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坐标|红星闪闪耀循化(中篇

拓客说宗教 2024-04-05 00:10:31

马有福/文

题记:

青海循化是全国独有的撒拉族自治县,位于黄河岸边。循化能够成为65名西路军战士最终的家园,这是以撒拉族为主的循化各族人民永远的光荣,更是研究西路军历史不可忽视的一种文化现象。为了保存光辉灿烂的这历史一页,这里的红光村从不同层面创建了三个西路军纪念馆——村馆、寺馆和校馆,分别从不同角度讲述西路军荡气回肠的历史一页,说不尽西路军在这里留下的深深足迹,表达不尽他们对于战士们泪洒祁连山那一页历史的无限深情。

令人感动的是,如今,西路军的军魂就像那黄河岸边耸立挺拔的白杨树一样把根深深地扎在了循化各族人民的心中,并与这片土地和黄河涛声融为一体,成为江源地区这一片卓异大地的另一种生命底色。

这是循化人文历史的冰山一角,也是深度了解这一隅苍茫大地的重要逻辑切口。走进西路军,走近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庄廓院,这一度成为我前些年行走高原的一个夙愿。正好机缘凑巧,公私兼顾,几年间,我得以捕捉星光点点,建立起认识脚下大地的的另一个伟大坐标。现记录如下:

张乙米娜:叶落瓦家庄

按图索骥,翻着采访本,停车村巷,来到清水乡瓦家庄村第029号寻找女主人公——红军阿奶张乙米娜时,大门深锁,不见人影,再吃闭门羹。就这样无望地在门口站了半天,才有邻居出现。他们说,今天红军阿奶出门办事去了,不在家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靠近大门,我看见门扇上还打了铜皮补丁,简直古董。从门缝里看,院子里的花椒树挂满了红色的果果,一股浓郁的花椒味从门缝里溢出村巷。浓荫满地的树丛后是三间普通的土木结构的平房。

这位邻居看我恋恋不舍的样子,就站着继续与我说话。他说,他也不知道红军阿奶的丈夫是哪里的人,只知道他是解放前流落到瓦家庄的一个可怜人,无依无靠,一无所有,不是在这家放羊,就是在那家打短工,日子一直过得很贫寒。后来,是村子里的一位富人心生怜悯,实践教门原则,以天课的名义,就在村里赠给他一块地,让他打庄廓、盖房,把自己先安顿下来,一个人打光棍过了一些年。后来,机缘巧合,正好有一位红军女战士不知从哪儿流落到此,也是如空中飘蓬,没有着落。这下好心的人们出面做媒让他们组合成一个家庭。老光棍有了老婆,流落红军有了家。两全其美。

可是,解放后不久,这个苦命的男人不知什么原因就去世了。到这时,他们夫妻依旧没有子女。无奈,红军夫人就收养拉扯大一个儿子,与她一起生活,相依为命。这样的现象在河湟一带很普遍。如今,这个儿子长大后远去上海打工,这留下老太太只一人居住在家。好在她生活上还能够自理。前两年,看着原先破败不堪的两间茅草房濒临坍塌,村里争取普惠政策,并出面给她盖了这几间木头房子。

哦!哦。当时,我直点头,说不出一句话,告别了这个村巷,直至来到循化宾馆,我才觉得我的兄长关于河湟文化的一个定义——包容的大地——这真是那么的切当 。

我这是在瓦家庄为他找到了包容大地的生动诠释。

王万青:大寺古唯一的王家

清水乡大寺古村共1600多人,这是一个纯撒拉族居住的村庄,几乎全姓马,而只有一户王家。这是咋回事?

2012年7月,时已73岁的大寺古村曾经的党支部书记马忠平静地告诉我:这一户王家正是西路军战士王万青家。

王万青是解放初因婚姻关系招赘到大寺古的西路军流落战士,是典型的四川汉族人。但进村之后,他很快就融入了撒拉族,起了穆斯林经名尕西木。在我当村支部书记的1965年到1980年,他从来都是听话守信的好村民,还像当兵一样守规矩,凡事都很本分。他讲一口夹杂着四川话的青海话,也会说撒拉话,但一般在人前从不多说话。有一次,我们聊天,他说他是四川广元白水河人,河西走廊被俘,赶到西宁之后,靠着生性机灵,他有幸逃脱。先是逃到赞卜乎村,在那里做了几年庄稼。后来,就像一根无根的飘蓬,在到处流浪。最后是经甘肃积石镇初麻摊辗转来到循化清水乡。这时,已经有30岁上下了,单身在外,还没有成家。正好我们村里的百岁老人只有一个女儿,还没嫁出,这就以招女婿的身份把他收留下来,让他很容易地当了这个村这一户人家的上门女婿。

当初,有人问他改不改名字。他说,丈人家要求改,就改。而百岁老人的回答是,名字嘛,不就是个符号?人都进门了,经名都起了,改不改都不是问题。

一个比一个大度。老人比战士更干脆。村民们还有啥说的?

