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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八年(1858)四月,清政府被迫与英、法等国签订了《天津条约》。
第二年(1859)四月,英、法等国利用与清廷互换《天津条约》的机会,再次挑起战争,但此次却大败而逃。咸丰十年(1860),英法组织大批远征军开抵中国。是年七月初,英法联军先后攻陷大沽炮台、攻占天津。八月初,英法联军自天津一直打到了北京东面通州的张家湾、河西务一带,直逼北京。咸丰帝一面派怡亲王载垣、军机大臣穆荫赶赴通州与英法议和,一面准备逃往热河。
1、逃往热河清军的前敌指挥蒙古王爷僧格林沁鉴于清军屡败,京城恐难确保的形势,密奏咸丰帝说“战既不胜,唯有早避”,奏请“巡幸木兰”。
直隶的热河(今河北省承德市)一带,群峰耸峙,山峦环抱风景优美。清帝遂选中此地建立行宫,作为夏日避暑并处理政务之地,故称“避暑山庄”。清帝为保持满族人特别是皇室子弟弓马骑射、勇猛剽悍的传统,在热河以北约400里的地方设立围场(今河北省围场县),周围约1000余里,其中蓄养麂、鹿等各种野兽。到了秋季,由清帝率各皇子及其他王公大臣等前去围猎,称为“秋狝”。
所谓“巡幸木兰”,实际上就是请咸丰帝离开北京,逃往热河避暑山庄的另一种说法。
但是,咸丰帝似乎比其他大臣更睿智聪明,在颁布亲征上谕的同时,却又颇具深意地将僧格林沁奏请“巡幸木兰”的奏折,同时交给王公大臣们讨论。他的意思很清楚,是希望各王公大臣们能顺着自己画的道走,吁请尽快巡幸木兰,以便堂而皇之地以俯顺朝臣所请为由,而北走热河。
但是,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一向自称“臣子”、“奴才”的王公大臣们居然敢于违逆皇帝的意旨。
大学士周祖培等总结历史上的经验教训,很快上奏咸丰帝:皇上欲亲统六师,以征讨英法丑类,可见天子安抚天下之圣意,但是,通州并非澶州,现今朝廷也没有寇准那样的贤能之相,因此皇上的御驾亲征之举,非万全之策,“断不可轻于一试”;但是,若如僧格林沁所请“巡幸木兰”,则更属室碍难行。
第一,北京城墙高大坚固,外有护城河,内有精兵,若认为北京都不足以抵御英法侵略者,那么,热河一带皆平川大野,更是无可防御;夷人既然能从海上打到天津、北京,就不难进一步追至热河。
第二,皇上一旦离开北京出走,必致人心涣散,闹不好将会导致“土木堡之变”。
当时其他的清廷大臣,如大学士祁寯藻、潘祖荫,醇郡王奕譞,户部侍郎文祥,御史许其光等,皆上奏恳请咸丰帝万勿出走,一定要坚守北京。特别是当咸丰帝命令大兴、宛平两县,征集大车600多辆,时刻准备北逃时,更是合朝文武奏留圣驾。
他们分析说:咸丰帝如果离京巡狩热河,必定要在北京留一位代替皇帝的监国之人。
此人若是“无能者,必误事,其害尚浅”,但是如若所留监国为“有才者,倘一擅专,则有不可设想之大祸”。甚至有人以大不敬的口气责问咸丰帝,如若弃京而走,“上何以对祖宗,下何以示臣庶”?
惇亲王奕誴、恭亲王奕䜣、醇郡王奕譞等皇室宗亲,“抱上足哭留”。尤其是惇亲王奕誴,闻讯自西陵回来以后,更是痛哭流涕,苦苦劝谏,决不可丢下宗社北走热河。
在这种朝廷众臣皆苦谏不可北走的情况下,咸丰帝只得发下谕旨,命令将已征集的车马遣散。
车马虽全部遣散了,但棘手的问题一个也没有解决。
当时众多朝臣之所以坚决反对咸丰帝北逃热河,除了担心有人会趁机觊觎皇位,导致皇权旁落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即是认为皇帝的责任在于保存江山社稷,保卫祖宗陵寝,不能做置祖宗宗庙于不顾的逃跑皇帝。
咸丰帝和另外一些大臣们,以历史上的其他事例为其北走热河的根据。他们认为,唐玄宗李隆基和唐德宗李适,在“安史之乱”和“泾源兵变”之时,都曾弃离京城长安出走,但后来都镇压了叛乱,再度中兴,这岂不是“屡奔而存”的明证吗?
