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抗战胜利后,国防部检讨会开成一场权力倾轧,唇枪舌剑闹剧

霏霏说过去 2024-07-04 13:50:41

抗战胜利后,国民党还都南京,1946年6月,蒋介石听取美国人的意见,组建国民政府国防部。同时整编全国军队。1947年初,国防部进行会计年度开支核算,发现国防部所属各部门均大大超支。蒋介石为此大怒,在其居住的憩炉官邸召见国防部长白崇禧、参谋总长陈诚、陆军总司令顾祝同等大发脾气,要求国防部召开检讨会议,进行追责。

1947年3月,白崇禧在国防部大礼堂召开还都后首次检讨会议,国防部六厅十二局及国防部参事室、总务处、预算财务司、法规司、人事司、人力司、工业动员司、征购司、国防物资委员会、国防科学委员会的主要长官、在南京的各部军事单位的长官聚集一堂。根据蒋介石的指示,最高经济委员会、中央警察总署等相关机构的主要官长也列席会议。会议的主题是检讨国防部年度开支超支的问题。这也是国防部少有的检讨会议。

国民政府国防部

会议由陆军一级上将、首任国防部长白崇禧主持。白崇禧坐在主席位上。旁边就坐的有国防部总参谋长兼海军总司令部司令陈诚、国防部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国防部空军总司令周至柔、国防部次长林蔚、国防部代理次长、国防物资委员会委员长、国防部二厅厅长兼保密局局长郑介民;行政院政务委员兼最高经济委员会执行委员俞鸿钧,国防部参军、陆军中将、国防部保密局副局长、内政部次长兼中央警察总署署长唐纵、国防部预备干部局副局长蒋经国、国防部保密局副局长毛人凤以及国防部六个厅的正副厅长。还有部分国军在南京的高级将领。

会前,在场的官员都知道今天会议的内容,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参加会议的。因为会前几天,整个国防部内外,传得沸沸扬扬的就是一件事。传闻说军需物资委员会、二厅和保密局,因为年度超支巨大,引起了总裁的不满,总裁要求白崇禧召集会议,让有关人士作检讨,还要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当时,人们普遍认为:国防部代理次长兼物资委委员长、保密局局长郑介民、保密局副局长毛人凤及物资委秘书长毛焕章会收到处理。

传闻很玄乎,说郑介民作为国防部国防物资委员会委员长、国防部次长,二厅厅长兼保密局局长,对二厅及保密局的年度超支负有责任,而作为实际负责保密局的副局长的毛人凤也负有不可推卸的管理责任。传闻还说,物资委员会秘书长毛焕章。在采购管理的物国防物资中问题严重,年度支出竟超支了两倍多,蒋总裁为此雷霆震怒。而国防部国防物资委员会委员长秘书长毛焕章又恰恰是郑介民好友之子,郑介民的义子,为了弥补物资委员会委的亏空,秘书长毛焕章贼喊捉贼,竟然指使南京独立师一名上校,带兵抢了盐业管理总局为国防部四厅运送的食盐。(此事件见本号一文)

而在本次会议的前几天,蒋介石又突然宣布:国防部参军、预备干部局副局长蒋经国和国防部参军、军统元老、保密局副局长、内政部次长兼中央警察总署署长唐纵,同时兼任国防军需物资委员会成员,参与对国防部军需物资的监督管理。这一切,真真假假,无不让国防部这些将军们,产生无限的联想。

此刻,国防部长白崇禧端坐在主席位上,一副肃穆谨敬的面容,他将眼光慢慢扫向大家,严肃地说道:“诸位,前几天发生了盐业管理总局运盐车被哄抢的事件,我们大家都很震惊,蒋总裁也为这事头痛。这几天,国防部内部传闻很多,而且越传越离谱,关于这个问题,国防部目前正在着手调查,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向各位公布调查结果。所以请大家从今天起,不要再妄议这件事了。我重申一遍,这是纪律!谁要不讲规矩,传播谣言,我白崇禧就追究谁!”

