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西瓜拿勺吃
上一世我是小姐身边最忠心的宫女,小姐人淡如菊,每次遭受陷害,她都只会说一句:「臣妾百口莫辩。」
后来我为她进了牢狱,拖着一双鲜血淋漓的断腿爬出来时,她说:「你受苦了,本宫会求皇上给你指个侍卫。」
我被那侍卫折磨致死,她却一步步成了皇后。
重生后,我在浣衣局找到了那个日后位至贵妃的卑贱宫女。
都说她狐媚惑主,不择手段。
这一次我倒是要看看,坏人口中的坏人,究竟是个什么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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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又做梦了。
梦里尽是我陪着乔婉婉在宫中煎熬的十年,不,或许对她来说,并不煎熬。
数不清的拷打、斥责、罚跪,其实一直以来,煎熬的都是我。
我还记得死的时候,我的尸体是被一张烂草席卷着扔到后山的,我那个丈夫也算好心,给了我一座孤坟,只是没有墓碑。
我在天上看着,只觉得悲凉。
魂魄飘到宫里,我看见乔婉婉正穿着一身礼服,被众星捧月地簇拥着,准备册封皇后的典礼。
她跟我记忆中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姐并无二致,可我忽然发现,除了她会把吃剩下的糕点赏赐给我们,我竟找不到一点她的好。
她提倡后宫节俭,以身作则,所以其他宫女的月例银子是三两银,我们宫里的人只有一两半。
我作为她的陪嫁一等宫女,更是以作表率为由,又被减去半两银子。
我曾经以为这是因为小姐拿我当自己人,看重我,可后来我才知道,她大约没把我当作一个人。
鬼差没来收我,我便在皇宫四处游荡,发现欺负过我的静贵人还在幸福地活着,鞭笞过我的嬷嬷依旧在对宫人用刑。
而我效忠多年的主子,正体面地捧着皇后金印,接受众人膜拜。
我忽然想起那次被人陷害,我为了证明主子的清白,义无反顾地进了大牢,被严刑拷打,双腿被夹板夹得我痛不欲生。
拖着一双鲜血淋漓的残腿被抬回去时,小姐正披着狐裘在梨花树下顾影自怜,见到我,便轻轻笑道:「阿兰,你受苦了。」
我实在疼得没有力气说话,一双手指也被夹棍弄得血肉模糊,简直痛不欲生,可我到死没有招认。
「本宫定会让皇上为你选个侍卫什么的,你也好早日出宫,过好日子。」乔婉婉的话语温柔,却令我陷入绝望。
她的语气像是施恩,那样的理所当然,高高在上,似乎我配了这些人已经是极大的恩典。
她的一句话,就断送了我的一生。
思绪被抽回来,我醒了醒神,发现自己已经在阴曹地府里了,判官也刚刚调看过了我的前世记忆,此时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乔兰,你阳寿未尽,可惜,遇上了个有气运的主子。」
「气运?」我不解地蹙起眉头。
判官告诉我,那是天生大人物的气运,也可以称之为命数,乔婉婉就是这个有气运的主子,单纯、善良、乐观、尊贵,这些美好的词汇注定围绕着她。
难怪,乔婉婉在后宫争斗中一塌糊涂,被诬陷冤枉了也只会说一句百口莫辩,最后却成了皇后。
我想着,心下不甘,于是立刻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求大人怜悯。」
判官是个好鬼,他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告别时还建议,让我去跟乔婉婉争夺恩宠。
我一口回绝:「我就做宫女。」
重生后的第一件事,我直接去了浣衣局。
乔婉婉如今刚刚当上容妃,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浣衣局会有一位故人。
2
刚入了冬,京城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对宫里的下人而言,这无疑是最糟糕的,时不时要在冰冷的雪地里下跪请安,膝盖冻得都直不起来。
我是重华宫的一等宫女,容妃娘娘的陪嫁,从前一心为主子考虑,总是苛责下面人,生怕她们坏了主子的规矩,惹出事来。
谁怠慢了主子,定要罚她在雪地里跪上两三个时辰。
重华宫在我的管理下,一向规矩严明,人人都夸容妃会管教下人,连皇上都夸过,每次她只是笑笑,不说话。
手下的宫女太监大概都快恨死我了。
现在想想,我真是有病。
平白得罪了人,还落不到半点好处。
如今又下雪,重华宫的下人们都跟以往一样战战兢兢,负责炖血燕燕窝的绿瓶不小心烧干了火,顿时吓得脸色发白,看着我像是见了鬼。
「阿兰姐姐,我,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利索地将燕窝倒腾出来,瞧着颜色鲜艳正道,便递给绿瓶:「重做一份吧,这碗你吃。」
「啊?可是我们重华宫不是历来节俭......」这孩子最是老实,做事不太灵活,上一世被我罚过许多次。
一顿燕窝二两银子,够穷苦人家吃大半年,更别提乔婉婉日常用的阿胶、香粉,哪个不在千金。
节俭,不过是克扣我们做下人的,为她充面子罢了。
这一世我早就把乔婉婉看透了,她呀,又蠢又坏。
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然后笑着递给呆呆的绿瓶,径直出了重华宫的大门,向浣衣局走去。
一路上的冷风直灌进我的衣领,乔婉婉一直说要给下人们领新的冬装,但为了谦让,六宫大会上,她特意提出,重华宫最后领。
所以到现在,我们穿的还是前年的旧冬装,已经没有那么保暖了。
从前我不觉得苦,为了主子,我自然可以忍受,甚至还会教训宫里那些抱团取暖的小宫女,觉得她们不以娘娘为重。
想着这些可笑的往事,很快我就到了浣衣局。
这里倒是安静,许是各宫的太监宫女也懒得出门送衣服,整个院子看下来,我竟只看到一个宫女。
她衣衫单薄,脸冻得通红,坐在水盆边洗太监的衣服。
寒冬腊月,她的手就浸泡在凉水里,青紫青紫的。
而她的身后,是摞成小山般的脏衣服,都是太监的衣服。
我记得,浣衣局大都负责清洗宫里嫔位以下主子的衣裳,洗太监衣服这个差事从来都是最下等的宫人才会做的。
她......
