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王十三年(前559年),晋、秦棫林之战(迁延之役’)在晋下军将栾黡、下军佐魏绛的故意捣乱、不予配合之下,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而在撤军回国的过程中,下军大夫、栾黡之弟栾鍼不何故又和自己的兄长栾魇唱起了反调,鼓动着副手、中军佐士匄嫡子士鞅(栾黡小舅子)返回了棫林战场,向还没撤退的秦军发起了反击。
结果,栾鍼和士鞅出战后大败,栾鍼当场阵亡,士鞅侥幸逃脱,狼狈万分地返回了晋军大营中。
得知了弟弟阵亡、小舅子却跑回来的消息后,栾魇既伤心又怨恨,认为都是士鞅惹的祸,才会使栾鍼阵亡;于是,栾魇找到岳父士匄,蛮横地说自己的弟弟是因为士鞅的缘故而战死的,要是士匄不把他赶出晋国,自己回国后一定要亲手杀了他给弟弟报仇。
在中军将中行偃的调解下,栾魇勉强没有当场和士匄翻脸,恨恨地返回了下军后,与下军佐魏绛一起执行了原定的撤军计划。
率军回国后,栾魇公开放话——要是士匄不将士鞅给驱逐出国,自己便要带着栾氏私兵打上门去,取了士鞅性命给弟弟复仇。
因此,思考再三之后,士匄只得将士鞅打发出国、到秦国去避难,由自己在秦国当大夫的叔父士雃(刘轼)妥善照顾,以避开栾魇的报复和私斗。
之后,年轻的士鞅在秦国流亡了五年;原本有着大好未来的前途几乎毁于一旦。正因为这无妄之灾,流亡秦国后的士鞅对栾魇极度痛恨,不再将栾魇视为姻亲,对栾氏家族也极度地敌视,一心想着要报仇雪恨。
除了和岳家士氏(范氏)闹翻之外,身为下军主将的栾魇在棫林因为公开违反主帅中行偃‘的继续伐秦’军令,率领下军从战场上私自撤离,将中军将中行偃也给得罪了。而当年的当“下宫之难”,就是栾黡之父栾书策划实施的,赵氏与栾氏的关系因此也相当疏远。韩氏家主韩厥曾抚养于赵衰家中,深受赵氏的恩德,其成年后自然与赵氏同进退,现任的韩氏家主韩起不会冒着得罪盟友赵氏的风险去交好没有攸关利益的栾氏。
因此,如今的朝堂六卿中,除了栾氏自身之外,栾黡就只和根基浅、势力不大的魏氏勉强有来往交情,与同僚、下军佐魏绛可以称为盟友;当然,栾魇的最大支持者,还是国君晋悼公。可晋悼公总有因年老或患病离世的那天,不可能永远关照栾氏。真到了那个时候,栾氏的命运可想而知。
周灵王十四年(前558年),因为晋悼公“代周为天子、以小宗并大宗”的心思举动愈发明显,天子周灵王对晋悼公越来越恐惧和害怕,于是便趁晋悼公还没有动手前,抢先寻找帮手、以抵挡晋悼公对周王室的咄咄逼人攻势。
在王室手忙脚乱、急急忙忙寻找外部助力之下,有‘天子舅家’之称的齐国,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此时在位的齐国国君是齐顷公之子齐灵公;当年齐顷公在‘鞌之战’中被晋国打败,因此再也不敢和晋国争雄,老老实实地奉晋国为盟主,晋、齐之间的关系也平稳了几十年。
