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醉梦》作者:克莉斯汀

冰悦谈小说 2024-05-25 06:37:34

《青梅醉梦》

作者:克莉斯汀

简介:

【聪明狡黠小狐狸女主VS沉稳冷肃卑微男主】

【1V1 甜宠 萌宝 青梅竹马】【虐男主】

沈醉欢前一天晚上还在准备自己的订婚礼。

第二天醒来后就震惊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为妇五载?!

未婚夫不知所踪,现在的夫君是昔日最最讨厌的青梅竹马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和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孩子!!!

沈醉欢:起猛了!

失忆后竟成了死对头竹马的掌心宠

精彩节选:

“....娘,娘亲!你醒醒啊....你不要棠棠了吗?”

古朴雅致的房间内,凤鸟衔环铜熏炉内燃着淡淡的熏香。

门窗关着,一缕淡青色的烟雾飘飘散散的绕进内室。

眉目秾丽的女人静静的躺在那张四方榻上,身上盖着一层厚锦被。

像是没了气息一般。

她因方才被灌了药的缘故,身上发了些汗。

潮湿的汗水将鬓角打湿,云雾般的发就那样贴在了白腻的额间。

沈醉欢只觉得头疼欲裂。

胸腔处更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着,无法喘息。

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上只觉得像是有千斤重。

偏偏此时此刻,还有一个让人恼烦的稚嫩嗓音在耳边聒噪。

“娘,娘亲....你快醒醒啊...呜~...棠棠...棠棠好害怕....”

......棠棠?谁是棠棠?

她又在叫谁娘?

谁是她娘?

她分明记得昨晚因为下了雨的缘故,自己很早便就寝了。

今日却为何感到痛不欲生?

还有,为何会有稚童来到她的闺房之中找她娘亲。

沈醉欢满头雾水。

突然之间,她感到自己燥热发汗的手上覆上了另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

沈醉欢登时便被吓得打了个寒战。

眼睛也一下子便睁开了。

入目的是头顶那张天青帷幔。

她转了转酸痛僵硬的眼珠。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貌似不是她的房间......

怎会如此!

为何一夜睡醒,睡到了别人家里!

然而还不等沈醉欢这个灵异事件的当事人惊叫出声。

她耳边先爆发出了另一声尖叫。

“娘亲!娘亲你醒了!去叫柳先生!快去叫柳先生!”

是方才在她旁边呼唤的稚嫩女声。

沈醉欢还没搞清楚现今是个什么情况。

她只是木着一张小脸,看向面前那大约四五岁大的女童。

一边喜极而泣的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边像个小大人一样吩咐在旁站着的侍女去喊“柳先生。”

女童长的倒是玉雪可爱的。

两条藕粉色的发带将她的头发绑成了双侧花苞的样式,身上穿着一件嫩绿色的直裾襦裙。

外面罩了层妃色褙子。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沈醉欢怀疑,她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只见那女童正满脸殷勤又小心翼翼的问她:“娘亲,你现今觉着好点儿了吗?”

她竟然叫她娘亲?

沈醉欢心想,她现今才十四岁,哪来的这么大一孩子啊。

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嗫嚅了两下。

然而很快的喉咙处便发出了一阵如刀割般的疼痛。

沈醉欢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面色疏离又冷淡的将那女娃娃方才握在她手背上的手拨开。

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哑着嗓子解释:“....我不是你娘。”

她还尚未成亲,怎会有女儿。

话音方落下,只见那女童原本亮晶晶湿漉漉的黑眼睛瞬间便暗淡了下来。

她乖乖巧巧的低下头。

想看她又不敢看的样子。

颤抖着嘴唇,小声的问:“....娘亲,你不认我了吗?”

沈醉欢:???

她更加的感到莫名其妙了。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个梦一样。

她刚想开口说话,却突然觉得胸口处沉甸甸的。

沈醉欢低头向下看去。

因着她方才的动作,原本覆在身上的锦被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滑倒了腰间。

全部堆在了她线条流畅的腰线处。

她才惊觉自己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件绯红色的小衣!

堪堪包裹着胸前的两团雪白绵软。

沈醉欢:!!!

怎么....会这么大!

