪,那就怪我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气息渐渐弱下去,我只听到一声刺耳的生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握住她的手,「太子妃,孩子平安出生了。」
「我好累啊。」
说罢,便晕了过去。
太子刚被召进宫,府里也只有我和子月,我是不可能让太子妃出事的。
可当我要出去跟安庭川说清楚时,院子里突然进来了很多官兵。
「太子侧妃,侍郎府意图谋反,请跟我们走吧。」
安庭川大步走过来,「可有手诏?」
他挡在我面前,像是一座大山。
「我会救你的。」
我抬头看着他,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太子侧妃,走吧。」
12.
诏狱极其阴暗,穿过阴暗的走廊,我看到了苏合的父母,兄弟,唯独没有苏冰清。
罪犯是不允许住在一起的,而我的这间牢房刚好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
老鼠乱窜,让我忍不住皱了眉头,以前我南下吃过树皮也吃过老鼠,大概在东宫的这一两年养尊处优,我一时之间竟觉得接受不了。
冰冷的柴草扎得慌,我闭上眼睛,侍郎府有没有胆子谋反我不知道,可是苏冰清去哪里了。
等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突然来了三四个侍女,抱着一些东西。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们就把东西收拾好了,甚至还为我点了一盏灯。
是安庭川吗?他说过会救我的。
其实我想选沈裕的,我甚至觉得以后我能过上很好的日子。
牢房里非常寂静,那些错综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被拖出去了,我想,那应该是苏合的父母。
他们被拖出去的时候还是中气十足,被拖回来时已经没了声响,总不可能是死了吧。
这样的恐惧持续了一天一夜,不断有人被拖出去,而那些丫鬟奴婢们,再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或是昏死过去。
血迹顺着砖块流进来,我缩了缩自己的脚。
下一个,会轮到我吗?
是的,就是我。
狱卒站在我的面前,将我拖了出去。
路过关押着侍郎府众人的牢房时,我看到了一片死气沉沉。
「罪民苏合,你可知罪?」
诏使拿着鞭子站到我的面前,「不知。」
我确实不知道,「我整日待在东宫,怎么会和侍郎府有联系。」
「太子侧妃,只要你承认了,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何乐而不为呢?」
我摇了摇头,真相如何我还不知道。
「那就得委屈太子侧妃了。」
她挥了挥手,立刻有人把我绑到架子上。
竟是要屈打成招吗?
「说实话,侧妃,侍郎府的人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去的。」
烙铁落在我胸前,痛的我直掉眼泪,几乎要昏死过去。
「本官知道一个更好的法子。」
他将烙铁放下,我认得那东西。
不住地摇着头,可我的指甲还是被拔了下来。
我想那声音一定很凄惨,不然他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住手!」我听到一声怒喝,好像是安庭川。
我知道不能怨他,可是我好痛啊,眼泪越流越多。
我怎么能是这样一个不讲理的人呢?明明我不是这样的。
疼痛让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被抱回了牢房。
「苏合。」他拍拍我的脸,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你的伤口需要立即处理,你愿意吗?」
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命都要没了,我不会拘泥于这些。
是布帛被撕裂的声音,血肉黏在衣服上,我忍不住哼出声。
也许行军之人身上就是会特意带着药吧,我这样想到。
「安庭川,好疼啊。」
他是定城人的信仰,也是我的。
13.
等我再次醒过来时,身边多了两名医女,热气腾腾的药散发着苦味。
伤口被缠好了绷带,我的手,被包的像粽子一样。
「我的手,会出什么事吗?」
「侧妃放心,我们用了最好的药,只是要恢复的时间很长。」
诏狱似乎又安静起来了,医女也走了,我躺在被子上苟延残喘。
安庭川带进来一个女子,我吃惊地看着他们。
「侍郎府确实谋反了。」
我猛地抬起头,竟然是真的。
「苏合,你跟我走吧,今夜诏狱失火,太子侧妃意外身亡。」
我转头看向那名女子,却见她咧着嘴,披风下是瘦弱的身姿。
「侧妃放心吧,将死之人怎么死不是死呢,将军已经答应了我照顾我的家人。」
我的心才放下来,「带我走吧。」
「这需要你丢掉太子侧妃的身份,丢掉这些荣华富贵。」
「安将军,走吧。」我打断他,做好了决定,我就不会后悔了。
我披上了巨大的披风,走出了牢房,那名女子已经点燃了草堆,我们快步走了出去,顺利的出奇。
「这一走,你就要抛去过往了。」
「安将军,我姐姐苏冰清呢?」
「自然进了宫服侍圣上。」
原来如此,这不失为一条保命的好办法。
「太子妃已经醒了过来,一切顺利,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摇了摇头,自然是没什么想问的了。
本来惴惴不安的心,到此刻还是定了下来,安庭川的权势可以随意出入诏狱,说到底,还是权力好啊。
「为了掩人耳目,我先带你回我的府上,但是不能光明正大,时机到了我就会去守边疆,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他站在我面前,像是能护我一辈子。
14.