暂时北走热河并不一定如有些人所说的那么可怕。
咸丰帝在召见反对出走的大臣时说:你们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是,假设“夷人入城,将朕置于何地”?面对咸丰帝的这一询问,甚至是责问,大多数朝臣既无退敌之策,又无应对回旋之法,只能是相向而泣。
2、皇帝逃跑的借口在朝臣的会议上,肃顺、端华等人考虑的主要问题是,清军是否有足够的兵力,能否确保北京安全。
他们问负责北京城防的团防大臣:
“有何准备?”回答说:“无。”又问:“京城兵力,足以登城守御否?”
众多大臣无言以对。
在这种情况下,端华对参加会议的大臣们说:
既然京城无可防守,怎么能贸然奏请皇上回到宫中,置于危险之中呢?兵部尚书陈孚恩也说:总应为皇上筹一条路才是。
既然没有人能保证皇帝的安全,那么,咸丰帝北逃之举即无可挽回。咸丰帝下定决心,决不能在北京坐以待毙。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咸丰帝颁朱谕说“巡幸之举,朕志已决”,任何人都不必再行阻拦,任何阻拦也没有作用。为此他特别指名自己的亲叔惠亲王绵愉,与惇亲王奕誴、恭亲王奕䜣、郑亲王端华等速议妥筹。
一时间,北京城内人心惶惶,各种流言盛行。甚至有人以玄秘莫测的星象学附会说:本年(1860)自六月以来,即有荧惑星入南斗,占验家有“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之语,现在果然应验了。
一般市民百姓在说,皇上不要我们了,自己逃走了;一般士大夫虽口上不说,但心里在想,皇上抛下江山社稷,大清国还能保得住吗?恭亲王奕䜣等留京大臣们,也不免油然而生被咸丰帝抛弃的凄凉之感。“
3、“鬼子六”背后的阴险咸丰帝此次北走热河,并不是朝廷与清政府的整体大迁移,随行的王公大臣,主要有惠亲王绵愉、惇亲王奕誴、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户部尚书肃顺,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等人。
清廷大部分官员留守北京。
咸丰帝在逃往热河的路上,命豫亲王义道、大学士桂良、大学士贾桢、协办大学士周祖培、吏部尚书全庆、刑部尚书赵光、兵部尚书陈孚恩等人为留京办事大臣。其中,义道、全庆坐镇紫禁城内;贾桢、周祖培、陈孚恩等在外城巡守;桂良等则在城外的海淀一带,配合恭亲王奕䜣与英法议和。
此前,咸丰帝曾谕内阁:
载垣、穆荫办理和局不善,撤去钦差大臣,恭亲王奕䜣授为钦差便宜行事全权大臣,督办和局。同时,又朱谕奕䜣:现在与英法议和,很难成功,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现派你出面与该夷相互照会往来,“不过暂缓一步”,你也不必与该酋见面,“若抚仍不成,即在军营后督剿;若实在不支,即全身而退,速赴行在。
咸丰帝的这一安排是有其考虑的,就当时的客观形势言,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伴随着形势的发展与变化,其负面的影响即显现出来。如果说这一安排远远没有造成清中央政权的分裂,那么至少是造成了清中央政权与政府的分离,亦即头脑中枢与身体四肢的分离,甚至有可能形成的两个中枢头脑。
这一上谕,值得我们注意。
第一,载垣、穆荫办理和局不善,撤去钦差大臣之职,却没有受到任何处分,并随驾北上热河,由此可见咸丰帝对他们的信任之深、之重、之专。