白崇禧威严地扫视众人,继续说道:“我们今天讨论的问题,是国防部的年度开支用度的问题。我也不瞒着诸位,去年国防部几乎所有的单位均出现超支现象,个别部门甚至超支了近三倍,导致军备松弛、国库空虚。今天,鄙人奉总裁之命,召集大家在此开会,检讨去年的开支用度情况,规划今年国防部开支总的盘子。讨论如何将国家有限的财力,真正用在前线对共产党的作战上面去。”

白崇禧沉声说道:“大家会前应该都看了今年国防部各厅、局、司、委、处的支出总账册,也应该清楚我们目前的财政状况。大战在即,如何有效控制我们的开支用度,把资金用在刀刃上,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实际问题。”

会场上出奇的安静,官员们似乎听得都很认真。白崇禧继续说道:“诸位同仁,我们身上扛着党国的安危,我们肩上担负着党国的重任,我们肩负着戡乱反共的任务。各位党国的将军们,作为军人,你们难道没有为党国分忧的责任吗?古人尚且知道保家卫国、知道杀身成仁,知道为国效命,我们国防部将军都是孙总理三民主义的信徒,是戡乱救国的先锋,目前共党猖狂,与党国分庭抗礼,我们这些军人能答应吗?”

“”共匪不除,国无宁日,共匪不灭,家国难安。面对共党的步步紧逼,我们这些军人有何脸面苟活于世?民众说我们‘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这话多少有些道理。看看今年我们这些将军们都干了些什么?面对共党军队的蚕食鲸吞,我们的军队节节败退;前方将士缺粮少盐,缺医少药,而我们中有些人呢?开支无度,奢侈无限,骄奢淫逸、中饱私囊。”

白崇禧情绪激动,语言中有些哽咽:“各位将军们,面对这样现象,我们能无动于衷吗?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们这些军人该不该反省?将军们,总裁要求我们对今年的开支用度进行检讨。你们没听错,是检讨。总裁的良苦用心,大家应该明白!将军们,现在到了大家团结一致,勒紧裤带,为党国分忧的时候了。我们今天还要制定出明年的支出的控制计划,要实实在在地节约支出,每一分钱都必须要精打细算。我还是那句话,天大的事情,我们都要同舟共济,共同担当!我们要在党国危难的时候?彰显我们军人的本色。俗话说得好,响鼓不用重锤,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好自为之吧。”

白崇禧讲完,第一个的发言的是国民党中央第六届中央执行委员、国防部代理次长、物资委委员长、二厅厅长兼保密局局长郑介民。

“诸位,刚才白部长一席话,让我感到脸上发烫啊,我们都是军人,大家应该敞开心扉来谈,今天既然是我们国防部的内部会议,大家就不要有所顾忌,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谈,发言不要说那些大话、空话、套话,官话,直接讨论主题。我是二厅厅长,也是物资委委员长,保密局局长,我首先表个态,我欢迎大家对开支用度提出批评,也欢迎大家对物资委及二厅及保密局的工作提出建议。”

国防物资委员会秘书长毛换章用眼光看了看郑介民,内心有些忐忑不安。端起桌上的茶杯,使劲第喝起来。毛焕章是郑介民是恩师之子和义子。

年轻时的毛庆祥

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了。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几名军人鱼贯而入。领头进来的是总裁侍从室机要室主任兼技术研究室主任、 陆军中将毛庆祥。他笑眯眯地向大家拱拱手,大声说道:“白长官,陈总长、顾总司令、各位将军,鄙人奉总裁之命,前来列席国防部会议,打搅各位了!”

白崇禧见是毛庆祥,连忙站起身,随手拉过身后的一张椅子,放在自己旁边,与陈诚、顾祝同的椅子挨在一起,微笑着说道:“欢迎!欢迎!毛主任请坐,请坐!”

“来晚了,抱歉!”