「别动。」
我停下来,不再乱动,手又疼又痒,实在很磨人。
从我进府前,我就知道有人在将军府外了。
我抬头看他,却发现他脸上满是愁容。
「我的护卫没有女的,现在将军府已经混进来人了,只有我能给你换药。」
我盯着他,「你换吧。」
指尖滚烫,灼伤了我。
「早些休息吧。」
说罢,他去旁边的榻上躺着,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却睡不着了,如此顺利,怎么可能呢。
更何况,苏冰清是怎么进宫的。
「睡不着吗?」
「是不是我吵到你了。」我忐忑地开口。
「无碍。」那就是我吵到他了。
「苏渝。」他突然叫我以前的名字,我差点没反应过来,毕竟这对我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你可怨我?若是我早点去,你也不会受伤。」
「安庭川,你不欠我的,这是你救我的第二次。其实,我也是日夜都能记起那些日子。」
说完这话,我就闭嘴了。
我是存了私心的,我是记得那些日子,可我从来没想过要成为他的人,我说这些话,不过是想活命,我怕他丢下我。
第二日一早,他看我的眼神就变了,有几分柔情,我松了一口气,至少,他还是喜欢我的。
上药的时候我忍不住出声,我是故意的,以色侍人,还能保持一段新鲜感。
「疼。」
「那我轻点。」
我故意放重了呼吸声,成功地听到他的呼吸声也重了。
「将军,宫里来人了。」
安庭川迅速给我穿好衣服,把我推进一个密室。
「她绝对就在这里!安将军,你包藏祸心,意欲何为?」
15.
是苏冰清的声音,她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
「安将军,你可是听不懂本宫的话,要拦着本宫吗?」
「苏妃娘娘私闯一个臣子的府邸,意欲何为。」
「若是朕想闯呢,爱卿也要阻拦吗?」
「臣不敢。」
「苏妃想要看看,又有何妨。」
听到这话,我咬了咬唇。
看了看四周,密室里很暗,只有十多步的距离有一盏灯。
我无法拿起灯,只能拼命睁大眼睛,书架下面刚好有个小柜子,我钻了进去。
过了许久,也听不见声音,我越来越紧张。
密室的门被缓缓打开,我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柜子被打开,苏冰清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她把我拉了出来,我吃痛,摔在地上。
「我的好妹妹,找到你啦。」
这应当是我这辈子遇到最惊悚的画面,明明她在笑,可我知道那才不是笑。
「我就知道她会救你的,你什么都要抢,太子侧妃你也要抢,安庭川你也要抢。放心吧,你们两个去地下做对野鸳鸯吧。」
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可她永远都是高高在上,我争过什么吗,苏合又争过什么?
她如今进宫做了妃子,为何还是来找我的茬。
「带走吧。」
路过皇上和安庭川时,我没有停留。
可我听到皇上问他:「爱卿,只要你舍弃了这个女人,你还是朕的好将军,你偷梁换柱的事情朕可以不追究。」
我没有听到答案,我也害怕听到答案,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我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诏狱,侍郎府的人看到我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大概是想不到我又来了,或者他们以为我死了,很可惜,没有。
「父亲母亲,姐姐过得很好,我们一家不会连累到她的,她如今是苏妃了,少了我们这些拖累她的人,她会过得更好的,还好她大义灭亲了,不然她现在也和我们一样了。」
我的嫡母破口大骂:「小贱人,我才不信呢,我的女儿什么样我清楚,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没有再理她,是不是苏冰清干的也不重要,反正我们都得死。
还是那个牢房,可是温暖的被子,干净的桌子都被收走了,只剩干巴巴的草堆,我坐在墙角发呆,安庭川,在干什么呢。
他是不是,答应了皇帝,毕竟,做一个将军总是比做一个阶下囚好。
16.