屋内传来一阵热闹的哄笑声,似乎是宫女们在说什么笑话,院内的小宫女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继续手中的活。
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我忽然怔住了。
这张脸,她,她竟然就是那位日后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
「娘娘......」我下意识地叫出口。
因为我从来不知道她的本名,只是听乔婉婉和其他妃嫔聚在一起讽刺她时,知道她做宫女时的名字,叫酸枣。
一个俗气的名字。
许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她忽地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露出疑惑的神色:「你说什么?」
我见她在这样凄惨的境地,却依旧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灵气,难怪皇上日后会将她放在心上。
我刚想说话,从屋子里走出两个粗使宫女,她们嘴上骂骂咧咧的,其中一个上去就打了酸枣一下。
「叫你洗个衣服磨磨唧唧,难怪惹了静贵人,前些日子还刷恭桶呢,如今倒是被发配到这儿来,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真是下贱东西!」
另一个嗤笑着,抬手又要去打,我连忙高声喝住。
「闹什么!」
院子安静下来,有些看热闹的也从屋子里探出头来,那两个打人的宫女原本面色恼怒,可转头瞧见我,立刻跑过来行礼。
「这不是重华宫的阿兰姐姐吗?您怎么亲自来送衣服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如今正是容妃得宠的时候,这些人更是摆着一副谄媚的嘴脸。
我笑了笑,将手里的一摞衣服放到两人手里:「容妃娘娘命我办差,刚好,这些衣裳就由两位姐姐洗干净,至于她,」我抬手一指,看向正站在原地发愣的酸枣:「正缺人手呢,你过来,随我去办差。」
酸枣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将手随意在衣服上蹭干,然后跟在了我身后。
那两个宫女脸色铁青,在冷风口吹着,像极了两个斗败的公鸡,还不得不僵着笑容。
临走的时候,我回头特意叮嘱道:「对了,娘娘衣服金贵,沾不了热水,两位要亲手洗,午后就得送去重华宫,若是耽误了,娘娘可要生气。」
两人敢怒不敢言,低头应了声是。
3
我带着酸枣一路去了太医院,要她在门口等候。
重生后我见到的第二位故人,是太医宋遥。
还没被卖进乔家时,我们两家曾是邻居,小时候常常在一块玩,上一世在宫里,他也对我很照顾。
只不过,上一次我们站了不同的队,他后来投靠了静贵人。
如果可以,这一次我要把他拉过来。
老乡见面,自是寒暄许久,宋遥如今算不得正式太医,没人没钱,自是没有人提拔搭理的,见我来找他问药,还有些高兴。
二话不说,便把冻疮药拿给了我。
出去时,酸枣靠着蹲在墙边,低头摩挲着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来贵妃从前如此凄苦,听浣衣局那两个丫头说,她还刷过恭桶。
想着,我心头软了软,半蹲下来,将她的手拽过来,轻轻为她擦药。
她抬起脸,静静看了我半天,忽地开口:「为什么帮我?」
我顿了顿,道:「没什么理由,就是看到你,总是想起以前的自己。」
「你不是容妃身边的大宫女吗?」
「大宫女也不过是奴婢,在主子眼里,算不得人,」我的眼眸轻轻垂下,轻声笑了笑继续说道:「但我不想认命,总要好好活下去才是。」
「我也不认命。」她的眼眸轻轻闪着光芒,好像藏着不小的野心,语气格外坚定。
此后,我几乎每天都会去看望酸枣,并且借着容妃的势,天天带着酸枣出去办差,她自是也不用洗衣服,也没人再敢欺负她。
从前常听以乔婉婉为首的妃嫔一起闲聊,说尽了酸枣的脏话。
什么不择手段往上爬,背主忘恩。
贵妃在宫里嚣张跋扈,做什么都张扬显摆,出席宴会时也总是满头珠翠,不像乔婉婉,打扮得永远清雅脱俗。
我曾经也信了她们说的,认定了这是个坏女人。
可如今相处下来,我发现酸枣从不自怨自艾,她其实很爱笑,只是总被人欺负,便习惯了沉默不语。
除夕的时候,我称病没有陪乔婉婉去参加宴席,而是去了浣衣局。
宫女们都去守岁了,酸枣捧着灯独自坐在水池边。
我从门外走进来唤她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都亮了,高兴地喊我:「阿兰。」
没有贵人们赏看的荷花池,也没有漂亮的水灯,更没有水榭楼台外漫天的烟花。
黑黢黢的小院,浣洗脏衣服的水池,以及两盏烛灯。
我许了愿望:「这一次要好好活着。」
酸枣戳了戳我的脸,笑道:「哎,阿兰,等我得了势,就为你在金明湖放满水灯。」
我忍俊不禁。
「要好好爱自己。」望着忽明忽暗的烛灯,她忽然开口。
今年我二十岁,酸枣十七岁。
距离酸枣上位,还有两年。
4
等回到重华宫,院子里悄无声息,也不知人都去了哪里,半晌绿瓶才从外面慌张地跑了进来,见着我就哭。
「阿兰姐姐你可回来了,娘娘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回想起来,上一世的今天,乔婉婉被人冤枉给小皇子下毒,这会儿而怕是正在长春宫接受审判呢。
我答应了酸枣一起放水灯祈福,都忘记了这茬,赶紧跑去长春宫去查看情况。
我在门口偷偷瞧着,只见里面坐得满满的,皇上坐在最上头,脸色灰暗,正在一遍遍问乔婉婉可有证据证明她的清白。