她蓦然瞪大了一双眼睛。

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般惊疑不定的看了看眼前陌生的房屋。

又看了看面前的女娃娃。

最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两团雪白绵软。

沈醉欢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面前女娃娃的胳膊,嘶哑着嗓子说:“拿....拿铜镜来。”

女童原本尚且沉浸在娘亲不认她了的悲痛之中,突然便听到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但她总归是听娘亲的话的。

从塌上蹦下来,迈着一双小短腿便给沈醉欢拿来了铜镜。

沈醉欢接过铜镜。

待看到镜中人后,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镜中之人像她却也不像她。

更确切点说,像是她曾经想象中的自己长开了的模样。

镜中人乌发雪肤,远山黛眉,剪水秋眸,尖尖的下巴。

分明是年轻少妇模样,哪里有半点儿十四岁女孩的影子。

沈醉欢“啪——”的一下将铜镜倒扣在锦被上。

抬起头,呼吸急促的问面前的女童:“现今可是元狩三年?”

女童原本因为她方才的话还在委委屈屈的小声抽泣。

听了这问后,突然间打了个哭嗝,便噤了声。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沈醉欢,紧接着发出了低如蚊蝇般的声音:“...娘亲,今年是...元狩十年....”

话音刚落!沈醉欢眼前一黑!

怎会如此!

为何她一觉竟睡到了七年后!

这边女童也仿佛因为她的话被吓得不轻。

眼泪哗的一下便落了下来。

她一面用袖子抹泪,一边迈着小短腿惊慌失措跑出去喊人。

沈醉欢脑瓜子嗡嗡的。

只依稀听见她喊的是:“爹!爹!你快来!我娘不记得我了!”

女娃娃口中的爹。

是她现今的夫君吗?

是她的未婚夫卫衔玉吗?

沈醉欢深吸了一口气。

一想到接下来要见到的那个记忆中温润如玉的男人,便觉得心绪稍稳了些。

女娃娃跑到了门下檐廊处便停了下来。

门没关。

沈醉欢在内室透过中间的月门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她好像在抬着头低声和一个男人说话。

是她现今的夫君吗?

她感到脸上一阵没由来的烧热,紧接着便咳嗽了两声。

门外似有风动,吹起檐铃阵阵。

沈醉欢跟着侧了侧身子,晃然间便看到了男人被风吹动的黑色衣角。

她愣了一下,记忆中好像从未见过卫衔玉身穿黑衣的模样。

他总是一身白衣的。

片刻之后,女娃娃又重新跑回了内室之中。

紧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名身穿杏色短裾深衣的侍女。

圆脸,杏眼,脸蛋儿红扑扑的。

是打小就跟在沈醉欢身旁的侍女秋雁。

秋雁模样倒是没怎么变。

沈醉欢一见她,眼睛登时变亮了。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见到熟悉之人,心中稍稍安稳了些。

她总归今年才十四岁,即便平时表现的再怎么沉稳,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藏不住心思。

她又往秋雁身后看去。

......她“夫君”没来?

秋雁似乎是才哭过,那双眼睛又红又肿,像是核桃一样。

听得沈醉欢小声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眼泪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她急忙背过身,擦干净眼泪,又对着沈醉欢强颜欢笑道:“主子醒了就好,柳先生等会儿便来了。”

“奴婢先服侍主子穿好衣服吧。”

这话说下,沈醉欢才猛然反应过来,她还未穿好衣服。

原本身上正难受着呢,但一股热气直冲脑门,俏脸通红,对着秋雁点了点头。

秋雁扶着她去了屏风后面。

服侍着她换上了一件藕荷色的襦裙,外面罩了层质地轻薄的月白色暗纹的织锦褙子。

她手中还捏着那面铜镜,有些惊奇的左照右照的。

出了屏风,沈醉欢便见那女娃娃正乖乖巧巧的坐在榻上等她。

见沈醉欢出来,便眼睛一亮,抬着圆乎乎的小脸脆生生的叫了她一声“娘。”

......尽管知道这孩子可能真是她女儿。

但沈醉欢听到这声“娘”的时候,仍是觉得有些尴尬。

她轻咬了一下嘴唇。

尽量柔下嗓音,试探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愣了一下,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

声音奶奶的道:“...棠棠...我叫棠棠...小字柔嘉。”

顾棠说完这话后,便飞快地垂下了眼帘。

那长如蝶翼般的黑色睫毛轻轻的颤抖着。

以往娘亲并不喜欢她,顾棠是知道的。

不管她怎么和娘亲讨巧撒娇,娘亲对着她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她这次故意没说自己姓什么,就是想听娘亲叫一声她的小名。

...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她真的...太想和娘亲...亲近一下了...

