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云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但何尝不是奉天子以安天下呢?正如曹操所说:“如国家无孤一人,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东汉中期后,外戚和宦官轮流把持朝政,但仍在帝王平衡术掌握中。皇帝还是真皇帝,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到了汉末,外戚何进和宦官十常侍争权,袁绍给何进出了个馊主意,召外藩入京立威。藩镇未到时,何进与十常侍已两败俱伤,皇帝年幼,中枢无主,出现了权力真空。
奉召入京的西凉刺史董卓本就野心勃勃,见此情形,便乘机控制了中央军,大权独揽,以至于废立皇帝,凌驾于朝廷之上。从此,帝室衰微。
诸侯并不服同为藩镇的董卓,纷纷起兵反抗。董卓无力镇压,遂挟天子西迁长安以躲避。皇帝被军阀控制,又被裹挟迁都,天下震动。朝廷的威信大幅下降,诸侯逐渐对中枢号令似听非听。
董卓被刺后,部将李傕和郭汜以报仇为名,杀入长安,朝廷再次被劫持。李、郭更加蛮横,天子处境进一步恶化,有时连基本生活都难以保障。李傕、郭汜又互相争斗,长安一片混乱。天子和部分官员乘乱东归洛阳,一路颠沛流离,形同逃难。
可洛阳已被董卓焚毁,残破不堪。白天议事,天子与百官皆处于荆棘之间;夜晚休息,则蜗居于茅屋之中。天子尚有粗茶淡饭,百官中则多有饿死者。汉末气运之衰,无过于此。
这个情况下,朝廷已毫无威信,莫说号令天下,连自保都难。诸侯中,离得近的送些食物,就借故辞去;远的则不闻不问。天子形同虚设,全无体统;而诸侯则各怀心事,天下浮动。
当时袁绍为诸侯中最强者,手下有识之士劝他迎奉天子,但袁绍拒绝了。袁绍虽然四世三公,世受汉䘵,但他是实用主义者,并无重振朝纲、匡扶汉室的理想。
此时的天子,不能再给他以更大的权力、更高的地位和更强的实力,已没有了利用价值;如果迎奉天子,不仅要奉养皇室和朝中百官,而且还会受到制约和影响,反而是个负担。其他诸侯基本上和袁绍抱同样的想法。
汉末诸侯之中,只有一人不同,那就是曹操。
头号谋士荀彧向曹操进言,先从道义上指出:“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服从;汉高祖为义帝发丧,而天下归心。”再从形势上建议:“现在天子蒙难,主公应率先迎奉天子以安天下、定人心,此为不世之略也。”又不无担心地提醒:“如果不抓紧,可能会有人抢先行动,到时就晚了。”
说得多么透彻啊,曹操完全接受了荀彧的建议。恰逢天子有召,曹操遂领兵入东都,击溃来犯的李傕郭汜。又奏帝弃废都洛阳,迎驾到许都,盖造宫殿宗庙,建立官府衙门,修葺城郭府库。
从此,朝廷气象一新,再也不用颠沛流离当流亡政府了。天子和百官的生活也有了保障,恢复了体面和尊严。诸侯稍稍收敛,天下微微归心。
曹操再以天子名义号令诸侯,服从者,则高官厚䘵;不从者,则奉召讨伐,擒吕布、灭袁术、收袁绍、征乌桓、定刘表,除孙权、刘备外,几平天下。而天子仰仗曹操实力,垂拱而治,安享富贵,保持了汉室形式上的一统。
曹操权倾天下,但终其一生,始终以汉臣自守。曹操死后,其子曹丕不再尊崇汉室,取而代之,而刘备、孙权也陆续称帝,三国方才正式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