大约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皇上在偏袒她,一个劲儿地给她递话。
而乔婉婉则跪在地,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脸茫然。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百口莫辩。」
好,很好,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话语,我看到皇上脸色难看地扶着额,堂下的颠婆又开始了。
「臣妾愿意长居冷宫,清者自清,相信皇上会还臣妾清白。」
静贵人在一旁坐着,就只差拍手叫好了,我若是她,大约也是如此。
和上一世一样,乔婉婉当场被废去容妃的名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开始了她长达半年悠哉淡泊的冷宫之旅。
恶心的是,无论这一生还是上一世,她进冷宫的时候,都说:「冷宫清苦,阿兰跟我进去也是好的。」
随后,不带银子,不带首饰,就戴着她象征身份的护甲,进了冷宫。
她说这是体面,所以在冷宫的半年里,端饭是我,铺床是我,总之干活都是我。
就连她想种花,展示自己心向阳光的乐观模样,也是我来种。
我曾经觉得心疼,可怜她,但其实最可怜的是我自己。
这边皇上刚答应她带我去冷宫的请求,我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宫中,把乔婉婉的首饰拿了个干净,收在包袱里。
不然去了冷宫,等待着我们的就是馊饭馊菜。
我还记得上一世没钱,冷宫里吃不好睡不好,乔婉婉便提出做针线活谋生,于是她夜夜睡得香甜,我挑灯做活,一双明眸差点瞎了。
酸枣眼泪汪汪地来送我,还塞了些碎银子,大约是她自己攒的。
我并没有收,只让她照顾好自己。
毕竟没了容妃的势,她的日子大约好不到哪里去。
下着小雨,乔婉婉站在红墙外,抬头向楼台上遥遥看去,仿佛在感慨她的爱情。
我站在她身后,忽然间想起,今日原该还有一位故人来送行的。
正想着,远处便有一道纤细的人影正朝着冷宫走来。
乔婉婉也注意到了,待看清来人是谁后,她温柔地笑了笑。
「阿竹,你来了。」
伴着淅淅沥沥的朦胧烟雨,来人的面孔逐渐清晰起来。
乔竹。
我前世的好姐妹,儿时与我一块被卖进了乔家。
她活泼伶俐,一向忠心耿耿,上一世乔婉婉被皇后责罚,她因为阻拦,被当庭杖责。
我求乔婉婉说情,乔婉婉却坚信清者自清,要等皇上回来做主。
「阿竹只是被打板子,皇后娘娘必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且再等等。」
若不是我扑上去替阿竹挨打,阿竹怕是那时就被打得没气了。
那之后乔婉婉说为了补偿,将阿竹送出了宫,只说她过得很好。
此后我便再也没有遇见她。
重活一世见到昔日的姐妹,我的眼眶一下子便湿了。
可也不知为何,阿竹的神色有些奇怪,仿佛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和上一世哭天抹泪跑来送别的场景,好像不太一样……
阿竹抬起眼睛,盯着乔婉婉良久,笑了笑。
「娘娘,你可要保重啊。」
5
乔婉婉叹道:「阿竹,瞧你,为了本宫撇下病重的妹妹,本宫知道你也想跟着我一块进冷宫,傻丫头,有阿兰,你放心。」
我不放心!呵,真是好大的一张脸啊。
我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阿竹没有回应,径直看向我,眼神里仿佛藏着一股悲伤的温柔,顿了顿,她轻声道:「阿兰,照顾好自己。」
我的心里划过一丝暖流,不论前世还是这一世,她永远都是那个真心待我的人。
乔婉婉笑着拍了拍阿竹,道:「放心,阿兰会照顾好本宫的。」
自然,好好照顾。
进冷宫的第一天,我就病倒了。
病得卧床不起,管不了事,也理不了乔婉婉。
除了刚进去把乔婉婉的首饰器物送给看守换取新鲜的食物,我就开始整天躺着,要么就去院子里晒太阳。
只要乔婉婉一使唤我做事,我就会晕倒。
上一世我也病了,那次是真病,疲劳过度,脾胃受损。
毕竟天天要帮主子种花、做活,钱不够,新鲜的饭食就得由着乔婉婉先吃。
我还记得我发着高烧在干活的时候,她戴着体面的护甲在拨弄花草。
我辛苦种的花,她啪的一下就给掰折了,随后幽叹着落花可怜。
想起来我不仅想抽她,还想抽我自己。
所以这一世,没有花,想折花顾影自怜?自己种吧。
「阿兰,你帮我做个风筝吧,就算生在冷宫,也要心向阳光......」
我刚起来喝了口茶,就听到屋外传来乔婉婉的声音,她正推门进来,吓得我赶紧摔了茶碗,往地上一躺。
「主子,扶我起来,我......我做风......」我的声音断断续续,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乔婉婉过来瞧了瞧我,脸色有些不大好,眉眼间都是苦恼。
「早知我便带着阿竹了,唉。」
她郁闷地离开了,风筝倒是没做了,酸枣和阿竹偶尔会来看我,在门口送些果子点心的。
一段日子后,从外面传来消息,说乔婉婉的父亲贪污受贿,被关进牢狱。
她使了银子给冷宫的看守,站在冷风口等消息,我站在她身边,冷得直哆嗦。
「我们回去等吧小主。」
乔婉婉摇头:「不,我就要在这儿等,你先回去吧。」
我哦了一声,然后转身进了屋。
乔婉婉大概没预料我就这么进去了,表情僵了一瞬,然后继续等。
屋里搭了炭盆,怪暖和的,而窗户外风刮得呼呼的,如果所记不差,乔婉婉还得等上一个时辰,然后感染风寒数日。
等吧,你在冷宫体面,你爹就得死。
果不其然,两日后,乔爹死了。
他庸碌迂腐,待下人刻薄,所以他死了我一点也不难过。
乔婉婉哭丧了两日,坐在床上一直愧疚着喃喃道:「是我害了爹,都是我。」
我抿了抿嘴,没说话。
真有自知之明,可不就是你害的吗?
