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郑国栋（整理：白叔）

1979年，这一年对我而言，可以说是收获满满的一年，三月初，我的提干命令正式宣布，没多久，上级组织批准了我和恋爱一年女军医的结婚申请。

我与女军医妻子结婚时，没有回老家办酒席，只是在部队里简单地举办一场结婚仪式，然后休息两天后，回到各自的岗位踏实工作。

我和女军医妻子结婚时，她的父母没有参加婚礼，结婚半年以后，她带我回娘家给父亲过寿，这一刻，我才得知妻子的真实身份一点也不简单。

我叫郑国栋，出生在东北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今年66岁。在家里，我排行老五，上面有四个姐姐。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父母就对我给予了很高的厚望，希望我以后考上大学，走出穷山沟，改变最底层人的身份。

“儿子，爹之所以给你起名叫国栋，就是希望将来有一天，你可以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我和你娘大字不识几个，你四个姐姐也没读过几天的书，现在就指望你能光宗耀祖了。”

那时候我年龄小，不懂得父亲说这话深层意思，不过，我知道，父亲告诉我的准没错，我懵懂地点了点头答应他。

入学以后，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特别是上了初中以后，每次考试，我都是第一名。

有一次，父亲赶着毛驴车送我去学校，碰到我的班主任曹老师，俩人停下来聊了几句。

“老郑大哥，国栋这孩子未来肯定错不了，千万别放弃供他读书，若是遇到经济困难，我想办法帮忙解决。”

曹老师当面这么夸赞我，我站在那里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受批评和被表扬，心里同样不自在。

初中毕业那年，我以全公社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要知道，在七十年代初期，别说农村的孩子去念高中，有很多农村的孩子连初中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在我们村里，和我同龄的伙伴有二十几个人，只有四个念了几天的初中，上高中的就我自己一个。

我考上高中的消息，在村子里传开以后，大家纷纷上门送祝福。

“老郑二哥，将来你家国栋肯定错不了，要是他当了大官，告诉他，千万别忘了咱们父老乡亲。”

“是呀，我在这个村生活了几十年，头一次听说有人考上高中的。”

在那个年代，能考上高中，意味着将来有一天可以考上大学，要知道，我们村还从来没有走出去一个大学生。

我去县城读书那天，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儿子，爹以你为荣，好好学习，期盼有那么一天能考上名校。”

看着父亲粗糙的老手已经裂开几道口子，这是他常年累月干活导致的。

我父亲年龄也不算大，刚过50岁，要是和现在的70岁老人相比，还要显老一些。

如果我不念书，在家里肯定成了顶梁柱，替父母分担压力，如今，我不但不能帮助他们分担压力，还要花他们赚来的辛苦钱，心里挺有愧疚感。

我的读书机会来之不易，为了报答父母的恩情，我只能拼了命好好学习。

我在高中刚念了一年的书，恰逢某运动爆发，学校开始停课，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讨论所谓的国家大计。

父亲担心我和他们走得太近，被带偏了，他开着村里的拖拉机，来到县城把我接回家里。

我已经不是学生了，总不能天天呆在家里不干活，回到家的第二天，我立马到生产队报到。

大队书记觉得我是有文化的小青年，给我安排了一个美差，大家伙在田里干活，我负责给他们计工。

“让高中生干这个活，岂不是大材小用了。”收工时，有人走过来逗趣我。

我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我家前院的陈二哥，俩人四目相对，我尴尬地笑了一下。

我不仅是给大家伙计工，空闲的时候也会跟随大队书记去公社开会。

大队书记是小学毕业，上面传达的文件，他有些字不会写，让我去给他当秘书。

我在这里干了四个多月，秋忙刚刚结束，县里传来征兵的消息，我听说之后喜出望外，立马跑着去报名。

大队书记不想放我离开，给我开出一个非常好的条件“国栋，你别去当兵了，我明天去和公社李主任说，任命你当咱们村的大队副书记，等有一天我老了，就由你来接班。”