“哪里哪里?毛将军来的正是时候,我们的会议刚开始,刚开始。”白崇禧握着毛庆祥的手,继续说道:“你是钦差,总裁有什么指示吗?”

“钦差谈不上,总裁只是叫我过来听听,没有指示。白长官,你们的会议继续吧。”

白崇禧微笑着点点头,拿出一盒香烟,分别递给毛庆祥、陈诚、顾祝同一支,自己点燃了一支烟,放在嘴上。

本来已经讲完了开场白的白崇禧,见毛庆祥来了,又不得不重新深讲几句。

“诸位,国民政府的财政状况,大家是知道的,去年以来,美国人又减少对我们的军事援助,国府现在经济非常困难。目前国共战事频繁,开支用度大,根据财政部的计算,去年一年,我们国防部的开支用度超过了前年的二点三倍,是大前年的三倍。从分部门来看:一厅的超支了百分之二十三,二厅超支一倍,三厅超支百分之十二,四厅超支二点五倍,五厅超支百分之八,六厅超支百分之三十七,国防部其他直属机关,平均超出百分之十二。从账面上看,超支最大的部门,主要是国防部四厅及物资委和二厅及保密局,物资委是负责军需补给的采购管理单位,二厅和保密局是情治机关。最近几年,物资委、二厅和保密局,年年超出计划,特别是物资委,今年超支实在是太大了,郑次长和毛秘书长,你们说说具体情况吧。”

郑介民没想到毛庆祥一来,白崇禧就直接点了自己的名,这难免在颜面上多少有些难堪,他知道白崇禧这样说是讲给毛庆祥这位“钦差”听的,是想把他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郑介民不愧是官场老手,他略为思索了一下,微微抬了抬头,不紧不慢地说:“诸位,刚才白部长点了我们四厅及物资委、二厅及保密局的名。那我就先说说二厅和保密局的情况吧。”

“大家知道,二厅和保密局是打包核算的。就二厅和保密局的开支来说,今年的确是开支大了些。总裁要求我们,在党国困难的时候,节省开支,减少不必要的用度,将有限的资金用在刀刃上,用在戡乱救国的大事上,这一点,我们二厅和保密局没做好,我郑介民不推脱责任。”

“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今年的开支会这么大,当我看见财务报告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跳。作为国防部代理次长、物资委员会委员长、二厅厅长兼保密局局长,我郑介民依然负有责任。”

在座将官们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郑介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为郑介民完全可用就任时间短来推脱责任。1946年10月1日,郑介民上任保密局长、二厅厅长,上任仅三个月,其国防部代理次长也仅仅一月有余(九个月后的1947年底,郑介民正式转正为次长)。物资委秘书长毛换章也不解地看着郑介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主动承担责任。只有毛庆祥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因为他最了解郑介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场白,郑介民真正想说的话还在后面。

郑介民一脸严肃,他看了看白崇禧,又将目光转向毛庆祥,在两人的眼神交汇之间,继续说道:“诸位,大家不必奇怪,虽然我任国防部代理次长时间不长,国府的正式任命文件也尚未下达。但是我身为物资委员会委员长,替国府掌管着军需物资。我长期负责情报工作,分管国防部二厅也是情报厅。所以,我依然有责任。”

郑介民话风一转,说道:“昨天,我又认真审阅了二厅的财务报告,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和务实的精神,我对去年二厅和保密局的各项主要支出,进行了认真的梳理,我想说的是,二厅的家不好当,保密局的家也不好当。今年的开支过大,也是情有可原的。从账本上看,这些开支还真的是情非得已。我之所以这么说?不是为郑某人开脱责任?为二厅开脱责任?为保密局开脱责任。我只是想陈述一下事实。”

白崇禧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郑介民,欲言又止。

“郑介民,你这只老狐狸又想玩什么花招。”毛庆祥心里骂了一句,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郑介民从衣兜里拿出香烟,取了一支叼在嘴上,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家会前,应该都看过二厅的财务报告了,去年二厅的超支部分,主要在十个大的方面,我想和大家讨论一下,这十个方面的开支到底能不能省下?到底该不该开支?