第二,恭亲王奕䜣督办与英法等国的议和。咸丰帝命恭亲王奕䜣为钦差大臣,全面负责对英法的议和,不能不说是对他的信任。
因为钦差大臣的权力是很大的,可以代替皇帝便宜行事。但是钦差大臣并不是清廷的官职,习惯的说法是差事,是奉皇帝特命办理某事的临时差遣而已,事毕仍回原任。此次恭亲王奕䜣受命为钦差大臣,说好些是受命于危难之时,“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说不好听的,这是个苦差事,而且是个危险的差事。
当时英法联军已兵临北京城下,他们必将提出一系列的侵略要求,不答应这些要求,议和很难成功。若对外议和不成功,难免获办理不善之罪,如以前的载垣、穆荫即是;若答应外国提出的要求,并与之签订条约,则难免使人产生城下之盟的屈辱感,负责此事的奕䜣当然难辞其咎,难免有屈辱卖国之嫌,耆英之死即是前车之鉴。
事实上,恭亲王奕沂䜣在与英法议和之时,的确被一些人称为“鬼子六”。如果咸丰帝愿意的话,无论奕䜣此次办理和局是否成功,都可给奕诉定一个罪名。
再说,谁敢保证这些不读诗书、不知君臣礼义的黄头发绿眼睛的英夷、法夷,不会将自己抓捕扣押起来?这并非没有可能。
咸丰七年(1857)十一月,英法联军攻占广州城以后,不就将两广总督叶名琛俘虏,后又送往印度的加尔各答了吗?前不久,蒙古王爷僧格林沁不是在通州的张家湾,将前来谈判的英国人巴夏礼等人扣留了吗?因此,当时的人皆把与英法议和视为前途莫测的“畏途”。
这一切,奕䜣自然是心知肚明,他此时的处境是凶险而莫测的,心情肯定是凄冷灰迷的。但是,君命难违,他只能知难而上。
第三,命奕䜣不可与英法代表见面,必要时全身而退,速赴热河。咸丰帝不愿奕䜣与英法两国代表见面,固然首先是出于“夷夏之大防”的传统观念,认为贵为御弟的恭亲王奕䜣去会见化外之夷,实在是大清朝、大清皇室的耻辱。除此之外,是否还有不能公开说明的隐忧,如防范奕䜣在北京借重外国人,形成对自己皇位的威胁,或防范留守京城大臣们拥戴其为皇帝?我们实在不好悬揣猜度。
但是,奕䜣内心大概相当明白,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去热河行在。
首先,他是大清国的亲王,与大清王朝休戚与共,他一定要争取议和成功,保住祖宗的江山社稷。
其次,他一定要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向朝野上下展示自己的才能,以建不世之功,凭借自己的能力争得个人在大清朝廷中的地位。
再次,咸丰帝明显地更加信赖载垣、端华、肃顺等人,自己若因议和不成而灰头土脸地赶赴热河行在,不但不能得到咸丰帝的信任重用,更难免要受制于载垣等人。
最后,奕䜣之所以不赶赴行在,还有一个重要的现实原因,即担心自己若前往热河,有可能将英法联军引向避暑山庄。
4、奔逃的惨相据记载,当时随咸丰帝出逃的只有王公大臣数百人,禁军两千余名。
在正常情况下,按正常的行程,从北京到承德大概需要三四天的时间。一般的行程是:第一天,行抵京郊的南石槽行宫(现北京市昌平区、顺义区与怀柔区的交界处);第二天,行抵密云县行宫;第三天出古北口,行抵滦平县行宫,满语称此处为“喀拉河屯”;第四天,即可抵达热河避暑山庄。若是起个大早,昼夜兼程,从密云亦可一天抵达热河。
但此次出行前因毫无准备,一路走走停停,走了两天,这支逃亡大军才走了80里路,到达南石槽。他们虽然带有不少黄金珠宝等,但沿途的地方官吏皆已逃走,无人就地安排他们的住宿与饮食。
据咸丰朝《内起居注》记录和时人的笔记作品记载,咸丰逃难十分狼狈。
初八日路上大半天皇帝只吃了两个煮鸡蛋,皇子载淳也只吃了两个鸡蛋,其余人挨饿。行进路线是沿潮白河奔东坝庄、顺义、牛栏山、密云,直行古北口。