她低垂着脑袋,又有些按耐不住的用那双隐含希冀的眼睛去偷瞄面前的女子。

却见沈醉欢紧蹙着黛眉,稍稍思索了一下,脸色微红的问道。

“...你叫...卫棠棠?”

话音落下,顾棠瞬间脸色苍白起来。

原本为了讨好她强扯出来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沈醉欢正不明所以。

便听到顾棠说:“娘亲...我姓顾......”

“啪——”的一声。

手中铜镜滑落,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沈醉欢面色苍白:“姓顾!?”

难不成她现今的夫君不是她未婚夫卫衔玉?!

顾棠表情难堪的点了点头。

尽管知道娘亲不喜欢父亲,可她没想到娘亲竟是还对卫伯父念念不忘。

她长这么大,不是没听闻过外头个那些风言风语。

外面人都说她娘亲原本是和卫伯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可是被父亲硬生生的用权势分开了。

所以娘亲一直以来对父亲冷脸相待....也不喜欢她。

以往顾棠每次听到同窗嚼舌根,就总要和他们打上一架。

可这次...是娘亲亲口说的。

她感到心中窒闷,贝齿轻咬着嘴唇,直到口中弥漫开一股铁锈味时才回过神来。

强压下纷乱的思绪,低垂着脑袋小步走到沈醉欢身边。

带这些哭腔的关切道:“娘亲没伤到手吧。”

边说着,边吩咐秋雁将这地上的碎片收拾了。

她自己扶着沈醉欢去榻上坐着。

沈醉欢六神无主的被她扶到了榻上。

掌心处净是竟是黏腻细汗,心脏也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她还没从方才的刺激中缓过神来。

细细思索着整个上京城中姓顾的,且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不会是那个人吧!

......一定不会是那个人吧!

她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的问顾棠:“你父亲...姓谁名谁。”

顾棠低垂着眼,规规矩矩的答道:“父亲姓顾,名长策,字景安。”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是今上亲封的的骁骑将军。”

话说完,又眨巴着眼睛去看沈醉欢。

好像在期盼着自己方才的话能为父亲在娘亲心里面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是沈醉欢现今可顾不得这么多。

她满脑子都是顾长策!

顾长策!

竟然真的是顾长策!

她现在的夫君竟然是她十四岁那年最最讨厌的少年!

她只觉得耳边嗡鸣作响,眼前一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仿佛天都要塌了——

这时,从月门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沈醉欢手撑着发晕的脑袋,顺着声音抬眼望去。

只见一名身形削瘦,身穿靛蓝色直裾深衣的年轻男人手提一个黄花梨药箱,神色焦急的往这边走来了。

顾棠一见到那男人,脸上瞬间便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从榻上一跃而下。

噔噔噔的跑到那男人身边,扯住他的袖子便往沈醉欢这边走。

“柳叔叔,你快看看我娘亲现在怎么样了。”

那男人似乎是一路急着赶来的。

快步走到沈醉欢跟前的时候,气息还有些不稳。

他喘着粗气,用袖子轻轻擦掉额头上沁出的点点细汗。

对着沈醉欢行了个礼,紧接着便从药箱中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脉枕。

他看到沈醉欢神情不虞的模样,细眉微蹙。

但仍是温声说道:“臣下先给夫人诊诊脉吧。”

沈醉欢听到“夫人”这两个字时。

脑海中控制不住的又会想到那个性情恶劣的男人。

但还是白着一张小脸,伸出雪白皓腕放在了脉枕上。

片刻之后,柳鹤与缓缓张口:“脉浮而紧,是风寒外侵,阻滞卫气的脉象,夫人现今可还恶寒发热。”

这话落下,不等沈醉欢开口,旁边站着的顾棠就先开了腔。

“昨晚上喂了药,我方才摸着已经退烧了。”