将官们几乎又同时把目光扫向郑介民。白崇禧不耐烦地也看了一眼郑介民,示意他不要卖关子。郑介民明白:白崇禧是要他不要在毛庆祥这位总裁的红人面前,节外生枝。

“诸位同仁,按照总裁和白长官对情报工作的要求,去年二厅及保密局加大了对共产党地下组织的打击和日伪特机构的打击,各地捣毁他们的地下组织和外围组织1400多个,挖出党国内部军警宪特及有关机构的共谍、日伪汉奸、异己分子2万多人,目前各地的监狱已人满为患。今年保密局的行动,比去前年增加了三倍,当然开支也增加了三倍。剿灭共党的地下组织是党国的国策之一,这笔钱我们不能省,也没法省,更不敢省!有共党我们就得抓。不抓,国无宁日,不抓,我们大家都睡不好觉!大家说是吧?”

在座的有不少军官点点头。只有毛庆祥和白崇禧面无表情。

“第二笔大的开支,我们也没法省下,也不得不开支。中常会及国防部明确要求情治机构,加大对特工人员的培训。自前年以来,我们的情治人员、特工人员减员很大,每次大的行动,都有部分人员为国捐躯。去年,已经到了非补员不可的地步,有些地方站,一线的老特工行动人员几乎损失殆尽。

因此,在总裁和白长官的要求下,我们在息烽、上海、重庆、南京、成都等地举办多期特训班,还新招募和选拔了3万多名情治人员和行动人员,这笔开支我们也不能省啊。眼下,国共两党的情报斗争如火如荼,共党自抗战胜利后,加大了情报工作,大批的情报人员从苏联学习归国,而且带回大量苏式情报设备,并且共党淘汰了原有密码编制方式,加大了密码的难度,我们不对新人进行培训,很难取得有用的情报成果。大家也知道,目前各战区对情报的需求加大,所以,我们不得不投入这笔钱。”

会场上又有一些军官点头称是。郑介民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去年的第三笔大的开支,也需要我啰嗦几句。去年军事委员会向美国中情局购买的一大批电台、侧向车、狙击步枪等军用器材。这些器材虽然是去年下的订单,但军事委员会改组为国防部后。其购货款今年由二厅和保密局列支。这笔款的必要性,想必不用我郑介民多说,大家都不会有异议。对吧!”

“第四笔大的支出为去年7月,经总裁和中常会批准,二厅及保密局改造了原汪伪特工总部的一批特工人员,目前这些人员以新的身份开展工作,一部分进入共党苏区、一部分派往保密局各站,这部分人员的经费和装备费用,也是往年没有的。这笔钱,我们能不支出吗?自年初起,仅保密局系统各类阵亡的人员,比往年增加了7000多人,这笔安葬费用和抚恤费用,也是大得惊人。我们不处理好这些为国捐躯的人员的抚恤,将来还有谁会为党国的大业前赴后继呢?所以,这笔钱也不能省啊!”

郑介民深深第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又说道:“第六笔大的开支,就是去年国防部派往美国学习军事和情报的人员,今年比往年增加1500多人。这是列入了《中美两国合作备忘录》的项目,也是中常会定的,二厅会同一厅对人员进行选拔。但费用是在二厅列支的。这笔钱我们只是执行者。不是决策者,但开支由二厅即保密局列支。”说罢。郑介民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去年第七笔大的支出,是保密局与美国中情局的合作。这是总裁与美国人协商的项目,项目虽然前两年都在实施执行,但是许多费用没有结算。加上去年初又根据总裁的指示,开始对原中美特种技术重庆合作所、中美贵州特工合作所、中美南京、成都、昆明特种技术合作所进行了改造。这个项目的协议是总裁当年与史迪威将军签下的,赫尔利将军和毛人凤副局长执行的,但是经费和装备费用是去年低在二厅开支的。这笔开支很大,具体怎么开支的,毛局长和计划财务司闵司长最清楚。”