初九日大臣们沿途收购小米,也只有帝后及官员们每人喝了几碗小米粥饥饿难耐,人马行动缓慢,初九日晚才走到密云地界。
当年盛世皇帝北巡时使用的南石槽行官,仍在京畿地区,不过距北京紫禁城80里。士兵们已经两天没吃饭,只是以水充饥,后妃们哭泣不止,随行大臣有银钱却无从筹措米粮。最后还是肃顺决定派30人连夜骑马返回北京,收购粮食、水果果脯和熟食,一切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熟食是猪、牛、驴、马肉和煮熟的内脏、干豆腐等,驮回石槽行宫,大家分食,才使队伍尚能继续北逃出长城沿途地方官有的已经撤逃,因消息不明,谣言四起,皇帝都逃跑了,自己带印信也隐遁起来。
有的虽然未逃,听说皇帝逃跑颇以为耻,则避而不见。密云知县张祥河因“接驾延迟”,古北口总兵董醇因“备车辆不及”,“均着摘去顶戴,以示薄惩”。因此只得让随行官员、将校以银钱高价收集杂粮煮粥充饥。伙房煮粥还没有煮熟便被士兵抢吃净光,厨师只得一锅一锅地煮下去。
咸丰皇帝一行风餐露宿,历经七天颠沛,总算看见塞外辽代胜迹双塔山那里距离避暑山庄还有40里路程,那里有清代最早的皇帝行宫喀喇河屯,人烟也频为稠密,住下后总算上下人等能吃上一顿苞米豆干饭。
第二天已初时刻(9时)启程,翻过郁郁葱葱的广仁岭,未正时刻(下午2时)抵达避暑山庄丽正门。
咸丰十年农历八月十六日(1860年9月30日),距北京212公里的避暑山庄迎来了它有史以来最后一位皇帝的驻跸。
咸丰皇帝以他盛世祖先的理政视事、避暑休憩胜地,作为自己颇为耻辱的避难所,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为什么呢?
因为避暑山庄已经停止巡幸40余年,园内建筑不仅被风蚀,失去往日的风采,有些殿堂甚至残破不堪。河湖淤塞不畅,植物疏于修剪维护,满目蓬蒿林莽,但见狐走狼奔。为了让帝后生活于园内安全惬意,热河都统及兵备道派上三旗(正黄、镶黄、正白)驻防官兵在园内分三路搜寻三天,击毙狼、狐等肉食野牲27只。
咸丰又下令户部拨帑银(国库存银)20万两,维修避暑山庄宫殿区和湖泊区的主要建筑。凡建筑“尚周正者,则油饰见新,倾圮者拨正修缮,以昭敬慎”。“河湖淤塞处尚需疏浚畅通,桥垛维修新换铺板,沿湖可见庙宇一体维修。”
此外,特意传旨将福寿园清音阁及如意洲一片云看戏楼、戏台“修复一仍引旧观”,并着总管内务府、升平署调内学(会唱戏的太监)、外学(戏班)及戏衣、切末(道具)到热河。
还要修复、新造湖船。史称修复“岚镜舫一只、仙源大船一只、扑拉船四只、牛舌头船十只、随用托床六座,新添造两卷蓬四棹船一只、一卷蓬小船一只、扑拉船四只、小快船六只”,就耗银3800余两。小为了吃野味,饮鹿茸血,恢复被道光裁撤的鹿圈。
皇帝的上述指令遭到总管内务府大臣、兼署户部三库事务大臣宝鋆的反对,理由是“国用方亟,军饷拮据,园庭当暂缓缮修”,“夷人不靖,城守吃紧,留备兵饷”等。宝鋆的意见无疑是正确的,却遭到皇帝申斥并被“免官留任”。于是让兼署户部尚书的肃顺去处理这件事。肃顺自然是看皇帝眼色行事,先拨国库存银20万两来维修避暑山庄。
咸丰皇帝逃跑到避暑山庄后五天,也就是咸丰十年八月二十一日(1860年10月5日),惊魂稍定,英法联军却进入北京西郊海淀,第二天攻占了圆明园。入侵北京海淀仅受到来自民间的小股武装的抵抗。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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