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新巧:央美毕业设计“垃圾”,我的书法作品也是从垃圾打捞的

书法世家 2024-05-31 19:42:53

丘新巧 号未堂,广东新丰人。中央美术学院书法理论博士,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书画系副主任,中国书协会员,上海市书协理事、学术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上海市徐汇区书协副主席。

关于作品的一些说明文/丘新巧1

这是一些我将要扔掉的东西,一些垃圾。但毫无疑问,经过此次展览它们将被偶然地保留了下来:一只强有力的手打捞起它们,使它们摆脱了本注定消逝的命运。

火把 134cm×79cm 2024年

2

由于我一直在书写,一直在产生废纸、垃圾,产生这些废品的数量和所耗费的时间都要远远大于我在创作作品上的数量和时间。而且,由于它们的被遗弃,就像从意识中被清除出去沉淀到无意识中的事物那样,成为一种被压抑的存在。因此在一个更晦暗、宽泛和现实的层面上,正是这些垃圾而非我的作品定义了我——我正是这些垃圾而不可能是别的。在被压抑的意义上,并且只在这个意义上,垃圾代表了一种真实。而之所以存在压抑,原因显而易见,那是由于我事先已在垃圾和作品二者之间划出了一道明确界限,我知道,这条界线因其僵硬而带来了严重惰性——它已然是种普遍的弊病。

陶渊明句 17cm×29cm 2024年

3

我的作品也是从垃圾中被挑选出来的,它本来便属于垃圾的广阔世界。这些作品之所以会被挑选出来,一定是因为它符合了某种期待、模式、理想。在好的情况下,作品可能更完美地实现了我们心中的设想——它更好地实现了我自己,将一个拙劣的、碎片的自我整合、提升至一个更高的状态。这样我获得了一种肯定,将眼前这个自我肯定为一个好的、真实的、完整的自我,而非一个需要被否定的自我。在不好的情况下,作品被挑选出来更多意味着屈服和妥协,也就是说,它们被挑选出来只是因为外在的约束,或陈词滥调。我希望自己的作品是在前一种情况下产生的,但我也深知后一种情况同样注定无法避免,于是我尽可能细致地辨别那些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前行。我不相信任何不经过头脑的举动,不相信任何可以直接地、无中介地实现真实的方式。

沉重的兄弟 69cm×34cm 2024年

4

当然我们有了一条边界,一边是垃圾,另一边是作品。现在,我们一头扎进垃圾堆里,从中寻找作品。这个行为的意义,我认定为在于让这条界线产生晃动,而借助于这种晃动,通过这样一个契机,我们得以重新审视书写的复杂性并相应地做出反思和调整。我们尝试让作品和垃圾进行交换,并互相从对方身上汲取养分。因为唯有垃圾和作品、意识和无意识、经验与先验、生与死之间的自由嬉戏和重构,才会带来生长。

天鹅 123cm×80cm 2024年

5

从终极的角度来看,我们所谓的作品,其结局和垃圾并没有区别。死亡是一切事物奔向的终点。我们的作品总表现得它似乎能够逃避死亡的追捕,当它真的相信这一点的时候,作品便远离垃圾了。它无法直面死亡,它得到仅仅是幻影。

背对未来,时间流过我…… 135cm×80cm 2024年

6

垃圾的真实性得以凸显,只是因为环绕它的环境在变得虚假。在垃圾中寄存着人们已经失落的自然。让书写走向自然,就是让书写进入自行隐退的道路,我在纸上的涂抹,也不过是刻画这种退隐的诸种标记之一。

临圣教序 22cm×32cm×2 2024年

临圣教序 22cm×32cm×2 2024年

7

那些归在日常书写范畴内的东西算来都是些垃圾。王羲之的作品如此尽善尽美,它们宛如无暇水晶般自成一体,我们无法就上面的任何一个细节改动分毫,我们纯粹接受它们如此这般的样子。但我们也清楚,那些作品是些尺牍,它们本该在完成信息交流的过程中被耗费,而它们得以保存则完全出于偶然——它首先不是书写者本人所能决定的。王羲之并没有想要不朽,他只是在写书信,讲述从亲情、友情、时季变换和死亡中得来的感悟,在这里,垃圾和我们所谓的作品之间没有严格的界限,垃圾可能是杰作,而杰作就其本身而言也不过是垃圾。

当我们已经失去了日常书写,就意味着我们实际上已不再能够生产垃圾,我们所生产的,不过是些失败的作品,而非那种能够真正被使用、消耗并丢弃的东西;王羲之的日常书写之所以是垃圾,并非因为它们不够好,而只是单纯由于王羲之愿意看着它们消失在使用过程中而已。这道出了书法在当代所面临的深刻困境:垃圾已经消失。而它构成了当代书法的一条基本伦理,即这个时代真正的书法,需要将垃圾的不可能性铭刻入自身内部。

8

我觉得自己很难想象创作一件完美的作品。创作作品的快感也只极为短暂地发生。因此,我接受这个事实,即所有写下的都注定是一种垃圾,它们必定包含一种缺口,一种有待完善的意义。我认同所有写下的都是为某件不存在的作品而做的准备工作。那些在自己的作品中看到了一个完美自我或封闭宇宙的人,这时他会为自己的艺术生命划上一个休止符。

9

垃圾是一个无法抵达的点,正如自然。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的作品是纯粹的垃圾,因为纯然被弃余的东西就意味着绝对的沉默。将某件垃圾选择成为作品,其中包含了选择上的困难。我当然可以采取随机的方式,譬如从废纸篓中随意检出废品拿来展示,但放弃选择乃是一种不负责任的选择,况且,被丢弃在废纸篓里的字,并不会因为它们已经被丢弃,而真正具有垃圾的自然性,情况常常相反,我正是因为它们不够自然而将它们丢弃的。它们因不够垃圾而被我变成了垃圾。我以自然之名进行选择,向着这个目标迈近。

自然总是有待于确认的事情,于是我启动我的记忆:自然曾经在王羲之身上显现,在《祭侄稿》上显现,在漫漶斑驳的石碑上显现,在幼小的我用木炭在墙上绘制的涂鸦中显现,在无名者所书写的招牌中显现……但为了抵达自然,所有这一切,又都需要在我这个当下进行重组,因为自然并不会以相同的方式显露,就像大自然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许,只有当我们感觉筋疲力尽的时候,才会抵达终点——我们通过放弃抵达才能抵达。

10

我喜欢写属于自己的语言,我知道那些从我脑海中浮现的字词并非徒劳,它们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我希望它们长在我身上。我也喜欢书写被各种力量牵引,带到那些我不曾料到的地方:当我想起我的兄弟,我便用手上拿起的任何一根笔在纸上写下“沉重的兄弟”,写曾经是一团火焰的他如今变成了一块石头;当我陷入出神,从纸上的一个墨点、一个点画开始想象,我便顺着它们画出一个天鹅的形状,或者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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