毛人凤笑笑点点头,说道:“这笔钱的确是郑次长说的那样,具体执行人是我和赫尔利将军。这笔钱最终是总裁点头支出的。”

“第八笔大的开支。毛人凤应该比我更清楚。保密局各区站规模和人员扩充比去年增加了百分之二十,部分大站,甚至增加了百分之三十几,关于各站的扩充,主要是针对共产党的学运和工运组织,大家也看到了,去年各地学生闹学潮、各地工厂闹工潮,越演越烈,不打击不行啊,最近南京的学生运动、工人运动在共产党的策动下,闹得特别厉害,大家都深有体会吧,总裁为了学运、工运的事情,给我和毛人凤不知道打过多少电话。美国人电告国府加以平息,党内一些势力也兴风作浪,一些所谓的民主党派也摇旗呐喊。诸位同仁,如果任其发展,我们党国的颜面何在?国家的安宁何在?所以,这笔钱也必须开支。”

郑介民端起桌上的茶杯,猛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第九笔大的支出,是去年新增加的对军队的监管费用,党国的高级将领叛变投共,军队哗变的恶劣事件时有发生。中常会及总裁指示我们加强对军队和将领的监管,自二月起,我们加大了对军队政训处室的派驻,特别是对地方部队政工情治人员的派驻,这笔费用也是在二厅和保密局列支的。”

“最后一笔大的开支,就是二厅及保密局的设备更新,我们的设备有的用了十多年了,设备陈旧、性能已经不适合用于目前的情报工作,特别是近期,国共战事紧张,各战区对情报工作的要求紧迫,我们不得已对设备进行了更新。以上十项大的开支,就是二厅和保密局今年超支的根本原因。所有开支,二厅和保密局都是在事前上报给了白长官和总裁的,昨天我核查过了,手续都是齐全的。诸位,我还是得啰嗦几句,我郑某人不是要推卸责任。只是陈述事实。如果在座各位同仁认为有不实之处,可以提出来。

我说过,我郑介民是有责任的,以上十笔大的开支,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一句,都是必须开支的,就是总裁今天在这里,我郑介民也是这个话。但是,我们是不是可以省下一点,节约一点呢?我的回答是当然可以,我要负的责任,就是对这几笔大的开支没有很好的监管,该节约一点的,可能没有节约,更不排除在这些支出中存在假公济私、徇私舞弊、中饱私囊的现象。当然,我们今天讨论的开支用度,对存在的管理上的问题,不是我们今天这个会讨论的主题。会后,我郑介民会向总裁和白长官检讨的。”

听完郑介民对二厅开支状况的陈述,将官们脸上一片肃穆的表情。白崇禧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他尽管不太喜欢这个副手,但也赞赏他思维敏捷、逻辑清晰,语言锋利。二厅是国防部最重要的部门之一,如果出现了大的问题,也会授人与柄,殃及他这个部长的位置。此刻,郑介民的陈述,让毛庆祥这位蒋介石的眼线,也无话可说。

而毛庆祥的内心则不同,他此次前来虽然是蒋介石授权,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与郑介民历来面和心不和,他本来是想利用这样一个机会,抓住郑介民的七寸,对他致命的一击。但郑介民的陈述,有理有据,滴水不漏。关键是这几笔大的开支,的确挑不出什么毛病,且这些开支,毛庆祥也是知道的,关键是蒋介石不仅知道而且支持。所以他一时间也抓不到郑介民的小辫子。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吆喝:“蒋总裁到!”迅即,蒋介石带着一干人匆匆进来。白崇禧、陈诚、顾祝同、周至柔、林蔚、毛庆祥、郑介民、唐纵立即起身相迎,会场上全体军官也立即起身。随即,白崇禧、陈诚、顾祝同、毛庆祥等人立即迎了上去。

蒋介石出席了会议

“欢迎总裁莅临国防部。”白崇禧笑着给蒋介石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把蒋介石迎到了主座,自己和毛庆祥,分别坐在长条形会议桌的两边首位。

蒋介石脱下了美式风衣递给随员,然后缓缓地坐了下来,说道:“健生,我把行政院几个部门的负责人都带过来听听。好了,会议继续吧!”

