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精神——以怀素狂草书风与中国画大写意画风的比较研究为例
文/陈晓玉
怀素狂草书风与中国画大写意画风
在表现形式上的相互渗透与融合
怀素狂草的心性，实际上是写意的。怀素狂草的写意性不仅仅是技艺，更是怀素内心情感的抒发，中国画大写意画风也是这样极度情绪化的灵魂表达。怀素狂草无论从书写的速度、节奏与造型的夸张程度，还是从他情感的表达角度来看，其狂草书风可称得上是书法艺术中汉字书写的巅峰；而中国画大写意画风同样是将中国绘画艺术推向了审美的极致，最大限度地表达了创作的自由情感。两者在表现形式上的相互渗透与融合，审美共性与写意特征得到了进一步强化，从而将书画艺术性推向了最纯粹、最高限度的审美境界。
（一）意象的点画造型
包世臣在《艺舟双楫》中提到：“大令草常一笔环转，如火箸划灰，不见起止。然精心探玩，其环转处悉具起伏顿挫，皆成点画之势。”这句话让人很容易地联想到作草书的全过程犹如坐过山车，无论狂草还是中国画大写意，真正起到关键作用让人振奋精神的就是这“点画之势”。怀素狂草点画与点画之间因笔势连贯而产生，多呈现出曲线形态，与中国画大写意画风的点画造型关系紧密，彼此互为融合依存。
怀素狂草中锋用笔与中国画大写意画风线的运用，可以说是异曲同工。怀素狂草书风点画造型中，形态多变，笔断意连，方向多变，皆趋于自然的过渡：有运笔短促、节奏明快的，有回锋或出锋收笔的，等等。吴冠中大写意花鸟画《紫藤》（图7）穿插在线条左右的点和线条本身，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形成疏密对比与节奏，主观表达情感的意象点画造型尤见突出。两者皆是通过点画与线的对比来调节空间的疏密和书写的节奏，从而丰富写意艺术的表现形式。
草书状如龙蛇的意象造型与点画须空中摇掷笔作之的书写节奏是一致的。王冬龄《书写的极致》：“书法的线条，尤其是草书的线条，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线条。因此，研究书法，不得不研究狂草的笔法。狂草的笔法是最高境界的笔法。”大写意花鸟和人物画的连绵笔意又与狂草连写上的轻重疾徐、顺逆顿挫、提按铺裹，以及节奏感、力度、抑扬顿挫等方面有着密切的亲缘血脉关系。
综上所述，怀素狂草写意的点和线是艺术表现与中国画大写意艺术的灵魂，在狂草运笔作用下催化出各种大写意画风的描法或是皴法，是写意精神的重要载体，集中体现了“意象的点画造型”的核心价值。
（二）简约的结体造型
“简”是狂草的一种归纳，是“大写意”的本质，寥寥数笔，超妙入神。怀素狂草简洁凝练的取势与中国画大写意笔墨的高简造型相互渗透与融合。如怀素狂草《自叙帖》与吴冠中大写意人物画《契比僧佛》（图8）所示，线条瘦劲而粗细匀称，转多而折少，“狂”的表现中有理性控制，密的地方很密，疏的地方大疏，大疏大密对比运用，配合长线条的提按、顿挫、翻转，线条的绞转与中锋、侧锋的自然转换，迹简意深。
（三）章法与构图的空白造型
古人说“虚实相生，无画处皆生妙境”，可见“留白”的魅力。怀素狂草《自叙帖》与吴冠中大写意山水画《黄山仙人指路》的空白，美在虚实相映，留白透灵。在整体构成中由实变虚，从而使构图虚实互映，计白当黑，墨彩交融，设色隐约简略，线条粗犷、灵动多变。怀素狂草章法的布白与中国画大写意构图形式上的虚实是一致的，相互渗透与融合，蕴含着丰富的写意精神，能给人以心灵上的震撼和更强的审美享受。
写意精神的当代意义
笔墨当随时代，大写意花鸟画开创者徐渭说：“草书盛行，始有大写意画，实为经验之谈。字要写不要描，画亦如之。一人描画，便为俗工。”草书与大写意画笔墨语言的写意美学原则相互贯通，以怀素为代表的狂草书风是草书创作中最具表现力、情感最为充沛的一类，与中国画大写意画风的相互渗透与融合能更好地促进了艺术风格的完美发展，怀素狂草书风与中国画大写意画风也带给了艺术家在创作规律上的一些启示：
（一）写意之美的传达