等齐顷公去世、齐灵公继位之后,虽然齐灵公对晋国有所忌惮、疏远,但明面上还是继续奉晋国为盟主,听从号令。
周灵王十三年(前559年),卫国发生内乱,卫国国君卫献公被卫国大夫孙林父驱逐出国,流亡至齐国,卫人改立公孙剽为国君,即卫觞公。
而因解决卫国乱局之事,晋、齐两国在戚地盟会中起了冲突,晋国先使用天子之乐,又强行‘借走’齐国的旌旗装饰不归还,导致齐国对晋国的怨气越来越大,晋齐联盟出现了裂痕;齐灵公愈发对晋国感到厌恶。
得知齐国与晋国貌合神离、互忌互恨的情况后,周灵王大喜过望,派王室卿士刘定公出使齐国,给齐灵公赐下了王命,请齐灵公拿出当年齐国先君太公、桓公的勇气和忠诚之心来,再次‘夹辅王室、不废王命’。
而周天子对齐国的赐命,让齐灵公大受鼓励,不顾齐、晋两国在国力上的巨大悬殊,下定决心要响应天子之命,与晋国一较高低。
周灵王十四年(前558年)初夏,齐灵公出兵攻鲁,鲁国随即向晋国求援。而闻听齐国出兵征伐晋国的忠实盟友鲁国之后,晋悼公立即准备出兵讨伐“不敬霸主”的齐国。
但就在晋悼公准备全军出动讨伐齐国关键时刻,当年七月,突然出现白昼日食的异常天象!而当时人们认为“每逢日食、必薨贵者”,因此晋悼公忐忑不安、心烦意乱,认为自己有可能得罪了昊天,因此昊天才以‘异象’来警告自己。
而越是这么想,晋悼公的心里就越没底、思绪也开始恍惚,最后竟因此而患病;很快,晋悼公就病重而卧床不起了。国君突然患病,那晋国原先准备的伐齐之役自然就不再施行。
周灵王十四年(前558年)十一月十五,晋悼公因病薨逝于新田,时年仅二十九岁;晋国最后一位名副其实的‘诸侯霸主’离开了这个世界。
晋悼公去世后,晋太子彪在诸卿的辅佐拥立下承袭了晋侯之位,即晋平公。而晋平公继位之后,执政六卿以晋平公的名义对朝堂人事进行了调整,羊舌肸出任太傅,张君臣为军司马,祁奚、韩襄、栾盈(栾黡的嫡子)都被补为公族大夫,虞丘书为乘马御。
而下军佐魏绛的魏氏家族在这次朝堂人调整中没能得到新晋的大夫官位,魏氏目前还只有魏绛一人为卿大夫,任下军佐;魏氏目前的势力和力量,不足以和晋国其他老牌卿士家族相抗衡,魏绛仍需继续努力才行。
周灵王十五年(前557年),晋国执政中行偃奉晋平公在湨梁(河南济源)召开了诸侯盟会,邀请盟友——齐、鲁、宋、卫、郑、曹、莒、邾、薛、杞、小邾等十一国的国君前来会盟。魏绛身为下军佐,一样参与了盟会。
但在湨梁之盟召开时,齐灵公又没有出席,而以齐国大夫高厚代替参会。而高厚在参与湨梁之盟及之后的温地饮宴活动时,态度很不端正,对晋国君臣很没有礼貌,导致晋国执政中行偃当场怒发、斥责高厚说齐国对晋国一定有异志了!