纵使爹死了,她还是对皇上抱着希望,义无反顾地相信她的爱情。
然而半月后下了大雨,我们睡的屋子漏了,床铺都湿了。
我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进来时就去找了宋遥,拿了治风寒的药。
乔婉婉摇不醒我,只能咬咬牙,自己搬了梯子,自己爬上去修补。
养尊处优的贵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偏还戴着体面的护甲,结果片刻后她的护甲就断了,指甲跟着一块受了疼,还有鲜血渗出。
她又气又疼,脚下一滑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这一摔,她可不干了,拉着虚弱的我就冲到冷宫门口拍门,闹着要见皇上。
我病了她不闻,爹死了她也不动,如今自己受了点疼,倒是忍不了了。
皇上真的来了,隔着朱门,两人静静对视,乔婉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泪刚掉下来一半就忽地拭去。
皇上心软了,我知道,他总是念着旧时的情谊。
当年皇上还是王爷时,来府里拜访乔爹,对阁楼上的乔婉婉一见钟情,后来两人常常外出私会,有时乔婉婉翻墙,也都是我和阿竹遮掩。
为此,我们俩被老爷责打了许多次。
直到乔婉婉谈情说爱回来,我和阿竹都跪在院子里,脸上挨尽了耳光,因为没有看好小姐。
而罪魁祸首只是挨几句不痛不痒的说教。
乔老爷说:「姑娘家金贵,哪有你这样不顾名分的,你下次再跑出去,我就把你这两个丫头打死。」
乔婉婉吐吐舌撒娇:「知道啦爹。」
可是她下次还是会跑出去,再次连累我和阿竹挨打。
癫公生下的颠婆。
6
乔婉婉被复了容妃的位份,后宫几位恨得牙痒,尤其是作为这次陷害主谋的静贵人,私下不知骂了她多少回。
大约是因为我在冷宫没有好好照顾到容妃,皇上问责,乔婉婉虚情假意地为我说了几句话,皇上反而更生气。
径直把我降为三等宫女,在重华宫伺候洒扫。
如今乔婉婉的身边,是由阿竹管事。
只不过,我见阿竹看乔婉婉的眼神,似乎十分怨毒,就好像,要杀人一样,只是每次她都悄悄掩藏下来。
我没问,她也没告诉我。
阿竹做掌事宫女,我依然过得不错,还能得了空去看酸枣。
我们在冷宫的这段日子,酸枣使了些银子,调去了花鸟坊,如今照料花花草草,倒是也轻松了不少。
我带着阿竹一起去看她时,这小妮子正在搬牡丹花,要送去皇后宫里,我们便帮她一起搬。
三个人走着聊着,就聊到了以前在宫外的生活。
我一直知道酸枣的出身不好,却不知她幼年丧父,随着母亲改嫁了一位商户。
「那人表面待我不错,但他......他以前想对我动手脚,甚至,想逼我做小,不然就送进馆子里。」酸枣说着,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和阿竹都有些沉默,尤其是阿竹,听到后特意去捏了捏酸枣的手道:「我爹也不是个东西,打骂我都是常事,为了银子,呵,做尽了卖女儿的事。」
我自是知道阿竹的爹娘不是好人,她和我不同,我是家里穷,但爹娘也算尽心尽力,把我送进了好的府邸,也就是乔家。
在当时乔家已经是个好去处了,至少没有传出打死下人的事情。
阿竹则是被人贩子转了好几手,最终才到了乔家,与我同时入府。
「原来大家都这般苦。」酸枣叹气笑道。
阿竹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对酸枣说道:「你不会的,我们都会拥有福气的。」
她这话让我有些心惊,联想起自从阿竹回宫后的种种举动,我总觉得很奇怪,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曾经活泼伶俐,总是想法子逗主子开心,如今却总是发呆,也不爱说话,顶多看到我时笑一笑。
我的脑袋里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既然我可以重生,那么阿竹会不会也......