顿了顿,她又仰着小脸对柳鹤与道:“但是身上还在发汗。”

柳鹤与是常年跟在顾长策身边的军医,医术高超。

是以顾棠也很信任他。

现今正眼巴巴的看向他。

只见面前的男人神色稍缓,沉吟片刻。

又说道:“那应当是没什么事儿了,只需再喂两副药巩固一下便妥当了。”

他身上事务繁忙。

给沈醉欢看完诊后,将东西收拾进药箱便想转身离开。

心想着,门外头还有个人正火急火燎的等他消息呢。

却在下一秒,猝不及防间被顾棠拽住了袖子。

她有些焦急的问:“柳叔叔,既然没事了,那为何我娘亲不认得我了。”

这话落下,柳鹤与僵硬着脖子转过身看向顾棠。

......什么叫...不认得她了...

柳鹤与知道他家将军和夫人关系紧张。

因此夫人连带着也不喜欢小姐。

若说是不认这丫头了,他还没这么震惊。

但不认得了...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得眼前的女童哭着说:“娘亲还说今年是元狩三年......”

“哐当——”一声。

他手中的药箱摔到了地上。

低垂着头,看看一脸懵然的沈醉欢。

又看了看隐带哭意的顾棠。

神色几经变换。

最终用有些变了调的声音问她:“......你父亲知道这事儿吗?”

顾棠抽噎着答道:“我方才告诉父亲了......”

她悄悄用余光看了眼沈醉欢,又凑近了柳鹤与,压低声音道:“但父亲怕娘亲不想见到他,因此便一直在门外候着。”

他一拍手掌,急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顾忌什么!快将你父亲叫来啊!”

他疑心沈醉欢是得了失忆之症。

但与顾棠这小丫头也说不清楚什么,便忙让她去叫人。

顾棠被他这一声吼懵了。

柳鹤与平日里是再温煦不过的人,哪有这样高声说话的时候。

她愣愣的点了点头,似乎意识到了这不是小事儿。

急忙跑着去外头叫她爹了。

这边柳鹤与又问了些沈醉欢其他的问题。

大多是元狩三年后发生的事儿。

但沈醉欢皆一问三不知。

一旦凝眉细思,便觉头痛欲裂。

越问他的神色便越发凝重起来。

沈醉欢被他这接二连三的问题搞的疲惫不堪,本就晕晕沉沉的脑袋更加紧绷。

黛青色的眉毛紧紧蹙着,时而重重吐纳。

她实在是不舒服。

便将头斜歪在四方塌旁边的雕花柱子上。

这时,外门被人推开了。

从那边疾步走来一个身穿黑衣,身量颀秀俊逸的男人。

墨色束腰掐出挺拔劲瘦的腰身,他腰线很高。

宽肩长腿。

五官更是锋锐俊朗。

唯独自眉骨延伸到右眼眼角下的那道疤痕,让人心觉肃厉不善。

身后紧紧跟着迈着小短腿的顾棠。

沈醉欢眼见着这男人越走越近,不知为何。

心下突然重重一跳。

她瞧着这男人眼熟,隐隐约约好似猜到了他是谁。

但仍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样的往塌里侧挪了挪身子。

男人看到她这下意识的动作。

眼底墨色渐深,心下一痛。

步至月门处便及时停住了步伐,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下颚紧绷,微微扬起,沉声问柳鹤与:“夫人现今怎么样了。”

柳鹤与叹息着摇头。

“将军,臣下觉着夫人疑因前日落水高烧,......患了失忆之症......”

...将军,沈醉欢眼神移到那男人身上。

他果然是...顾长策。

昨日里才见了面的稚嫩少年,今日却突然变成了成熟男人的模样。

....还成了她的丈夫。

沈醉欢面色复杂,说不清楚心里面是个什么滋味。

而顾长策听说她得了失忆之症,湿润的淡色薄唇瞬间便抿成了一条直线。

面色也凝重起来。

又听的柳鹤与说:“......只记得元狩三年之前的事情了。”

元狩三年之前么。

顾长策长袖之下指骨微动。

...元狩三年,是一切事情都尚未发生之时。

那时的沈醉欢虽说不喜他,但总归是有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不会像现在这般,见他一面都觉得厌烦。

可他仍旧没看她,反倒又问柳鹤与道:“可有恢复之法?”