之后高厚偷偷离开了温地,急匆匆逃回了齐国;得知高厚逃走,中行偃便请示了晋平公并得到同意后,亲自和参与温地宴会的盟友大夫们一起结盟,誓言:“同讨不庭!”(讨伐齐国)。
周灵王十五年(前557年)六月,因为许国在晋楚之间反复骑墙、欺骗晋国,因此在伐齐之前,中行偃与下军将栾黡一起率晋军南下展开了第二次伐许之役,这期间下军佐魏绛有没有一同参战,史书中没有记载。
晋军发兵后,郑、鲁、宋、卫四国国也主动出兵参与了这一次的伐许之役;而得知晋国出兵攻打许国后,楚康王立即派楚大夫公子格率楚军赶赴叶地,救援许国,迎击晋国联军。
六月,晋国联军抵达了叶地附近的棫林(与晋、秦‘迁延之役’的发生地同名,但属于卫国的飞地),随即中行偃、栾黡指挥联军包围叶城,对许国发起强攻。得罪了晋国的许人当即向联军请降以求平安。
在降服了许国后,中行偃率晋国联军移师叶城北面的函氏,准备在此迎击楚军。此时,公子格所率楚军已经进抵湛阪(湛水北面的山坡,今河南平顶山西北),中行偃指挥联军西进,与楚军在湛阪相遇;随即在湛阪展开了激战。
公子格率楚军奋力作战后还是不敌联军,大败于中行偃、栾黡之手;无奈之下公子格只得带领残军狼狈逃离湛阪。而楚军败退后,中行偃、栾黡率联军紧追不舍,一直追击到了楚国的方城(即楚长城之内,河南方城至泌阳之间),并占领了方城之外的楚国诸邑;之后中行偃才率联军胜利回师。
湛阪之战结束后,楚国再也没有向晋国发起主动挑战,只被动防守勉力维持;晋国从此也不再将楚国视为最重要的对手;晋国的霸业至此更加稳固。
在打退了楚国北上争霸的野心后,晋中军将中行偃决心按照原定的计划,对齐国发起进攻,粉碎齐灵公的觊觎霸主位置野心,将齐国彻底打服。
而齐灵公趁着晋国与楚国进行最后对争霸战争之时,于周灵王十四年至周灵王十七年(前558年至前555年),五次出兵伐鲁,企图降服鲁国,将东方诸侯都纳入齐国的势力影响和控制范围内。
周灵王十七年(前555年)秋天,晋国执政中行偃奏请晋平公同意后,奉国君亲率晋国三军出征齐国,以惩齐灵公‘觊觎不臣’之心。魏绛身为新任下军将,责无旁贷地与其余四卿——中军佐士匄、上军将赵武、上军佐韩起、下军佐栾盈一起率军参与伐齐。
请注意——此魏绛已经升任晋国下军将,而原下军将栾黡自从与中行偃一起指挥湛阪之战并获胜后回国后,就从史书上失去了踪迹,应该是去世了。栾黡的儿子、新任栾氏家主栾盈继承了栾氏的卿位,入朝堂担任了晋国六卿之末的下军佐。
栾黡去世后,当初因得罪栾氏而被迫流放在外的士鞅,才从流放地秦国返回了晋国;此次伐齐之役,士鞅以中军大夫的身份随同父亲、中军佐士匄一起出征。
中行偃率晋国大军东进、即将渡过大河(黄河)的时候,特地在大河边举行了祭告昊天的仪式,并用朱红色的丝带系着两对玉壁当做祭品献给昊天;随后,中行偃以国君晋平公的名义向昊天进行了祷告,说明了这一次伐齐的起因和齐灵公的‘背弃盟约、欺凌诸侯’不义之举。祭祀仪式结束后,中行偃把祀玉沉入了大河,然后奉晋平公率军队渡过了河水。
而为了壮大此次出兵的声威,中行偃在出兵伐齐的同时,还以晋平公(诸侯霸主)的名义,联合了诸侯盟友——宋、鲁、卫、郑、曹、莒、邾、滕、薛、杞、小邾等十一国,共同出兵随晋军讨伐齐国,以彰显晋国的‘霸主之威、军容之盛’。
周灵王十七年(前555年)冬,已经渡过大河的晋平公由中行偃等执政六卿所侍奉,与盟友鲁襄公、宋平公、卫殇公、郑简公、曹成公,以及莒、邾、滕、薛、杞、小邾等国的国君在鲁国的济水边举行了会见仪式,在重温‘湨梁之盟’的誓词后,约定一起发兵进攻‘不庭’的齐国。
另一方面,得知以晋国为首的十一国诸侯联军倾巢而出、大举来攻后,齐灵公也不甘示弱,亲率齐军主力抵达了齐、鲁两国边境上的重镇平阴(今山东济南平阴),准备在此建立防御工事、修筑堡垒,以抵御汹涌而来的诸侯联军。
随国君与执政一起,率军进攻齐国的晋国新任下军将魏绛,在这次伐齐之役中的表现和战果,下一篇文章继续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