「阿竹,你是......」我刚要开口,就听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旁边的酸枣猛地哆嗦了一下,就想转身。
只是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静贵人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静贵人生得一副丹凤眼,狭长的美眸微微一眯,就让人察觉出危险的气息。
这个女人一肚子坏水,此时她和乔婉婉敌对,日后又会墙头草一般依附乔婉婉,媚上欺下。
我们三人赶紧跪下磕头。
「这不是容妃妹妹宫里的两个丫头吗?怎的端起花儿来了?这花倒是漂亮,送到本宫那儿去吧。」
好个静贵人,针对乔婉婉便故意这般,若是我们真给了她,回头她推脱了,皇后发火就得找我们。
「回娘娘,这花是奴婢们要送去凤阳宫的。」阿竹不卑不亢地提醒道。
静贵人随意一笑道:「容妃妹妹的下人真是不懂规矩,这花,本宫今天要定了。」
我心下一沉,看来静贵人因为容妃复位的事恼火,也根本瞧不上人老珠黄不得宠爱的皇后,所以才故意示威。
这事我没有经历过,该是酸枣上一世的经历。
正在我思索着如何脱身时,静贵人身边的宫女忽然指着酸枣道:「娘娘,这不是酸枣吗?」
静贵人走上前,用护甲挑起酸枣的下巴,笑道:「还真是,本宫记得,你应该去涮恭桶了,怎么,到花房了?」
酸枣猛地磕了好几个响头:「求娘娘饶奴婢一命,求求娘娘!」
「这般有本事,还需要求本宫?」静贵人嘴角勾起笑容,刹那间在在酸枣的脸上划了一道,顿时那白皙的脸庞上就多出了一道血痕。
我和阿竹连忙求饶,却被人死死架住。
眼看着酸枣的头被按在地上,静贵人身边宫女的脚就踩在她脸上的伤口处,我再悲愤心急,也动弹不得。
「酸枣,想当初你在我们宫里待了四年,可比现在乖巧多了。」那宫女又笑着说道,而酸枣紧紧抿着唇,半边脸尽是血。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上滴下的血,好像要将它看穿似的。
原来昔日酸枣在静贵人宫里,就是被这样折磨虐待了数年。
我的心中酸楚,眼泪不自觉地涌出来,不知为何,看到她,我就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半死不活地爬出来,像一条苟延残喘的狗。
只因为我们是宫女,活着便如此艰难。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们终于走了,我还没有从刚刚的窒息中清醒过来,酸枣就已经爬了起来,将我和阿竹扶起来。
她的脸上血污一片,可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下脸,然后搬起花盆,眼神坚定而冷漠。
「连累你们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去送花。」
我和阿竹对视一眼,也搬起了花。
「一起。」
7
中秋这日,乔婉婉得了协理六宫的权力。
皇后身子不好,大家都知道,这后宫易主是迟早的事,不出意外的话,便是皇上宠爱的容贵妃了。
说到底,皇后也确实可怜,家族渐渐没落,自己又没有儿女,也得不到夫君的一点怜惜,大约,只有些许尊重吧。
中秋刚过就是先太后的寿辰,皇上几日都没有召幸妃嫔,也不知怎的,这几日我也没见酸枣。
我隐约记得,酸枣好像就是在这个时候受宠的,只是是如何做到的,我却不知道。
我抽空去了趟花鸟坊,发现酸枣的住处有许多抄写好的经文,还是血经。
难不成她是靠这个得宠的?
一觉醒来,阿竹赶来告诉我,先太后的宫里出现祥瑞异象,上百只鸟儿停在房檐上,而供台上有上百片形色各异的羽毛。
皇上封了一位瑶贵人,赐居储秀宫。
宫中都传疯了,那位瑶贵人原先是个宫女,竟一朝走运做了嫔妃。
我心中有些激动,一定是酸枣,前世她最后就是做了瑶贵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乔婉婉气得不行,躺在床上掉眼泪,直说皇上辜负了她的真心。
我和阿竹还没来得及去找酸枣,不对,是向瑶贵人道喜,祸事就找上了门。
乔婉婉又被陷害了。
皇上出宫祭拜皇陵,妃嫔们照常去请安,明明知道皇后心情不好,乔婉婉偏不知死活地戴了九尾凤钗。
原先是八尾,阿竹和我检查了许多次,阿竹一大早又是头疼又是脚崴,反正最终没跟着乔婉婉去。
可还是出了岔子,并且乔婉婉为自己辩解时,莫名其妙就说了句:「臣妾的首饰一向由阿竹管理,臣妾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错事。」
于是皇后动了好大的气,阿竹还是跟上一世一样,被当庭仗责。
阿竹认命般被拖到了长凳上,乔婉婉跪在厅上,一脸无辜地瞪大眼睛道:「臣妾百口莫辩,皇上一定会相信臣妾的。」
我心里暗骂乔婉婉蠢,她越这么说,就是越戳着皇后的心窝肺管子,小妾跑到人家正主面前秀恩爱,那可不就死得快吗?
这一次我压根没有求乔婉婉,直接扑在了阿竹身上,任她叫我起开,我也不为所动。
板子狠狠打在我的身上,就如同上一世一样。
好像我们根本挣扎不开命运。
不过这一次,借乔婉婉的气运,我们也不会怎么样。
因为我早就安排好了人手出宫,提前跑去告知皇上,容妃有了身子,被皇后责罚,性命垂危。
她的确有了身孕,只不过此时还没人知道罢了。
想必再过半刻,皇上的銮驾就要到了。
我忍着板子的痛,低声闷哼着,却牢牢护着阿竹,她拼命地想推开我。
可是这一世,我想护住她,我想我们都好好活着。
再等一等,等一等。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从外面快速奔来,突然有一个人带着风,将我护在身下。
板子忽然停住了。
我抬起头,惊奇地发现,竟然是酸枣。
「瑶贵人!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让开!」皇后拍案而起,一脸怒气。
酸枣的声音坚定而执拗,抱我抱得更紧了:「娘娘要打,就连臣妾一起打吧。」
一面是皇上的新宠,一面是空有虚名的皇后,下人们面面相觑,站在一边不敢打,也不敢退。
我看向乔婉婉,她秀眉微蹙,一副人淡如菊的样子。
我忽然发现,原来,一个小小的贵人,就能护住我和阿竹两个宫女。
而身在妃位的乔婉婉,却只会说一句不得已,再等等,以后如何如何。
两方争执不下的时候,皇上和太皇太后竟然同时到了。
皇上是我请的,太皇太后深居内宫,一向不理后宫,连年节都不出来,她到底是谁叫来的?
