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诗画|忆清——春雪之山

冯晓晖 2024-03-19 23:18:45

“浔阳诗画”发布九江本土艺术家创作的文艺作品。该系列在“浔阳叙话”“冯晓晖”两个公众号首发,并在国内主流自媒体网站(今日头条、百度、搜狐、新浪、网易、微博、豆瓣等)上同步转发。欢迎本地创作者投稿。

本篇刊发于《九江日报 · 长江周刊》2024年3月17日,总第979期。

正月二十,听闻庐山上仍白雪皑皑。一个冬天没有看到雪的遗憾,在春天抵达的时候得以弥补。用一个周末的闲暇,最大程度地完善春光的腔调。向着春山出发,向着近在咫尺之遥的冰河时代出发,假设还停留在冬天,在执着而迟缓地行走在过去的时光里。

山上的雪。是春雪,也是暮雪,它最大限度地使用了延时功能来保留人们对一个冬季最后的挽留,这样的用心良苦怎可辜负?这样的雪,哪怕是不能同时去淋一场,哪怕是不能同时白头,大概也是值得为之奔赴一场吧!

趁着在冰雪消融之前,去看一看只有一种颜色的世界,去听一听雪淞落地的声音,走一走雪块夯实的地面,雪块垫高了人与天的距离,人在那时与云又接近了一点点,做一次天街小镇的过客,假设冰凌就是水晶,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路过的幸运者,都是被命运眷顾的富翁。

想起来有一个词叫素心若雪,在这纷繁世间,且行且思,守一点沉默,洞悉世间万千变幻。东坡先生曰: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千山万水,难掩烟火纷扰。素心若雪,从修心开始,走向宁静。想起大年三十晚在不绝如缕的爆竹声中,我一个人在临写落花诗帖,外面的声音此起彼伏灯光彻亮,而我的心,全部交付给了眼前的这本薄薄的字帖,好像穿越了朝代与唐寅对话,心境是静而又静。那种时刻,顿觉沧海桑田,尘世如烟。我心若雪,世事皆安然。就让所有的悲欢离合,都随风而去。

只需留存内心底深深的朴素,享受着生命的原来面目。一任窗外寒风狂号,室内素心如映。仿佛有箫音在雪野里悠远着,让眼前的灯光从而更加温暖。

如果说除夕是一年的终结,冬代表结束,春代表开始。那么雪呢?雪是这场盛大的宴会上的华服,它是一种颜色的荣华富贵,它一家独大,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一揽天下,是君王,有着慈悲的蛮横。一开始它来的时候温情脉脉,继而汹涌,撤退的时候它撼天震地,脾气大的象是一个独居的猎人。

站在这样的雪景之中,其实是感觉不到寒冷的,雪是冬带来的,却并不意味着冷。身处其中反而是炽热,只有躲开了雪的笼罩,雪落在身上化成的冰水才让人觉得冷气蒸腾。那冷也不是真正的冷,而是先于意识切入的冷。所以说雪有的时候真像是带了一点点生命,当仰头看着树上的积雪,有时枝不驼雪,雪就会籁籁地滚落下来。你看着看着,一会儿觉得自己是个大人,无惧于这样的雪崩,在内心里想着自己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雪?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个孩子,生怕雪一化就没了,忍不住就要红鼻子了。

只要是下雪,山就成了一幅水墨画,投身于此,成为泅开的一滴墨。每回上山我都要去如琴湖转转,这次也不例外。一见之下,放眼千山外,雪重如琴湖。远远的看,如琴湖中间的湖心亭,遗世而独立,是一片墨绿中的一点白,犹如翡玉中的一朵云,孤自独清,缥缈的不切实际。我没有一叶扁舟,无法横槊而去。只有一双走不远的脚,经不起跋涉,更多的只能眺望,站在雪中,听任雪飘洒到发丝,然后融化,渐渐的把自己站成一尊雕塑。我开始有点后悔起来没有带上茶具,带上我的镶了银里的瓷茶盏,用银碗里盛雪,饮下这一掬茶饮。天地间,这雪茶,暗含着宿雪的寒及初春的微凉,不知道究竟是何种滋味?我竟又一次错失了,我总是后知后觉,一个痴愚的人总是不能灵敏地审时度势。有时候一错过就是一年,有时候一错过就是一生。遗憾与悔恨时常交织成了一件玄色的风衣,经年地覆盖在无法融化的森林。

返回时走在行人道上,树上的雪如阵云坠地,当我正迟疑站在那个路口,树上扑楞楞掉下来的积雪阻挡了我的去路,我想,在落雪阵阵中走过去,是不是就有一种纷纷大雪的意境?于是对焦,却有一陌生人突然闯入视线,来不及回避,下意识地拍了一张。

拍完之后,他迎面走过来,我略微的带点歉意说不小心拍到了你,这个陌生人笑了笑,与我擦肩而过,顾自走去,好像陷入某种沉思之中,任何事都不能打扰到他。等他走之后,我竟发现有点舍不得删掉这张照片,这估计是我今天拍的最好的一张照片。一张陌生人的照片。

且不说这是无意中抓拍下来的自然形态,具有流动的舒畅性,单是他的模样,似乎面熟,我觉得应该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木心,但木心那时候在乌镇,应该也不是这副模样,而是长袍马褂。木心只是年迈时在纽约的时候才用了这样的装扮。但我愿意一厢情愿的认为是在和木心相遇,和一种精神上的少数民族相遇。

也许木心的装扮早已经成了一种标志了。想起木心的一句诗:“人是在等人的时候老下去的,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经历那么坎坷的木心,应该对所有的事都没有期盼之心了,然而为什么他的内心仍然充满渴望?到最后也不过: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这后一句,隐晦地写尽了悲凉,就如红楼梦的最后,贾宝玉出家的那一刻,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都不过是大梦一场空,不过是孤影照惊鸿。人世间的刹那相逢与离别都是猝不及防。

下得山来,在路的尽头,目光的最远处,淡蓝色的山连绵不绝。一千多米的海拔形成了十几分钟的天上人间。雪山赫然在望,却已经身处山下油菜花之中。-时之间,分不清是春天还是冬天?是冬天还没有过去还是春天还没到来?情景的转换让人有时空的交错感,好像还需要倒一倒地域差。

显见的,下山就是回到现实,回到春天,一切都在向暖,只有那座山还在解冻的路上,在云端。想起前些日子才得知我老家地名的来源,那是多好的一个名词啊,可惜我到现在才得知。《楚辞·九歌·河伯》:“与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纷兮将来下。”王逸注:“流澌,解冰也。”原来我在流澌度过少年时,原来那就是解冰之地。有些美好总是来的稍稍有点晚,但总归会来。

【作者简介】忆清,女,1978年4月生,江西湖口县人,现供职于某教育部门。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九江市书法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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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晓晖

简介:旅行、摄影、码字,多个职业,多种角色,多一种维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