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麦田穿过春天,去宛地送别闫老师!

灵眼相加 2024-09-10 15:42:41

文&图/吴志恩

穿过麦田

今年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上午,我从郑州坐高铁去往宛地,列车在高架桥上穿梭,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麦浪正此起彼伏滚向远方。

黄淮平原的春天,大地上别无二致的都是麦子,像碧绿的地毯,像密实的草原,只有环拥着的柏树的三两座坟茔偶尔穿插,打破这平整统一。

我想起去年春天中原某报发布的麦田的短视频,里面有一句浪漫配文:“河南春天的麦田有多治愈,大地上满是绿色写下的诗句。”

但我眼里却忽然涌满了泪水:这美好的春天,田野上弥漫着养花期的麦子的清香,但我的闫老师却要长眠地下,从此和我们从此阴阳两隔。没了他,这世间的意义尚有几许?

是的,我穿过麦田穿过春天,去宛地跟他送别。

高铁的速度令人咋舌,半个多小时就进入南阳盆地。去年也是五月,我专程回去看了高三阶段学过画的那个农中。

从镇上抄近道过去,齐胸深的麦子正在灌浆,一农妇正踮起脚尖,从土路上拿镰刀勾取缠在麦穗上的拉拉秧,拢间已容不得人进入。

这农中原来是县第七高中,上世纪八十年代改为农中,周围是农村农田,西墙外是县里的试验农场,它似乎从来都在麦田深处立着。

穿过麦田到大路上,我和高中的学画时的伙伴小六汇合了,疫情前他把家安在了镇南头。走进校园,随着小六的指点我一次次穿越飞翔,画室、教室、宿舍、食堂和闫老师的住室一点点清晰却又模糊起来,物是人非!

校园早已荒废,被村部和其他人挪用,最有年代感的食堂竟然刨花飞溅机器轰鸣在做棺材,会议室前空地成了乡间驾校,我们不忍多停留,一旦侄子秉翰的车开到跟前,我就钻进去一溜烟的逃了。

想当年我考前集训来这里学画,正书声琅琅生机无限时节!莘莘学子埋头读书相互讨论对未来无数期许,谁成想它三十年后如此不堪。

我与小六和另一个笑靥如花的女生曾乘三月的东风,到学校东侧刚及足踝的麦田里放飞风筝,也曾到麦田深处的不过数层楼高的虎山上去游逛一番,当我与女生谈意正浓迈进山顶小庙时候,暗影里的神像却张牙舞爪怪叫起来,吓得我们夺路而逃,这才知道是小六的恶作剧。

也是和这女生在夜里禁不住诱惑翻墙去邻村看电影,回来差点儿就被闫老师擒获,他后来充好人说是故意放我,我不大信,因为眼见他打着手电筒走远了。

闫老师是我生命中遇到的一个奇人,我第一次见到正在完成中的油画是他的,画的鲁迅先生坐在藤椅当中,小屋内氤氲的松节油的气息很新鲜也很好闻,鲁迅先生的体态神情特别是唇上的浓须不就是闫老师他自己嘛?!

他有很多画册,都是铜版彩印的西方油画,我们翻起来爱不释手。他徒手在白漆的广告牌上点画撇捺地刷大字,黑体宋体都能一气呵成字正腔圆,我们紧张得屏住呼吸,等他写好了才一齐鼓掌。

他课堂示范完的水彩画同学们争抢,总有人因得不到而哭鼻子,他笑着看同学们周末时候把完成使命的做静物的蔬果抢吃一空。

他蹲下来跟我们说话,谈艺术谈人生谈哲学谈历史,没有炫耀,是真的分享,他理解我们,把我们当朋友看,他把所有人当朋友,他属于那种没有私敌的坦诚而热情的人。

所以我舍弃去市区而到这农中里来拜他学艺,也许是身为班长的我的这一届美术高考短训班成绩好,以后连续火了几届,直到闫老师辞去教职去做设计。

我后来才知道他的书法也那么的好。还是去年的这次返校之行,在小六家客厅见了他一幅行草,我凝神端详了很久,笔法笔意布局都无可挑剔,落款也很精心,气势略凌厉了点儿,果是他十年前的手笔。

18年我去宛城看过他巨幅国画,两米高二十米长的那种,早已没了西画的浓重光影,已然东方丹青的不动声色的征服,字也沉着饱满。

我忽然就很嫉妒小六,他有闫老师的墨宝而我没有。我没求过吗?应该会有吧,我得回家翻箱倒柜了。

去年五月我也没敢去看老师,他几乎被保护了三年,他竟然是肺癌,最怕肺传染病的。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病怎么就缠上他了,这么好的一个人!

几年前还信心满满的对我说:“查过了,肺竟然没有丝毫儿毛病!”这是个乐观和无惧生死的人,每想起他的病,我和同学朋友们都会疼得揪心。

九月底的时候他来过郑州,来看中医,自己说不想进京化疗了,想与病毒和解,相安无事几年好继续他的创作,他的创作是一个宏伟计划,我们连想想都激动,事实上他已经完成一批作品了,从人物——《山海经》到雄奇险峻的天山长卷。

然而他很虚弱,尽可能平和安静的跟我们讲话,但我们已经深深地替他担忧了,他刚过花甲,比我大不到十岁。

然而五月四日的傍晚,我在高速路上疾驶时接到了闫老师长女的消息:当天下午三点,老师与世长辞。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我只能参加次日的殡仪馆灵堂告别,他三天后下葬,我因工作去不了。闫老师躺在水晶棺里,安安静静的,他睡着了,不痛苦了,年前我俩通电话,他能疼的叫出声来。但他也永远的离我们而去了。

灵堂内外悬挂着他的一些二尺斗方,算是大家的不舍和追思吧,但小画怎能代表他的水准,他还有很深的艺术见解,包括对美术教育的忧思,而他的画差不多都是20年来进行园林、景观、建筑和城市规划设计的间隙创作出来的,为此他作了厚厚的几摞写生和资料准备。他的摄影也那么好,曾一度挂到石人山景区的贵宾室里。

这么个长期扎根在基层和教学一线、设计一线,以发现和传播美为己任,从不参加展览和追逐名利的堪称全才的美术界前辈,忽然就走完了人生和艺术之路,英年早逝,真真是造化弄人,不可思议!

闫老师的墓地早就买过了,他把自己安排在了宛城郊外的一片风水佳处:麒麟湖畔。

也有十几年前了吧,他带我去过麒麟湖,我们在暮春时节的红月亮下野餐、垂钓、唱歌,湖面上波光粼粼,空气里弥漫着薄薄水雾和豆麦香气。

说得伤感了,借老树题画诗的意境吧:“盼着明年春天,徒步乱走江南。看尽雨中花色,最后没入云山。”下次,我选个风和日丽的春日去看你,穿过麦田,到您坟前,我们与东风、山鸟和波光一起说会儿话吧。

*作者︱吴志恩:中原工学院艺术设计学院教师。「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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