闻言,柳鹤与面色稍滞。

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这倒是没什么好法子,但依臣下来看,夫人高烧已退,待身体完全好转,不日便可恢复记忆了。”

他说不清心中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反倒是沈醉欢听闻自己身体无碍,重重松了一口气。

这边没了柳鹤与的事情了,顾长策挥挥手便让他去忙了。

柳鹤与离开后,屋内便只剩下了她和顾长策还有顾棠三个人。

没人开口说话。

屋内静可闻针。

沈醉欢感到一阵没有来的尴尬。

她以手帕掩唇,轻咳了两声。

便见男人原本冷肃的脸上瞬间便显现出了几分不明显的慌乱。

目光也转移到了她身上。

他眼底晦色浓重,眼神也有压迫力的很。

沈醉欢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明明昨日里还是个混不吝,故意惹着她生气的少年,今日突然变成了这幅冷肃沉稳的样子。

让沈醉欢觉着熟悉又陌生。

她想开口叫他的名字。

但一看到顾棠,想到他们现在的关系,又觉着有些不妥。

叫表字的话....好像又有些别扭。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试探着张口:“...夫君?”

话音刚落,沈醉欢顿觉脸上一阵烧热。

而面前的男人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屋内更静了。

沈醉欢头皮发麻。

怎么?难不成她叫错了?

只见男人原本往她这走的脚步都顿住了。

他眼神狐疑的在她身上绕了一圈,轻声问道:“...欢欢,你叫我什么?”

话都说到这了,她想咽回去也没法。

只得抬头迎上男人深幽的目光。

硬着头皮道:“夫君?”

顿了顿,她又问:“我......不该这么叫吗?”

这话落下,沈醉欢只见他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

但尚不等顾长策开口。

这边顾棠就双眼一亮,率先凑了上去。

她坐在塌脚那,扑过去紧紧抱着沈醉欢的小腿。

白嫩的脸蛋儿也在她柔软的手背上胡乱蹭起来。

边蹭边说:“该这么叫的,就该这么叫的。”

“娘亲之前也会这么叫我爹的。”

“....娘亲还会叫我棠棠。”

说完,她又重新抬起眼帘,用那种可怜兮兮又期期艾艾的目光看向沈醉欢。

好像非常希望能听到沈醉欢叫她一声“棠棠。”

小姑娘长的可爱,小脸蛋也因情绪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

看的沈醉欢心头一软。

她之前养过一只特别喜欢的小花猫。

跟顾棠很像。

几乎是将它捧在手心里一样的宠着。

只不过后来因为姨母不喜欢而被送走到了京城外郊的庄子上。

自那往后,沈醉欢就再也没有见过它。

送走它的那天是个小雨天,沈醉欢晚上的时候偷偷趴在被窝里哭了好久。

后来,每逢阴雨天的时候她就会想起它来。

她实在是受不了小姑娘这招人疼的模样。

低头沉吟片刻,最终将手掌穿过她腋下。

一用力便将小姑娘揽到了怀里。

顾棠平时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

以往她说十句,娘亲能回一句就够她高兴上半天的了。

今日娘亲不仅和她说了好多的话。

还直接将她揽到了怀中。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眼眶处也有些泛红。

低眉敛目。

呼气都变得轻了起来。

沈醉欢可不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她转而抬眼看向旁边薄唇紧抿的男人。

有些话想问他,因此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子。

本想着凑近些。

却没想到男人看到她这动作,立马快速的往后退了一步,并再次和她隔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醉欢。

这父女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为何如此小心翼翼。

难不成她七年后会变得很凶吗?

她今日是第一天认识顾棠,先就不说小姑娘是不是天性腼腆。

但她和顾长策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这个长安城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现今怎么看着好像也很害怕她?

沈醉欢请了清嗓子,有些莫名其妙的问他:“你离我这么远作甚?”

闻言,便听到男人有些紧绷的声线。

他俯下身,眼神飘忽不定的问:“...欢欢,你...现今最多还记得什么?”

可曾记得他元狩三年不辞而别。

可曾记得他不择手段强夺人妻。

可曾...记得顾棠是怎么来的。

沈醉欢眼睛闪了闪,黛青色的眉毛微蹙,凝神细思片刻。

有些艰难的缓缓张口:“我只记得....昨日是我的十四岁生辰...那天下了雨,我睡得很早,第二天醒来就是元狩十年了...”

