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在了燕春楼妓子的床榻上。
我被唤去秘密接出父亲的遗体时,见到了那个让父亲意外猝死的美貌妓子。
「乘渊,我怀了侯爷的孩子,你认下他,娶了我好不好。」
我拂袖而去。
再见她是三日后在父亲的灵堂。
冀王向母亲介绍,「福晋身体欠安,我带着新纳的侧福晋来送一送老侯爷。」
1
母亲第一次不顾礼数独自进我房门,我吓了一跳。
她关好门,看起来有些心慌。
「乘渊,快,去把你父亲的遗体接回来。」
我瞪大双眼,「父亲怎么了?」
「这种大事,不是应该让大哥去吗?」
母亲疾步走到我跟前,毫不留情地在我脸上落下她的巴掌。
她看起来气愤极了。
「昱霖在马会,何况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我听着云里雾里。
母亲紧闭双目,慢慢稳住了气息,一副死了心的样子。
「我让石头安排了马车,你去燕春楼,避开所有人接你父亲的遗体回来。」
父亲死在了燕春楼妓子的床榻上,这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思忖着该如何凭借一己之力将父亲僵硬的遗体搬到马车时,见到了让父亲欲仙欲死的妓子。
柳烟萝,这个跟我说卖艺不卖身,跟我说为人保守古板,成婚之前让我恪守君子之道的女子,就是害死父亲的罪魁祸首。
「乘渊,我,我帮你一起将侯爷抬到马车上。」
事毕,我上马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颤抖着拉住了我的衣袖。
「乘渊,我怀了侯爷的孩子,你认下他,娶了我好不好,不然陆夫人不会放过我的。」
我没看她,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父亲出殡那日来了好些人,身为庶子的我不在灵堂,在祠堂。
接父亲回来的第二日,母亲声泪俱下指责我,说我在父亲死的时候混迹烟柳之地。
她对外称,父亲突发心悸死在侯府,又怕有人撞见我那晚去了燕春楼,让我背了这个骂名。
石头来祠堂唤我,「二少爷,夫人说你可以去祭拜侯爷了。」
一脚踏进灵堂,我便看到了柳烟萝。
王爷向母亲介绍,「福晋身体欠安,我带着新纳的侧福晋来送一送老侯爷。」
她真是好本事,攀上了父亲不够,还攀上了冀王。
虽说冀王是皇上口中最不中用的儿子,但好歹可以给她一生的荣华富贵。
她在冀王身边,就算母亲知道那日父亲床榻上的是她,也不敢深究。
祭拜完父亲,母亲使眼色让我离开灵堂。
我双腿有些麻,一路扶着墙回屋。
「二少爷可是腿脚不便,我扶你回屋。」
柳烟萝说着就要来扶我,我迅速撇开她的手。
「侧福晋请自重。」
她没好气道,「乘渊,你现在对我如此冷漠吗?」
我直视她,「你如今是冀王侧福晋,草民承受不起。」
她的眼神慢慢变得狠厉。
「我告诉你,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冀王的。」
「倘若你要造谣生事,我不介意告诉王爷,三日前你来燕春楼是找我的,我那里可还有你赠我的玉佩。」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实在不敢将她与以前在我身边呢喃低语的女子联想到一起。
「还有,如果让陆夫人知道,侯爷床榻上的人是你想要娶的女子,你说你会是什么下场?」
2
听说冀王侧福晋入府之后备受冀王宠爱,惹得福晋十分不快。
「那个贱蹄子,不知使了什么狐媚之术让王爷日日流连在她房中。」
福晋来侯府时向母亲抱怨,像是刻意要说地大声些,让人知道冀王侧福晋不是什么好货色。
「冀王匆忙就将她纳了,来时还怀着孕,要我说,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孩子都不一定真是我们王爷的。」
母亲尴尬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哎呀夫人你看我,原是想着那日没来祭拜侯爷,今日聊表歉意,又说了这许多。」
她去父亲的灵位前上了三炷香,拉着母亲说了些私房话。
她前脚刚走,后脚母亲就命石头带我去祠堂跪着。
「陆乘渊,你那天晚上去燕春楼的时候真没人看见吗?」
「母亲,当时夜黑风高的,我真没碰见活人,你让我留意是哪个妓子,我也没见着人。」
「况且第二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去鬼混了吗,就算有人看到我,也不会想到这个层面的。」
她这才平静下来,命我在祠堂跪上一晚,我膝盖上的伤还没好,此刻钻心的疼。
石头拿了张字条给我,说是府外的人拿来的。
「今日未时竹茗庄一聚。」
果然是柳烟萝。
她给我倒了盏茶,示意我坐下。
「侧福晋有事便说,我不便久留。」
作为侯府庶子,我时刻谨记侯府的规矩,柳烟萝现今已是别人妻,单独相会实有不妥。
她在我身旁蹲下,拿起我的手贴在她脸上,楚楚可怜。