以怀素狂草《自叙帖》为例，将传统笔墨语言应用于当代写意艺术中，充分地表现当代精神，使形式和内容达到高度的融合，使之更符合时代性、现代性，更好地传达灵魂写意之美。王冬龄认为：“草书是书法艺术的极致，是书写的极致，是抵达内心深处的书写。特别是狂草……”无可否认，“狂草”是触发于心的，是主观写意的心灵展现，是最抒情的书写，是中国书法发展到极高形式的一种书体。其形容执笔姿势、笔法的“屋漏痕”“孤蓬自振”“惊沙坐飞”等术语早已为人熟知。
明代徐渭性格恣肆、生性狂放，这与怀素的“狂”颇像，笔下都是即兴性和不可重复性，一气呵成，气势逼人，他们那声嘶力竭的癫狂是他们创作时真实情感的宣泄：“怀才不遇，洁身自好”，真正地把深处的“灵魂”都“写”出来了。
（二）“以形写神”的妙用
“以形写神”最早出现在东晋顾恺之《摹拓妙法》，意为“画家在反映客观现实时，不仅应追求外在形象的逼真，还应追求内在的精神本质的酷似”。说明“以形写神”是经过作者主观感受、顿悟、迁想妙得、再创造的结果，是一种意象的形神兼备，是灵魂的写意。而这恰恰就是怀素狂草书风与中国画大写意画风的一种归纳，是灵魂写意的本质。
（三）狂草与大写意墨趣创作的相互影响
正是因为有了大写意墨趣技法的积淀，才有了大写意画风的确立。“有规律而无定法”，狂草书风也直接影响了其大写意画风技法的成熟和个人风格的确立。我们应更多地把狂草书风上的美学因素吸收到中国画大写意画风上来，以丰富大写意画的表现力，提升中国画的精神内涵。
图7 吴冠中《紫藤》
又因为中国画以书法为基础，写字与作画都讲究“个性共韵、笔墨同源、意境齐美”，中国画尤其与书写用笔方面的气韵、骨力、神采、布局关系紧密。具备墨趣的中国画大写意若以写意精神的狂草为基础，狂草创作也借鉴中国画大写意墨趣的运用，那么给欣赏者会带来更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在中国画方面有较高造诣的画家一般书法功力都很深厚，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规律。
图8 吴冠中《契比僧佛》
这就给艺术家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若想大写意画作达到一定的高度，研究狂草书法的大写意精神，促进写意精神的个性风格凸显很有好处，否则实难传写出客体对象的精神气质和内在生命力。在艺术家笔下所表现出的写意笔墨精神和文化素养，值得继续深入挖掘和研究。我们可以从中吸取营养，进行技法积累，从创作风格进行文化传承，不断提升个体文化修养，更重要的是需要一种勤奋和顿悟，再依靠平时的学识、修养和长期的苦功，才能形成一种文化自觉与自信，有着超人才情才能进行“灵魂的写意”。这是开拓以狂草书风与中国画大写意画风融合创新之路的重要环节，也是逐渐提升中国文化品位和审美价值、让中国书法与中国画走向世界的必由之路。
结语
以怀素《自叙帖》为代表的狂草书风本身就是一种情感上的写意精神，代表着一种狂怪豪放的美学风格，其笔法之妙与中国画写意精神的笔墨线条都是以表现人的精神世界为核心的，具有独特的文化内涵和情感表达，都是艺术家为宣泄情感借以表达的手段，展现的都是艺术家的真实情感以及中国传统的文化、哲学思想。
以中国画大写意与怀素狂草《自叙帖》为例，可见两者之间永恒的写意精神是与传统相承相续的。当代中国艺术家可把“狂草”这种张扬个性的艺术融入大写意画中；反过来，中国画大写意画风运用到狂草书风创作中去，亦可增强写意之美的表现力。积极地从传统中汲取营养，传承发展和创新变革，可传达一个充满内在张力的新境界，这就是“写意精神”重大价值所在。
当下，需要我们敬畏传统，传承深化认识，虚心学习，领悟“写意精神”的核心和灵魂，追求画意通书意，勇于创新，不断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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