她十四岁生辰的第二天原本该是和卫衔玉的订婚礼。

可今日一觉醒来后,夫君却变成了另一个男人。

沈醉欢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其实她昨日夜里还见了顾长策。

也不知七年过去了,...他还记不记得。

听了沈醉欢这话,顾长策心绪稍稳了些。

她果真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他嘴角边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也对,若是记得。

怎会对他这幅态度。

怕是早就让他滚出去了吧。

二十一岁的沈醉欢,连看到他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沈醉欢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嘴唇。

犹豫着开口又问:“....我们...嗯..我,你..”她有些尴尬。

但有些事情真的是不问清楚不行的。

她一咬牙,到底是问出了口:“...我们怎么会变成这种关系!”

顾长策没想瞒她。

毕竟方才柳鹤与也说了,沈醉欢迟早有恢复记忆的一天。

他们现在这种关系,瞒她也没什么意思了。

在前日里听闻沈醉欢在回家省亲之时碰见卫衔玉后,便投水的消息时。

顾长策就一直在想。

或许他当年本就不该那样做的。

如果没有强娶沈醉欢。

她虽现今已经水到渠成的成了卫衔玉的妻子。

但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愿同他说。

他们三人毕竟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情谊。

他方欲张口告知她真相,可下一刻便被顾棠打断了。

小姑娘睁着眼睛说瞎话,脸蛋埋在沈醉欢怀里。

声音奶奶糯糯的道:“因为父亲和娘亲两情相悦,娘亲为了父亲退了卫叔叔的婚。”

沈醉欢闻言,瞳孔猛然一缩。

竟有此事!

可可可可怎会如此!

她怎么可能会和顾长策两情相悦。

又怎么会为了他退了衔玉哥哥的婚?!

顾棠这话落下,顾长策神色也是变了变。

他浓眉拧起,沉声道:“顾棠!”

顾棠向来怕他,被他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

悄悄的抬眼去看她爹,抱着沈醉欢胳膊的手臂都更紧了些。

沈醉欢看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一痛。

更心疼怀里这个“便宜女儿”了。

她面色稍显不悦,眼波流转,对着旁边站着的男人嗔道:“你凶孩子做什么!”

“......”顾长策。

因为她在骗你。

顾棠见她心情不悦,连忙故作乖巧的转身埋到她怀中。

用毛茸茸的脑袋讨好似的蹭她:“娘亲,别怪父亲,他只是害羞了。”

“......”顾长策。

这鬼丫头。

顾棠这丫头惯会撒娇。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让沈醉欢的心几乎都软成了一滩水。

她小时候娘亲去世的早,即便后来父亲为了家中几个孩子又续娶了她的姨母。

但总归不是亲娘,中间隔着那么一层。

也没有那么的亲近。

现今她的亲生女儿在怀里。

这种感觉让沈醉欢感到很奇妙。

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才好。

又想到方才顾长策居然凶她女儿。

心中刚压下来的火气便又冲了上来。

她没好气的斜瞥了他一眼。

手掌轻轻拍抚着小姑娘的脊背。

又听得顾棠说:“元狩三年年中,卫叔叔的父亲被左迁江都,任江都国相,卫叔叔也随着一同去了,娘亲和父亲便是在卫叔叔离开的半年里日久生情的。”

沈醉欢心中微微诧异。

但顾棠这丫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她不信。

她低垂着眼睛去看怀中的小姑娘。

只见她绷着一张软乎乎的小脸。

继续说道:“后来父亲在雁门关斩杀了匈奴军臣单于,立了军功,便请今上给娘和爹赐婚。”

“......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到了现今还是京城里一段佳话呢。”

这话说完,像是怕沈醉欢不相信一般。

顿了顿,又添上一句:“娘亲若是不信,可派人去坊间市井里打听打听。”

顾棠说着,白嫩嫩的小手也紧紧的攥着沈醉欢的袖子。

仰着一张胖乎乎的小脸,眨巴着那双像是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向她。

她这样“真诚”的小女孩说出口的话。

沈醉欢怎么会不信。

她才四岁!她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能说谎吗!