“好的,总裁!”白崇禧躬身回答蒋介石的问话,随即,对与会人员说:“诸位,总裁莅临我们今天的会议,听取我们国防部对经费支出问题的讨论,这是对我们大家的信任与关怀,也是对我们的鞭策与希望,诸位同仁要体察总裁的良苦用心,要为党国担责、为总裁分忧,下面,我们继续开会,请大家畅所欲言吧。”

与会官员们都有些纳闷:国防部一个例行内部会议,蒋总裁前脚派了毛庆祥过来参会,后脚又自己跟来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节奏?不仅与会官员纳闷,就连国防部长白崇禧、次长林蔚、郑介民都在揣度蒋介石此次前来国防部的意图。

白崇禧话音刚落,陆军中将、国防部预算财务司司长闵湘帆便站起身来说道:“好,预算财务司也发个言。”白崇禧点点头,示意闵湘帆发言。

“总裁、白部长,各位长官,各位同仁。我们预算财务司这一个多月来,在各厅、局、司、处的配合下,总算把今年各项开支都算清楚了。这几天我们把各厅、局、司、委、处的财务用度报告,也分别整理出来发给在座诸位了。去年,我们国防部的财务支出的确有些大,特别是二厅和四厅和物资委的开支用度,与年初的预算相比实在是太大了。大家也知道,目前整个国防部的开支已经严重亏空,二厅的开支情况,刚才郑次长已经给各位厘清了,从实际的情况来看,二厅的情况比较特殊,基本上都是中常会和国府要求我们开支的。”

“不见得吧,闵司长!”毛庆祥突然打断闵湘帆的话,咄咄逼人地说道,“国防部二厅去年超支的十笔大项,从总体上讲,的确是应该开支的。这一点不能否认。但是,刚才郑次长也说了,有些项的开支是可以节省一些的。还有,刚才我也认真看了一下你们做的财务报告,我觉得,有些项的开支,二厅和保密局有可能重复报销了支出,你们司并没有厘清啊。比如:郑次长说的第一大项,保密局各地的行动,今年捣毁了1400个共党地下组织和外围组织,这些行动中的抚恤费用和安葬费用,在每次行动之后,都应该是单独结算了的。”

蒋介石坐在座位上瞟了一眼白崇禧,又回望了一眼毛庆祥,毛庆祥以为蒋介石要说什么,便停顿了发言。然而,蒋介石却闭上眼,假寐起来。

于是,毛庆祥又继续说道:“”可是,在二厅和保密局的第五笔开支大项中,又单独列支了安葬费用和抚恤费用,这里面有没有重复报销拟?还有在第七笔开支大项中说,中美合作所等多个合作项目的建设费用,据我所知,有些已经包含在特种设备的采购当中,但是,又在保密局的设备更新中列支了电台、侧向车等特种设备的费用,这里面是不是有重复报账的呢?还有,在财务报告中说,保密局各地区站大量补员的开支项中,应该有一部分是改造汪伪人员为保密局补充特工人员的支出吧,但是,二厅的财务报告却作为两项来报销的。闵司长,请你明确告诉我,我刚才指出的这些问题,是不是存在?你们事先是不是审核过?调查过?”