「乘渊,你都没有问过我在冀王府过得好不好,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好气又好笑,抽出被她紧握的手。
「你已是冀王的侧福晋,你过得好与不好,我有什么资格过问,我以何种身份过问?」
再说了,我一直以为她在燕春楼卖艺不卖身,一直在筹钱为她赎身。
我如何能想到父亲竟是她的恩客,想来,冀王也是她的恩客吧。
怎么能是我不要她呢。
「乘渊,你现在还愿意要我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就去找冀王,我告诉他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我让他休了我,你娶我好不好。」
我瞳孔一震,认真地盯着她。
「柳烟萝,你是疯了吗。」
「你在冀王府的日子好不好过都是你自己选的,你告诉冀王你的孩子是我的,那我还有活路吗?」
她癫狂大笑,「哈哈哈哈,乘渊,你怕了,我就知道你会怕。」
她满眼的轻蔑之色,「陆乘渊,你该庆幸我现在还给你选择的余地,而不是着急将我推开。」
「你可知,福晋问我,那晚你去燕春楼是不是找我的。」
我身形一震,她戏谑道,「我说你就是去找我的。」
她真的疯了。
我静静坐在茶案边,看她还要说出什么癫狂之语。
「乘渊,你不是说过不嫌弃我的出身吗,那你为何不愿娶我。」
「哦,你是觉得我骗了你,可我是被逼的,和豫侯那个畜生日日点名让我伺候。」
「乘渊,那晚我让你带我走你为什么不答应,我肚子里的孩子本就与你是至亲啊,是你的还是你父亲的,有什么区别。」
她宽大的袖袍将案上的茶拂在地上,歇斯底里对我大吼,「你为什么不娶我,为什么将我送进冀王府这个深渊地狱!」
我看着她扭曲的面庞,再也忍不住扬起手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她却妖娆一笑。
「你也觉得现在的局面是你造成的,是吗?」
我退后几步,站得离她远了些。
「柳烟萝,你只字不提以前你如何骗我许下诺言,你只在乎你自己。」
「怎么,冀王不是你自己选的吗,现在不如意了,就想退而求其次。」
「可你想过我吗,我在侯府如履薄冰,你丝毫不在意母亲对我的惩罚。」
她的贪婪自私被我说中,继而怒吼,「那是你没用!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还妄想娶我!」
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觉得母亲会宽宏大量让我娶她,现在只剩绝望怅然。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3
母亲又让我跪祠堂,我都已经数得清祠堂地上铺了多少块砖。
原是冀王福晋以为柳烟萝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那日她来找母亲特地说了此事。
她让大哥在皇上面前多多替冀王美言,否则就将我的丑事也是侯府的丑事公之于众。
母亲一面庆幸她没将此事与父亲的死联想在一起,一面责怪我。
「定是你那晚不小心被人瞧见了从燕春楼出来。」
大哥刚承袭侯爷之位不久,在朝中尚未有根基,此时在皇上面前冒头可谓自寻死路。
「不管你是哄来骗来还是绑来,我限你一月之内将柳烟萝带来侯府。」
「这等下作之人害了侯爷,攀上了冀王,还想害昱霖,我定要扒了她的皮看看是不是个狐狸坯子。」
父亲只有两个儿子,我是妾室所出,阿娘疾病缠身早早离我而去,虽说大哥待我不薄,但母亲总觉得我是大哥的威胁。
「乘渊,父亲和柳烟萝的事,我从母亲那里侧面打听到了。」
「你别怪母亲,她也是没办法,得在别人不知道父亲与柳烟萝的事之前斩草除根,不然我们和豫侯府怕是要颜面尽失,父亲也会落得个臭名声。」
我在侯府一向没有地位可言,如今我又要去找柳烟萝,在她面前践踏我的自尊。
「乘渊,你自己说的不要再见面了,怎么,你是后悔了吗?」
她眼波流转,娇媚的脸上再没有半分以前青涩稚嫩的模样,反倒跟那些风尘女子别无二致。
她本就出身风尘。
「我不想骗你,你告诉福晋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她威胁母亲,让大哥替她办事,母亲让我请你去侯府议事。」
「是请我去。还是命令我去?」
「我不去的话,你是不是又要被陆夫人罚跪祠堂。」
我突然有些庆幸,现在这般窝囊的我,连自己都保不住,还如何在侯府里护住自己心爱之人。
她明艳的脸凑到我眼前,「乘渊,你希望我去吗?」
我希望她去,又希望她不去。
她倏地起身,饶有兴致地看我。
「还怔着干什么,不是请我去侯府吗。」
我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如果柳烟萝在侯府突然发疯说孩子真是我的,我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