沈醉欢连忙将她搂的更近了点儿:“娘亲信你,信你的。”

这话落下,顾棠那颗原本悬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拽着沈醉欢袖子的手也稍稍松了些。

但她一回头,猝不及防间对上了她爹沉着冷冽的眉眼。

...沉默片刻,又将小脸默默的埋到了她娘怀里。

...无所谓,只要她娘信了她的话。

以后她也会有一个圆满的家庭的...

她爹生不生气关她何事!

顾长策在一旁站着,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沈醉欢刚想说些什么。

又感到前额一阵阵的抽疼。

她面色重新变得苍白起来。

男人见状,急忙将顾棠从沈醉欢怀中抱出来:“你娘亲身体不舒服,别老缠着她。”

这丫头平日里吃得多,加上从会走路起就跟着士兵习武。

身量可算不得轻,平日里的夫人小姐大多抱不动她。

顾棠一见沈醉欢这样子,也被吓着了。

连忙顺着顾长策的力道从她身上爬下来。

眼神关切的看向沈醉欢,说道:“娘亲,这些事情你先别想了,先休息吧。”

沈醉欢白着一张小脸点了点头。

这边顾长策克制低睫,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道:“...好好休息。”

“我去叫秋雁进来照顾你。”

沈醉欢抬眼看他,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又细又绵的“嗯。”

语罢。

男人便转过身,脸色微沉。

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拧着顾棠的耳朵便迈开长腿往门口走去。

顾棠一边飞快地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跟上他。

一边面露惊恐,呲牙咧嘴的对他低声喊:“爹爹爹!你轻点!”

沈醉欢见着这父女俩这样子,又想坐起身,让顾长策温柔点儿。

顾棠她毕竟是个小姑娘。

但方坐直身子,便觉眼前一阵眩晕。

竟是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果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沈醉欢没有办法,又重新歪倒在了四方榻上,沉沉睡去。

——

一出了门,顾棠瞬间便没了方才那副装乖耍宝的模样。

像做错了事一般低垂这脑袋站在顾长策跟前。

时不时的抬起那双酷似沈醉欢的眼睛去看他。

顾棠知道她爹最是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

以往每次在学堂闯了祸的时候,只要她眨巴着眼睛去认错。

他爹总会收起那副冷肃的表情。

无奈叹息,最终默默的帮她收拾烂摊子的。

但这次顾长策难得没吃她这套。

只见他摆出一副肃厉威严的表情,沉声问她:“为何要骗你娘?”

顾棠被他这像是夹着冰渣子的语气吓得一缩脖子。

但还是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回道:“兵不厌诈嘛。”

闻言,顾长策低下头,伸手去掐她肉乎乎的小脸。

“死丫头,难得看两本兵书,心眼子都用这上边儿了!”

顾棠被他掐的呲牙咧嘴,但仍旧嘴硬:“你就说有用没用吧。”

顾长策沉默。

有用的,确实有用。

但沈醉欢迟早有恢复记忆的一天。

他怕等那一天真正到来之时,她又重新对他们变会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而顾棠还是个孩子,不一定能承受的了这么大的心理落差。

这边顾棠尚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洋洋得意。

却见顾长策沉吟片刻,突然开口:“今日晚膳之时将真相告诉你娘吧。”

她还在幻想着以后家中严父慈母,圆圆满满的模样。

蓦然听到了这话,即刻便愣住了。

“.....爹,你说什么。”

面前的父亲身量很高,直起身子,站在曲曲折折的檐廊下面。

几乎挡住了所有向她照射来的光线。

将她严严实实的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顾棠眨了眨眼睛,感到眼眶之中一阵水意。

她又听到她父亲说:“...你娘亲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啪嗒——啪嗒——”

水滴滴到了地上。

在青石板转上洇出一个又一个深灰色的小圆点。

顾棠平日里虽然顽劣,但她知道父亲的不容易。

平日里总是格外的体贴他。

但这次是她唯一一次在大事上违逆父亲的想法。

她猛地将顾长策推开,红着眼睛对他低吼道:“可我只想要我娘!我娘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么多 话。”

这话说完,小姑娘用袖子抹着眼泪便跑远了。

独留顾长策一人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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