关于王万青的经历,马书记还说,他是我们这个村解放初的第一批党员,曾担任过村贫协主席。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他与他的撒拉族夫人一起牧放大队的羊,很是尽心尽力。因无儿无女,他们夫妻商量着抱养了一个儿子,起名王卫国。王卫国人如其名,长大后,当兵保卫祖家,却在部队上失去音讯,这一晃多年,不知死活。

到晚年,王万青的妻子先他去世,这使老人生活不能完全自理,遇到了困难。于是,大寺古村的撒拉族同胞曼苏尔主动站出,默默伺候王万青七八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直至他在八十多岁无常之后,大寺古的撒拉族众人按照穆斯林的葬礼葬他,曼苏尔并按日子为他上坟、念经,宛然亲生的儿子,尽着应有的义务。

严秀珍:撒拉族侄儿们照顾她二十多年

2012年7月20日,街子镇波立吉村,我们正在走走停停寻访西路军战士严秀珍时,在村巷里遇到了一位准备上寺的撒拉族老人,我们向他打听严秀珍。他说,知道知道,一个村的人,又不是外人,哪能不知道。他以他的叙述方式说着把我们引到他的家。在路上,我们很快了解到:这个村庄全是撒拉族,共有80多户人家,其中,与红军有关系的人家不下十家,他的岳父也是一位老红军。看来,星星之火,早已经在这里燎原了。

后来,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老红军严秀珍的小叔子韩乙思福。说是小叔子,可他,也已经75岁了。一旦说起嫂子的事来,他依旧含着眼泪,不胜伤感。他说,他的嫂子,目前只留下了一个女儿,早就嫁到了街子。他哥哥曾经是旧军队里的营长。哥哥与嫂子在西宁见面结婚后,也没有怎么过几天舒心日子,哥哥奉命就去中原抗日打仗。他哥哥与伊玛目村、高呼拉村的战友们一起在西宁安顿了家属之后,唱着穆斯林青年进行曲,骑马跟随马彪师长前往中原参加抗日战争,这一去就是八年。在漫长的八年时间里,嫂子在后方西宁默默为哥哥祈祷,以其妇道支持丈夫的工作。等哥哥从中原回家,带着嫂子回到循化老家时,也快解放了。

刚来循化时,嫂子不会说撒拉话。但这并没有影响她在循化的生活,因为一家人从不排外,也都像尊重哥哥一样的尊重着嫂子。

哥哥和嫂子生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那个男孩子去世早,只有出嫁已久的女儿至今还在。他的哥哥是1985年去世走的。嫂子才去世5年。这些年,我的孩子们就像对待我一样一直在给嫂子种地干活,料理家务,担负起了给她做伴、送饭等诸多儿女义务,从不让她感到孤独。她去世后,我们无一例外就像对待所有亡人一样地给她送葬、上坟、念经。无论生前,还是死后,我们村没有人敢歧视她。应该说,她一生过得总体上还是很舒心、很平常。

平常就好。舒心更重要。我附和着他的话,带着感谢和钦佩,握着他的手,说了一句蕴含了穆斯林深刻情感的色俩目(平安)。

李文秀:只活了五十岁,却在托伦多留下一大家子几十口人

2012年7月20日,街子镇托伦多村,我在寻访西路军战士李文秀时看到了1964年4月24日政府颁发的青优字第0088号优抚证。我们由此得知,她是四川省巴县人,她又名何赛力比。

他的儿子何达武德含泪接受了我的采访。看着他的泪眼,我能感受得到他心上的伤痛和遗憾。他说,他们兄弟五人,他最小,也已经58岁了。他父亲曾经是马步芳军乐队队长,母亲是一名普通的西路军战士,政治上属于两个阵营,但他却从来深深地爱着母亲,把母亲当人得很,一生都是呵护有加。他们结婚后,先是住西宁,直至解放后才回到循化。母亲在循化一直住到1978年无常,活了不到50岁。但她却留下了我们几十口人的一个大家庭,曾经为我们长大可以说是操碎了心。为了报答养育之恩,她生前我曾一直想着带她去一趟四川,看看竹子,看看四川老家,与失去联络的亲戚们再续亲情,但那时经济上不允许。如今,我们的条件好了,却再也没有母亲了。

在说到村里人有没有因为排外伤害过她母亲的事情时,何达武德说,在我们村,人人都比较尊重我母亲,那时好多老人们常常无不同情地说:一个离乡人,多不容易,我们就是她的乡亲和亲人。如今,每逢忌日,在纪念她的日子里,人们都不忘在她坟头托手祈祷一番。

得到了众人的祈祷,得到了大众的认可,作为战士,她是成功的。我这么地安慰老人时,老人的泪光里夹杂闪烁着高原的阳光,我犹感觉到了些许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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