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话有音就有字:本地话心得

家天看过去 2024-08-01 12:08:34

《往事》79

《岁月随想17

(写于2022年6月)

老伙儿(闽南语:老年人,儿,读阿,常写“仔”)有个通病,眼前的事常丢三落四,早年的往事却历历在目,记忆犹新。看到不少人在自媒体上著文回忆,记录私人史,很有意思。老夫“食饱冗冗”(音ying,与荣同音,闲着的意思),也学着在电脑码字,把年少儿时的经历凑成短文,配上一些新旧照片,试着发到网上,只当好玩,没想引起不少读者共鸣。这些旧时琐事杂忆,有“鸡毛肉骨”生财有道,有“粗尿”变废为宝,有甲子之前的百姓点灯、“燃火”、洗汤、吃水、剃头、补鼎的市井小事,还有对漳州小城大事件的儿时印象,如“六九”大水、击落U2飞机等等,慢慢形成了几十篇的《老漳州记忆》系列。我发现,如果文章中夹有闽南话“土话”,本地读者更有兴趣,觉得接地气。

于是,开始琢磨一些常用的闽南话用字,发现闽南话不是有些人说的“有音没字”,而是大家久没去用,把它弄丢了。很多闽南语能找到本字,就是古代用的汉字,说闽南语是中国古代的普通话,是古汉语的活化石,一点也不为过。如:我们天天炒菜用“鼎”,“食”饭用“箸”,打人叫“拍人“,下雨说“落雨”,走路叫”行路“,而非“关公走麦城”的“走”,此“走”是开溜跑路,数量多说“济”,叫人不要乱说话就喊“恬恬”(恬,静的同义字),自己说“家己”,高说“悬”,明镜高悬,与大家说的县城的县一个发音,就可得到印证。平时大家讲的闽南语,出现的常用汉字比比皆是,不一而足,但很多闽南语本字一时还难找到,待有识之士去考证。而台湾闽南话流行歌里随意用的谐音替代字,虽然通俗易懂,却埋没了老祖宗博大精深的汉字。

退休后“老不休”,还有点事要干,没去老年大学学习。去年得知我的母校漳州电大也办了老年大学,有个闽南方言文学班,由闽南师大张嘉星教授主讲,就与同事好友结伴报了名。张老师发掘闽南童谣,还出了不少闽南方言的专著,是漳州研究闽南语的专家,并曾在漳州电视台主讲《闽南童谣》,老少观众都喜欢,更让很多老伙儿唤起了童趣。我这辈子“读册”共17年,其中幼儿园4年,小学6年,中学4年,工作后又在职业余读了3年电大,没想,“更”(音gok,再次)回到学堂来“读册”。

老年开放大学学堂

闽南方言文学班学员都是退休人士,在职时从事各行各业,都兴趣闽南方言研究,有的已有一定的造诣。同学中不少是刚退休的“年轻”人,我以为老伙儿中我最老,没想到班上还有大哥大姐,其中有一位洪大哥,已80几岁、他是将青春奉献给西藏边陲的老英雄。会不会有人觉得奇怪,闽南语是母语,讲了一辈子漳州话,连思维做梦都是本地话,还要学什么。其实闽南语既然是流传上千年的古汉语,就有一套学问,说得地道,却写不出正确用字,或随便弄个谐音字替代,只得去探究其奥秘。虽然每周才一节课,几个月来,也收获了不少。

读“册”用的教材

第一,闽南语比普通话音调丰富。闽南语并不只在闽南地区使用,它还是跨越地区省界国界的国际性汉语方言,世界上说闽南话的就有八千万。

闽南语有18个声母,比普通话少了f、r,多出b、g、ŋ、dz四个浊音声母,也没有翘舌音。

闽南话韵母个数也比普通话多,有80个以上,其中鼻化韵(如庵am)、塞尾的入声韵(如压ap,鸭ah)、鼻化入声韵、声化韵(如秧ŋ)、声化入声韵五种类型普通话没有,是青少年说好母语的难点。

我们虽然天天说闽南话,却不知道它有“四声八音”七个调类,比普通话四个声调丰富,使用中还会变调。普通话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个音调,闽南语将上声分为阴上、阳上,去声分为阴去、阳去,还多了阴入和阳入两个入声。大家可试着用闽南话读读以下几个发音类似的字:东(1阴平)、同(2阳平)、董(3阴上)、冻(5阴去)、洞(6阳去)、督(7阴入)、独(8阳去),你能分辨出吗?我至今会读却常常辨认不出是什么声调。

第二,闽南语语音有独特的文白异读。用于诵读古诗文及书面语的叫做文读音,又称读册音,是唐宋中古音,吟读唐诗最押韵。还有口头语的字音叫作白话音,据说是远古音。闽南语里的汉字常有文读和白读两种发音。如:飞机读hui(文),飞鸟读bue(白),落实读lɔk(文),落雨读loh(白)等等。有的外地人学闽南话,尽管发音准确,音调也对,我们一听还是知道不地道,原因是他没有掌握闽南语特有的文白发音。

第三,利用同义复词和倒装,可以找到闽南语的本字。如拍打是同义复词,拍就是打,普通话说打人,闽南语就说“拍”人;下落也是同义复词,普通话说下雨,闽南话说“落”雨,落就是下;乌黑是同义复词,闽南话说乌不说黑,黑龙江都读成“乌”龙江,与福州的乌龙江同音。

第四,反切法和连读可以破解一些闽南语词汇的来历。漳州小吃“臭粿”,明明香喷喷,怎么会叫臭粿?原来萝卜闽南语叫菜头,菜头粿,菜cai保留声母c,头tao保留韵母ao,切掉“菜”的韵母和“头”的声母,两字两音变成一音,c+ao成了cao读臭,菜头粿就成了臭粿。延安南路旧时叫马坪街,但老一辈都叫me街,也是这个道理。许地山的《落花生》,平时我们不读落花生三个音,而读成两个音,即lua生,就是将落(Luo)花(hua)两字快速连读,切掉落字的韵母uo和花字的声母h形成lua音。再比如:你们(尔等)读lin,杨先生读杨se,而不是杨先,都属闽南话特有的切韵现象。

第四,闽南语古诗吟诵。母亲生于民国2年,文化不高,我小时候她用闽南语教过我一首唐诗《春晓》,这次在班上,除了学习《秋风辞》、《登鹳雀楼》、《诗经·秦风·蒹葭》,还诵读了我从小熟悉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倍感亲切。

大家还朗读了不少闽南语童谣。希望今后还能学到更多的闽南语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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