我低头,注意到阿竹的眼神含着一丝笃定。
原来,阿竹也留了后手。
8
乔婉婉在皇上出现后,当场晕倒,经太医诊治,确定了她怀了龙胎。
从前的两位公主都在襁褓中夭折,乔婉婉这一胎犹如及时雨,不仅皇上激动,连太皇太后也是十分重视的。
上一世和这一世,都赐了她玉如意。
可惜这小皇子百日宴时,重华宫大火,上一世我拼死护他出来,胳膊烧伤了一片,仓促之间小皇子的额头磕了个小口子。
乔婉婉心疼得不得了,瞥见我时,又对皇上道:「阿兰也是为了救小皇子,皇上就别责罚了,就算要罚,请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吧。」
我那时还只觉得是自己看护不力,主子心善。
这一次我不过是个洒扫宫女,想了想,我觉得还是要好好提醒一下阿竹。
虽然她逃过了这一劫,可乔婉婉的连累,还在后头呢。
今夜是阿竹值夜,我等大家都睡下后,特意溜出来去殿门口找她。
可是我找了一大圈,愣是没见半个人影。
最后还是在殿内寻到了她。
一片漆黑中,阿竹悄无声息地站在乔婉婉的床前,借着淡淡的月色,我震惊地发现她的手中闪过一道银光。
我心下大惊,眼看着那光影就要刺下去,赶忙大步过去,将她手里的东西夺过去,拉着她出了寝殿。
月光映得阿竹的脸白得像地狱爬出的恶鬼,又像是冻结着寒霜一般,眼神冰冷。
她看了我一眼,眼睛盯着殿门:「你不该拦着我,阿兰。」
我其实早就有了一些猜测,如今看来,阿竹怕也是重生了,更也许,阿竹也被乔婉婉祸害过。
「你是不是也......」我试探地问出口,她先是惊愕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阿竹坐到台阶上,眼中划过一丝讽刺的苦笑:「阿兰,上辈子若不是有你在,我连命都保不住,可你不知道,乔婉婉......」
「乔婉婉说要补偿送我出宫,她,她竟然把我送给了我的爹娘。」
我的心狠狠一颤,阿竹原本就是被父母卖去给大老爷养着做小的,那会儿她才七岁,后来辗转被卖了许多次,才流落乔家。
她爹娘不是个东西,乔婉婉明明一直都知道的。
我已经不敢再听阿竹的遭遇了,她却淡淡一笑道:「阿兰,你知道她说什么吗?我求了她很久,可她说,爹娘再不济也是爹娘,有养育之恩在,终究还是疼惜我的,呵,我被抓回去,卖到了青楼。」
「跑了几次,但总会被抓回去毒打,后来,我接了客,是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几乎有一丝颤抖,我一下子紧紧抱住了她,眼泪不住地掉。
阿竹心仪莫侍卫许久,那是个家世修养皆好的男子,初入宫时乔婉婉落难,他还帮过我们。
莫侍卫常在宫外办差,但每次回宫,经常会给我和阿竹带些稀奇糕点。
他看阿竹的眼神,我想是藏着情谊的。
原以为等二十五岁我们出宫,还能送阿竹嫁给她心爱的人。
只是那件事后,阿竹就被立刻送出了宫,莫侍卫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他来问过,乔婉婉只是笑着说阿竹出宫嫁了个好姻缘。
青楼妓子,真是好姻缘。
我还是拦下了阿竹。
我并非忘记仇恨,而是我们重活一世,最重要的是先活着。
让乔婉婉这么轻松地死了,还得搭上自己,不值。
9
除夕这日,酸枣被封为了瑶嫔。
在乔婉婉怀着龙裔被封做贵妃,正得宠的时候。
酸枣竟然又上了一个台阶。
上一世我不知道,酸枣是这样的努力。
皇上喜欢诗文,大字不识的她便通宵达旦地学。
我和阿竹算是她的老师,我们曾经跟着乔婉婉陪读,如今一股脑全教给了酸枣。
后宫妃嫔原本总是嘲笑酸枣没文化,如今却没有嘲笑了。
唱曲儿,跳舞,乔婉婉轮着学,几乎想尽办法勾引皇上。
后宫骂声一片,皇后天天把酸枣拉去教训,酸枣一跪就是好几个时辰。
我和阿竹去给酸枣上药,那膝盖乌青乌青的,我看得都心惊。
可上了药,酸枣立刻就赶着去练舞了。
最近她正在练西域舞蹈,因为皇上下月要去西域做客,酸枣说她准备偷偷藏在马车里,给皇上一个惊喜。
她总是有那么多稀奇的点子,皇上喜欢她活泼灵动,不像后宫里的女人那般娇矜。
六宫开会时,得知酸枣偷溜出宫,跟皇上一起去了西域,几乎所有人都在声讨她。
静贵人第一个跳出来,贬低酸枣的出身卑贱,手段下作。
乔婉婉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有些嘲讽的意思:「姐姐说的是,瑶嫔的这些手段,就算是知道,我们也是不会学的。」
以前两人是死敌,因为乔婉婉的关系,我受过静贵人不少欺辱,如今她俩倒像是好姐妹。
一群贵人捂嘴笑起来,我只觉得恶心。
晨起和阿竹一起领东西回去的路上,我与她说起静贵人。
「娘娘说了,静贵人相貌粗鄙,本就不配伺候皇上,咱们主子不过是可怜她罢了,让给她几口剩饭,还真当自己金贵,这满宫里谁不知道。」
我笑着和阿竹打趣,视线不经意间划过假山后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静贵人近日来每到清晨,就来御花园接露水,给皇上泡茶。
她这人睚眦必报,颇有城府,这样一来,乔婉婉势必会重新回到她的陷害名单里。
小皇子出生当天,乔婉婉被封为贵妃,为给孩子祈福,她特地下旨免了重华宫所有宫人的俸禄。
足足一个月。