「安将军,请吧。」
半梦半醒之间,我听见有人在说话,却发现安庭川被关在了我的对面。
「你的伤口还疼吗?」
当然疼了,没有上药,我又觉得要溃烂了。
「不疼,你怎么进来了,放弃我,你还能当你的将军。」
「说什么傻话。」
他好像很累,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我有些郁闷,又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放弃我。
饭是馊的,我没胃口,觉得浑身发冷,我缩成一团。
门突然被打开,安庭川也睁开了眼睛,是苏冰清。
「你还来干什么,看我怎么死的吗?」
她笑了笑,「当然是给妹妹送乐子的。」
她拍了拍手,进来了三四个男人。
我颤抖着声音,「你要做什么。」
「苏妃,是否有些欺人太甚。」
「安将军不必担心,我也是来关心一下妹妹而已。」
「人不死就行,怎么玩都可以。」
她把牢房锁住,走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我不断后退,但是昏昏沉沉的身体实在挣扎不过。
「跑什么,听说你是太子爷的女人,这皇家的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我一口咬在离我最近的那个人肩膀上,他吃痛,甩了我一巴掌。
我的衣服被撕开,腰带被解开,「放开我。」
我不断大叫,可是那点声音,是我注意不到的小。
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在耳边被放大,眼泪不断地涌出来,我甚至忘了我在哪,一心只想着逃跑。
是木柱子被踢断的声音,我泪眼婆娑,看见安庭川进来。
我忘记了那几个人是怎么被打走的,安庭川把衣服披在我身上,我窝在他怀里大哭。
「没事了,苏渝,没事了。」
「我好冷啊。」
他的手掌放到我的额头上。
「苏渝,我们走吧。」
昏昏沉沉间,我听到他这样说。
走?去哪。
18.
马车缓缓前进,我睁开了眼,安庭川坐在我旁边。
「太子妃他们呢。」
「宫中有变,我先将你送去一个地方。」
我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胳膊,「刚从狼窝出来,难道又要进去吗?」
「苏渝,你放心,这个地方很安全,我派了暗卫保护你,你不会有事的。」
他还是走了,只是走之前让我考虑清楚,他回来之后,是一定要个答案的。
可我已经想好答案了,他却不听我说了。
那些暗卫一言不发,很是吓人。
同时我也有一个丫鬟,阿月。
我变着法地问她安庭川的情况,可她总是说他很好,说太子已经顺利登基,太子妃也被封为皇后了,那他为什么不回来?
我的指甲都长好了,胸口的伤都已经结疤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趁着阿月去采买,我偷偷跑出去了,但肯定是有暗卫跟着我的。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大家的日子终于没有那么苦了。」
「就是就是,听说皇后又生了个皇子,而且太子是个专情的人,后宫只有月妃和皇后两个人。」
月妃,就是那位在东宫的月夫人了。
「皇后娘娘的弟弟沈公子下个月就要大婚了。」
沈裕要成亲了?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本来我也以为我与他有缘分,没想到他都要成婚了,这样也好,总归不欠别人什么。
「就是可惜了安将军,年纪轻轻就死了,听说贼人将他一箭射穿了,老天真是不长眼啊。」
安庭川死了?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我颤抖着声音,阿月只是拉着我,「姑娘没必要听他们说,将军定是吉人天相。」
吉人天相都说出来了,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时候的事。」
阿月并不肯说。
「我要回京。」太子妃已经成了皇后,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姑娘,没有主子的允许,你不能走。」
长时间的压抑和慌张,让我彻底爆发,我清楚的知道,其实我很怕被抛弃。
「什么允许不允许,他若是一日不出现,我就要一直待在这里吗,他是你们的主子,难道不是他的安危更重要吗?」
「阿月,又或者是他有什么计划对不对,他是为了揪出幕后之人。」
阿月别过头不再说话,我的心坠入谷底。
19.