“赵伯，我的心思不在这里，从小我就有一个军人梦，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去实现，我不想错过它。”

大队书记看我一心想去当兵，他也不好再强人所难，给我开了一封介绍信，让我到县武装部报名。

我身体素质挺强的，再加上有高中文凭这个光环照着，初审环节时，我很顺利的通过了所有考核。

大概一个月后，我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入伍通知书，父亲看我脸上笑出了花，眼里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儿子，到了部队好好干，别给咱们老郑家人丢脸。”

“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取提干，留在部队中。”我走到父亲跟前，和他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与父亲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去部队的那天，父母带着四个姐姐站在村口，不停地向我离开的方向挥手，我已经走出了二三里，看到他们还站在那里，眼泪瞬间控制不住了，啪嗒啪嗒往下掉。

坦诚地说，那一刻我有些后悔来当兵了，自古忠孝两难全，如今我要去尽忠，却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真是枉为人子。

等上了公路以后，我不敢再回头，生怕看到他们还站在那里。

初到部队，每天高强度的训练，有些战友根本受不了，回到宿舍一个劲儿的抱怨着，甚至有的战友想放弃从军，背上行囊回家去。

有人看我不说一句苦，不喊一句累，很好奇“郑国栋，难道你不累吗？”

“怎么会不累，但是既然当了兵，这份苦就得吃下，想一想我们的革命前辈，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和其他战友相比较而言，我是最能吃苦的一个，有一次我们进行十公里野外拉练，有很多人坚持不下去了，躺在在半路上放弃了，最终坚持到最后的，只有几个人而已，其中也包括我。

可能因为我的身体素质过硬，在新兵连期间，我的表现就与众不同，得到了上级首长的重视，下发到连队以后，我被分配到一个最严厉的连里服役。

我们连长是一个大老粗，据说曾经参加过真正的战役，他对我们新兵比较苛刻，谁要是完成不了任务，就不许睡觉，不许吃饭。

以为在新兵连训练，我以为就是天花板级的苦，没想到分配到连队以后，那些苦和现在相比，简直不值得一提，不过还好，我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

连长看我表现如此优秀，一年后让我当班副，两年后让我当代理班长。

你要知道，在当时的入伍新兵中，很难被提拔为班副和代理班长，我是全团中第一个人。

让我崭露头角的一次是在全团举行射击比赛中，我拿下了第一名的成绩，不过，因为自己操作不当，受了伤，战友们看到我受的伤，赶紧用担架抬我去医务室。

自从见到了女军医，我就魂不守舍，为了能多和她接触，明明伤口已经愈合，我还经常跑到医务室。

“你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不用再来了。”女军医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我主要是过来看看你。”我竟然脱口而出，说出了心里话。

女军医抬头看了一眼我，我知道刚才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很难再收回来。

在那个年代，像我这样的战士，去表白女军医，要是被连长知道，肯定会被关禁闭的。

女军医看我一脸虔诚的样子，直摇头“小小年纪不学好，想和我这谈情说爱。”

“不，我是认真的。”我一本正经地和她解释。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经常去医务室看女军医。

女军医叫雅玲，她比我大三岁，之前在战地医院工作，刚来我们团不久。

我追求女军医大概四个月，最终她被我的真诚打动，同意和我谈恋爱。

当时我们说好，如果我有幸留在部队被提干，那么我们就结婚，要是我退伍回老家，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此中断。

1979年，我在部队服役了三年之久，临近退伍，连长私下找到我，说我大概率被提干，听到这个喜讯，我竟然一句话说不出。

大概俩月后，我的提干命令终于下来了，这时候雅玲也同意和我结婚。

一个月后，再得到上级组织的批准，我和雅玲在部队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之前，我一直以为雅玲无父无母，结婚后的半年，雅玲带我回娘家给父亲过寿，这时候我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雅玲父亲之前是我所服役部队的四号首长，如今已赋闲在家多年，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岳父，我竟然不知所措，站在那里像一个旗杆似的。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每每想起这一幕，我都感到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