面对毛庆祥的质询,闵湘帆结结巴巴巴巴,搭不上话来:“这个,这个,我们是按照二厅的实际用度进行计算的。至于是不是存在重复计算,郑次长和毛局长说得更清楚些。”

“闵司长,你们是国防部财务预算和结算的部门,负有审核之责,是否有重复计算,你们难道就不清楚吗?”毛庆祥毫不让步地说道。

“这个……这个 ……”闵湘帆额头上冒出汗珠,眼光扫向郑介民和毛人凤。

闵湘帆签署的文件

白崇禧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蒋介石,又看看郑介民。郑介民面无表情,一脸淡定的样子,只好把眼光转向毛人凤。“毛局长,这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白长官,保密局的账务是很清晰的,每项大的开支,都有原始依据,而且,我们的财务情况,都是如是上报给预算财务司的。我们的开支严格按照实际用度,没有丝毫的重复计算,至于,预算财务司公布的数据,比我们上报的数据大了很多,但这些数据是整个二厅的,而不仅仅是保密局的数据,所以,我只能保证保密局部分准确无误,至于二厅为什么是这样的数据,我不得而知。但我相信郑次长和闵司长的数据是有依据的。”

球又被毛人凤踢了回来,闵湘帆深感不安,因为郑介民如果不承口,那么做假账的责任,就会落到自己头上。闵湘帆忍不住问郑介民:“郑次长,二厅及保密局的账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也得站出来说说吧?”

郑介民毕竟是官场老手,他在先前的慌乱之后,很快冷静了下来,眼下,以攻为守是最好时机。

“诸位,二厅和保密局的开支,我认为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我刚才也讲过,部分开支大项是可以更节约一些。我作为代理次长兼二厅主官,对经费开支的管理,是负有责任的。但是,我的责任是疏于管理,仅此而已。”

“至于,保密局的一些开支大项,是不是能够节约一些,我刚才也说过,肯定是可以的。毛局长称保密局的开支是按照实际用度来列支的?我想请毛局长给大家解释一下?什么是实际用度?是你们保密局实际用了多少,就按多少报销吗?事先有没有计划?事前有没有加以控制呢?”

郑介民言辞锋利,言之灼灼,将毛人凤推到了墙角,他没法不作回答。尚未等到毛人凤开口说话,郑介民却又说道:“保密局虽说是二厅管理的单位,我也兼任保密局长。但是,自军统起,局长都是挂名,当年戴雨农是以副局长身份,全权主管军统的工作。到了保密局也是如此,你毛人凤也是以副局长的身份,全权处置保密局的各项工作。鉴于保密局的特殊性,保密局的开支状况,整个国防部没有人知晓,只有你自己才能说得清楚。”

郑介民不等毛人凤插话,又开了一炮:“大家也知道,保密局有许多开支,是不能够见诸账薄的,比如,一些特殊的支出,比如宣侠父事件、曹迪欧事件,关乎到党国的安危,保密局不能为了节约、为了省钱,而放任不管,也不敢放任不管,不仅要做,而且要不计成本的做好,不留后患。去年保密局系统开支用度大些,我认为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也是完全能够接受的。如果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问题上,我们为了节约几个钱,而畏手畏脚,那么必将给党国带来灾难。如果说这样的开支,也需要有人来负责任,那么,我郑介民愿意和毛局长一同来负这个责任。如果需要用这顶乌纱来担责,那我郑介民就拿出这顶乌纱帽,如果说得用人头来负责,那我郑介民愿意毫不犹豫地用这项上人头来承担责任。我的话完了。”

郑介民这一炮,是一箭四雕,首先以退为进,当然是为了自保,他知道蒋介石之所以先派毛庆祥到会,自己随即又跟了过来,说明蒋介石对这次会议的高度重视。所以,尽管开这一炮有些犯忌,但他没得选择,必须冒这个险;其二,自己和毛庆祥历来不睦,他这么说,也是为了让毛庆祥投鼠忌器,让他知难而退;其三,尽管自己与毛人凤也存在很深的矛盾,但是,保密局毕竟是自己管辖,自己不仅仅是二厅厅长,也是国防部名义上的分管次长、保密局局长,保密局若是出了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必须要为毛人凤开脱;第四,眼下蒋介石在场,也不能让白崇禧在总裁面前难堪,因此,他必须要开这一炮堵住对手的嘴,让他们不敢深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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