只是我没想到,没等我想好用什么理由来说服这些暗卫,皇后就来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只记得她一见我,就红了眼眶,抱着我说实在抱歉,偌大的东宫,还互不住一个我。
执意要我把伤口给她看,我给她看了,其实那个烙铁只是个三角状的,不好看,但是整齐,才刚刚结了疤。
「都怪我,刚好赶上那一遭,太子又被叫进宫里,等我醒过来,才知道你和安庭川被抓进了牢里,太子自然也不愿他的好兄弟受这样的苦,等我们商量好,你和安庭川早已走远了。」
「发生了宫变,他带兵来驰援,告诉了我你在何处,我才能找到你,只是你和阿裕到底是有缘无分。」
她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你出事了他也四处找人,被贼人盯上,推下了湖,只是……醒来之后,什么都忘记了。」
「我来,是问你,想不想和我回去。」
我终于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安将军呢。」
也许是料想到我会问,她不假思索,「自然是极好的,在京中等着你呢。」
「可我听说,他已经死了。」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她做太子妃的时候还没现在的气势,现在只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别听他们胡说,和我回京吧,你一个人在这,我到底是不放心,再说,你要真想见他,就跟我走吧。」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点了点头。
只是我实在抱歉沈裕出了那样的事,说到底,是我的原因,如果没发生后来的事,他也不会被贼人推进湖里。
她却摆了摆手,「如今他和他的新妇夫妻美满,再说这些也没用了,只是可惜了你们两个。」
京城不似我走时那般寂静了,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苏冰清的命还留着呢,随你处置。」
苏冰清的命还留着啊,真是可惜了。
20.
皇后带我回了宫,将我安置在永昭殿。
我走进偏殿,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我随着人流进去,却看见安庭川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微臣无能,怕是无力回天了。」
太子也在,现在应该说是皇上了。
无力回天在我脑海里循环,脚下一软,我摔倒在地。
皇上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有怪罪我御前失礼,只是屏退了左右,「既然你回来了,就陪他说说话吧。」
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我的眼泪落了下来,砸到他的脸上,我慌乱地用袖子给他擦脸。
「安庭川,你那么厉害,在定城都能安然无恙,现在一定也是对不对。」
可我说了很久,他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午夜梦醒,都是无力回天这四个字。
我日日都去看他,坐在他的床边给他做新衣服。
「姑娘,皇后娘娘叫您去用膳。」
我知道皇后是怕我想不开,可是安庭川一日不醒过来,我就一日惶恐。
我正坐在桌前发呆,皇后叹了口气,「苏合,你好歹也吃两口吧。」
「阿姐。」
我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抬头却是沈裕,后面跟着他的妻子。
两个人行了礼,他的新妇就陪我说话,很面善,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我恍然间想起来,那个记忆中的沈裕,好像不见了。
他妻子口中的他,成熟稳重,再也不像之前的愣头青,就像我在定城没破之前那样无忧无虑。
他如今是皇后的弟弟,见惯了那么多肮脏事,也变得稳重了起来。
「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沈裕突然开口,我看了一眼他的新妇。
「我之前待在东宫里,公子去找皇后娘娘的时候,我总是在的。」
他点点头,并不怀疑我说的话,「今天凑巧进宫,阿姐,上次阿瑶说你宫里的酸枣糕甚是好吃,我特意来讨方子。」
想必阿瑶,就是他的新妇了。
可是安庭川,你什么时候醒过来?
要是我在宫宴时答应了你,我们就不会这样了对不对。
春去秋来,安庭川还是在宫里躺着,一动不动,医士说命是保住了,只是这辈子怕是醒不来了。
我给他缝的衣服,足够他一年四季穿了。
我摸着他的脸,「衣服这么多,不穿可惜了,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皇后说了,你再不醒过来,就让我挑郎婿嫁了。」
每天我都说这些话,可他从来都不回应我。
我拍了一下他的手,无趣地撇了撇嘴。
21.
门突然被打开,我看到来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是沈裕。
看着他低沉的脸色,我摸不着头脑。
「苏姑娘。」
「沈公子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看了眼床上的安庭川,朝沈裕走过去,两个人坐在桌子前。
「阿瑶如何了?」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聊聊她的妻子。
他开口,不放过我的任何表情,「你当时经历了什么,现在还好吗?」
杯子没拿稳,掉在了地上,碎成几半。
「没经历什么,只是被关了几天而已。」
「我听说,他们动用私刑了?」
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他是何时恢复的记忆。
「如果当时我没出事,没失忆,你会和我走吗,你当时是选择了我吗?」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突然,他望向我的头顶。
「我知道答案了。」
我顺势摸上去,摸到一支素色簪子,回忆涌起,这是沈裕送给我的,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支,总觉得一支簪子罢了,况且我当时确实差点就答应了。
后来一直在皇宫里我没什么打扮的心思,这支簪子我大多数都在头上戴着。
他确实变了,换作以前,肯定会外露于行,「沈公子,都过去了。」
他突然红了眼,「如果在你身边护着的是我,现在你是不是就在我身边了。」
「阿瑶还等着你呢。」我叹了口气,没回话,催促他快点走。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那一眼,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慢慢从门上滑落,双手覆盖住脸,任由眼泪滑落,我失声痛哭。
「苏渝,你后悔了吗。」
声音似远似近,我抬起头,我想我一定哭的很难看,哭昏了头,不然我怎么听到了安庭川的声音。
跌跌撞撞朝着床前走过去,我摸上了他的脸,他是真的醒了。
他很虚弱,说话慢吞吞的,有气无力。
我连忙叫来太医,永昭殿突然活了起来,人来人往。
我站在门外,像个外人。
皇后带着沈裕来了,只匆匆一眼,我们就错开了视线。
22.