底下人怨声载道,却也不敢反抗,一个个默默地咬牙切齿,有机灵的已经在谋划着要调去别宫了。
酸枣特意来问我和阿竹:「要不要来我这儿,三倍月俸,我罩着你俩。」
我和阿竹异口同声地拒绝了,时候未到。
上次的挑拨离间果然是有用的,我又一次见到了上一世那个照顾小皇子的嬷嬷,那是皇后送来的卧底,还有一位太医,则是静贵人安插进来的,宋遥。
上一世宋遥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原来这个时候,他就已经投靠静贵人了。
阿竹告诉我,乔婉婉的身子看着恢复得不错,但总会出血,下面人都悄悄洗了,懒得告诉她,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
我猜应该是宋遥做的手脚,便去太医院找他。
宋遥对我的出现感到了一丝慌乱,他生怕我看出些什么。
我将一篮子蜜饯果子塞到他手里,笑道:「你我可不必拘礼,这果子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快尝尝。」
宋遥的面色有些歉疚:「阿兰,我们各为其主,我也有难处......」
「你怎知我们就一定会各为其主?」我挑眉笑道:「你若与我们站在一起,我保证,你想要的都能实现。」
宋遥医术高明,只可惜家世不好,他想要成为太医院的院首,得遇赏识,名扬京城。
「容贵妃可不算是位明主......」宋遥微微蹙眉。
我看着他笑道:「谁说是容贵妃了?瑶嫔娘娘也是棵大树哦。」
10
宋遥悄无声息地成了我们的人。
据他所说,静贵人只是命他加了些药,伤人气血,我知道,这些不算大事,重要的是,小皇子百日宴那天,奶妈会故意纵火。
到了这日,我和阿竹半路冲撞了瑶嫔娘娘,于是被罚去给太皇太后祈福,要诵经整整一夜。
这里静谧少人,我们只听到抄录佛经的沙沙声。
我是真心地叩首,感激上天给了我们作为低贱宫女,重获新生的机会。
今夜过后,大概历史轨迹,就会被彻底改变了。
一旁有酸枣早就准备好的吃食,我和阿竹吃完后继续抄录,直到天亮,我们才抬起头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回了宫。
重华宫一夜之间,被烧得面目全非,我几乎都认不出,这是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了。
宫门挂着白幡,殿内乌央央地跪了一群人,我和阿竹连忙悄悄地进去,跪在了人群后头。
只听见前面传来皇上的怒斥声和乔婉婉低低的哭声。
「臣妾不相信一个嬷嬷为了几十两银子,就敢纵火谋害皇嗣。」
我心头有些想笑,她说的大概是那个被她克扣了半数赏银的嬷嬷吧,皇后娘娘的卧底。
皇上说了什么没有听清,只见那嬷嬷被侍卫押着,狠狠地拖了出去。
幕后的主谋皇后娘娘,本就空有名头,得知事情败露,一病不起。
可到底,小皇子没了。
我和阿竹不在,自然不必担责,可惜了绿瓶她们,因为看管不力,被打得皮开肉绽。
乔婉婉得意时,她们一分赏赐也没有,出了事却要被罚。
我想起上一世的自己,总觉得打心里难受,于是立即去找了宋遥,为这些姐妹治伤,自然,诊金就从重华宫扣。
只需在重华宫的用度里多加一些,当作容贵妃的诊病费用,自然就不用亏欠我们宋太医。
小皇子的死改变了乔婉婉的轨迹。
原本我还想了许多之后的事情,包括她做了皇后之后我们的对策,只是如今,乔婉婉整日待在屋子里,压根不出门。
她每日都在怨怪那个贪财的嬷嬷,怨怪宫女们不仔细,还会怨怪皇上。
「如果皇上那日陪着我,没有去找静贵人,那皇儿也不会离开......」
窗外落了雪,她坐在床边喃喃着,只披了一件狐绒斗篷。
我走过去收了茶水,点头附和道:「娘娘说的对,唉,可惜皇后娘娘如今还好好的呢。」
赞同她,肯定她,让她膨胀。
这些时日,我和阿竹一直奉行这个战略。
事实上,我还让宋遥配了一副安神散,那里头,放了些别的东西。
以至于皇上来时,乔婉婉都冷着一副面孔,时而撒泼,时而怨愤。
日子一长,连皇上也不愿意来了。
我有时看着乔婉婉的样子发呆,不明白为何上一世,明明我拼死救了她的儿子,她却没有半分感激之情。
阿竹说:「她从来就没把我们当作人,奴仆做这些,在她看来,就算去死,也不过是理所应当。」
除夕的时候,酸枣成了瑶妃,掌六宫之权。
乔婉婉开始写诗,时而落泪,诉说她和皇上的曾经。
没有人在乎了。
莫侍卫常常来找阿竹,以前乔婉婉拦着,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合规矩,如今她也管不着。
我时而蹭上一些点心,分给重华宫的小姐妹们,大家虽然都是来做工的,但也过得开心。
曾是宫女的瑶妃管理后宫,自然就对宫女宽厚,月俸增加,每月还能出宫一次,到了二十五岁,大家就都能出宫和家人团圆。
瑶妃生下第三个儿子的时候,终于当上了贵妃。
整个后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非要自己的孩子认我做干娘,某次生辰礼,她说要放花灯,皇上振臂一呼,直接在金明湖安排,湖水中央都是盛开的莲花,周围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
夜里烟花漫天绽放,我跟在她身边,与她一起放了花灯。
避开皇上,她悄悄贴在我的耳边说:「阿兰,我可兑现承诺了昂。」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我忽然想起当年我俩坐在浣衣局脏兮兮的水池边,那两盏黑夜里的烛灯。
以及,我们许下的愿望。
那时我想着,这一世要好好活着。
从思绪中抽回来,我瞥见不远处,阿竹正和莫侍卫一起放着花灯,她在闭着眼睛许愿,而身后的男子含着笑意望着她。
金明湖边围满了宫人们,瑶贵妃没那么多规矩,不论身份,大家都能来放水灯祈福。
我的身边围着几个小皇子小公主,笑着追逐,一边还拽着我的衣服喊:「姑姑。」
我笑了笑,也放去了一盏水灯。
11
这年我二十五岁。
阿竹早我一年出了宫,和莫侍卫成了亲,婚礼是我和瑶贵妃以及重华宫的姐妹们一起办的,热闹非凡。
她走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说在宫外等我。
我庆幸,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她还是那个重情义的阿竹,总算,这一世她可以真的幸福。
瑶贵妃舍不得我,还妄想用金银珠宝和才俊青年贿赂,让我留下。
但我还是想,出宫去过自己的日子,上一世我的愿望就是,等出了宫,拿这些年攒的银子开一家酒楼,做好吃的菜。
兴许,还可以在酒楼种满鲜花,四季都有美好环绕。
就这样,简简单单经营我自己的小天地。
瑶贵妃最终还是支持我的,还笑眯眯地说要入股,以后心情好了,就带着皇上出宫,来我的酒楼逛逛。
我皮笑肉不笑。
离开皇宫前,我去了重华宫,去见了乔婉婉。
如今的重华宫,可以算是另一种程度的冷宫,愚蠢又清高,自是不会再令皇上回心转意。
于是再又一次被人陷害谋害皇子后,乔婉婉再也没能翻身。
她如今是乔贵人,因为从前的那些德行,也没人再愿意伺候她这个挑剔又吝啬的主儿。
除了小太监每日送些饭食,没人再搭理她。
我进去时,乔婉婉正坐在梳妆台前,摸索着手上的护甲,她的手上已经出现了细细的裂纹,大约是京城太干燥。
上一世拖着残腿出宫后,我的手便一直如此,日复一日洗衣做饭,吃尽了苦头。
那时我就在想,乔婉婉在做什么。
「阿兰,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她忽地开口,眉眼里是淡淡的嘲讽。
「是啊。」我点点头,肯定自己的来意。
她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真的这么说。
「背叛主子的滋味如何?」
我想了想,答道:「我倒是挺开心,只不过,不是背叛,而是报仇。」
乔婉婉顿了顿,看向我,眼中染上了一层愤怒:「报仇?你这个贱婢,如果不是我们乔家,你这样的贱命,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是啊,贱命,可宫女也得活,不是吗?乔婉婉,实话告诉你,这一世,我就是来找你索命的。」我捏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里的惊愕越来越强烈,轻声笑道。
「阿竹以前要杀你,是我救了你啊,你应该感激我,因为我觉得,你这样高贵的人,不应该就那么死了,死了还要连累别人,你看现在,多好啊。」
萧瑟的宫殿,褪色的护甲,馊掉的饭菜,甚至角落里还有老鼠。
我环顾了一圈,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扬起笑脸道:「不用谢,娘娘。」
我转身打算离开,忽地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道:「告诉你个秘密,乔婉婉,上一世你可是做了皇后娘娘的,呵呵。」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她瘫软在地上。
「好好享受余生吧,娘娘。」
我快步离开,赶在日落前出宫,瑶贵妃特意来送我,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竟逼迫皇上为我的酒楼题了字。
天子的亲笔啊,拿到的时候,我的手都在颤抖。
她还拉了一车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有花房新培育的名花,还有库房里的字画,几箱银子。
「这是本宫入股的资金。」
我笑得合不拢嘴,绿瓶还有几个小丫头也背着包袱来了,这是我答应的。
宫里有些宫人是被家人卖来的,就算以后出去了,回了家也会被再次出卖,索性与我一起开酒楼,就比如绿瓶,做点心一绝。
我想,女子之间本就该互相扶持,这天地大家一同经营,也不错。
完
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从新来过就会迎来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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