安庭川恢复的很好,不过两个月,他就恢复的和之前一样了。
我去地牢里见了苏冰清。
昔日的嫡姐如今疯疯癫癫地不像样子。
「我是皇帝的妃子,一群蝼蚁,怎么敢关着我!」
我走到她的面前,她突然抬起头,「是你!你怎么还没死!」
「你当时为什么揭发我?我是你的妹妹啊。」
「什么妹妹,你别假惺惺了,你本来就不是苏合。」
我不说话,静静看着她,「你知道我怎么发现你的吗?我是妃子啊,哈哈哈,收买人多容易啊,你先是做了太子侧妃,你一个破鞋,你竟然能跟在安庭川旁边。」
「不用再说了,我今起来,是想问你,想怎么死,侍郎府的人都等着你呢。别说你是妃子了,太子已经登基了,你就是个罪人。」
「我有什么罪!不过就是我抓住了你,让你受了苦,可侍郎府本来就都有干系,你凭什么独善其身啊!」
「姐姐,我知道,射中安庭川的箭,是你派人做的,你哪有那么喜欢他,你只是想有个高贵身份,那个人是谁,都不重要,不是吗?」
不然她怎么做了皇帝的妃子。
「哈哈哈,你说我,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我的耳朵被人捂住,熟悉的气息,是安庭川。
「别听了,来人,上毒酒吧。」
苏冰清死在我的面前了,安庭川捂住我的眼睛,周围都是他的气息,他又问了我那句话。
「苏渝你后悔了吗?」
我不知道我那日痛哭他有没有听到,但他问出了我是否后悔,当时我没有回答,但现在他又问了一遍。
我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我,给我一种我从来没得到过的安全感,那还需要再怀疑吗?
他抱住我,「苏渝,我会请旨,让皇帝赐婚。」
「我的身份。」
「你会有一个新身份的。」
我确实有了一个新身份,皇后的表妹,自小走失,从江南寻了回来。
23.
大婚之日很快到来,隔着盖头我都能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
在进新房之前,我的脚下不稳,堪堪摔倒,手被人抓住,「小心。」
我收回了我的手,说了句谢谢。
沈裕的视线消失了,进了婚房,人们又熙熙攘攘起来,「安将军怎得还不来。」
我轻轻笑了笑,下一刻盖头被掀起,多的是表情怪异的人,我做太子侧妃的时候,很多达官贵人见过我,而面前的安庭川毫不掩饰他的眼神,我略感不适,低下了头。
但还是有人强笑着赞美,不多时,人都散去了,安庭川去前面招待客人,但招待这个词用的应当不妥当,他在我和别人面前是不一样的,我能感觉得出来。
沐浴完,我坐在床边,想到一会要做的事,有些坐立难安,就在昨天,皇后还给了我一本小册子。
我再醒过来,是因为总觉得有人盯着我,原来是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将军回来了,妾伺候您沐浴。」
我抖着手要去解他的衣服,他抓住我的手,「你看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我这才看清,他穿的是中衣,那就证明,他沐浴过了。
「苏渝。」
他在我耳边吹气,我忍不住向后缩去,他却一把抓住我的脚。
「别,痒。」
「好阿渝。」他从未这样叫过我,我一时愣住了。
再反应过来时,已是无路可走。
「慢点。」我带上了点点哭腔,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声音变成了这样。
「会舒服的。」
这样的话他对我说了好几天,终于在第六天的时候,我晕了过去,整个府上鸡飞狗跳。
我再醒过来时,浓浓的药味呛得我直咳嗽。
医士在旁边候着,我觉得脸烧的慌,怎么有人因为这事叫医士。
我慢慢缩回了头,想要装死。
听到安庭川让他们都出去,我气鼓鼓地掀开被子,他却按住我。
「先喝药。」
我偏过头不去看他,要不是因为他,我何苦丢这么大的脸。
「唔。」我挣扎着,药汁还是被他顺着唇喂进了嘴里。
「这个世上我最爱你。」他悄悄在我耳边说道。
「我也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