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南*作者当时系西北边防军第二混成旅营长/文

从北洋军阀到国民党统治时期，军队称号以西北军名者有三：其一是徐树铮任西北筹边使时所部，其二是冯玉祥任西北边防督办时所部的国民军，其三是杨虎城任陕西省主席时所部第十七路军，因区别于驻陕张学良部的东北军，亦称西北军。这里所述的为徐树铮的西北军。

1917年冬，北京政府对于西南和战问题，府院互有争执，结果徐树铮被免去陆军次长之职，内阁总理段祺瑞亦负气提出辞早。段、徐既不甘心就此罢休、而北洋军队又不能任意调度，深感自己手中如果没有实力，在政治上是不行的。但这时参战款械尚未到手，徐树铮因急不暇待，乃赴奉与张作霖计议出兵问题，并将以参战名义购到的第一批军械暗许与张，换取奉军入关以为己助，得张同意。

1918年2月，奉军动员入关，先将运抵秦皇岛之军械劫走，随后大批奉军进驻天津以东京奉沿线各站，徐亦获得关内奉军副司令名义，在军粮城设立奉军司令部，并在洛阳成立泰军补充旅一旅。以后又在廊坊成立奉军炮兵旅，在小站招募输送队，又在汉口设立奉军前敌总指挥部，命奉军暂编第一师张景惠部驻防湘东。复召集奉军入关各师长在汉口开会，准备继续向西南进攻。张作霖对于徐之擅自调遣其部队很为不满，急将各师长召回，汉口奉军前敌总指挥部亦命撤消，并调一部军队回奉。以后张作霖到津参加督军团会议，查知徐擅用军费甚巨，大为愤怒，即将徐之副司令名义取消。徐所编部队系用奉军名义，张作霖亦欲调回奉天，并要向徐清算账目。经段棋瑞等出为调停，始告无事。洛阳之补充旅仅有一部分回奉，另一部与炮兵旅之一部及小站运输队合编为一混成旅，以王永泉为旅长，南下援闽。

徐经此挫折，考虑到西北地方辽阔、无人竞争，自从外蒙古宣布自治后，政府虽派有都护使驻库伦，但等于虚设。徐乃将开发西北的计划向段祺瑞提出，段即任命徐为西北边防筹备处处长。徐遂将洛阳补充旅残余之一部改编为西北军第一混成旅，廊坊之炮兵旅改编为西北军第二混成旅，准备向西北发展。1919年，徐迫使外蒙取消自治，引为奇功，政府发表徐为西北筹边使。徐自与奉天分裂至为西北筹边使，这一时期的军事费用皆他个人自行筹措，主要靠皖督倪嗣冲处之王郅隆、陕督陈树藩等接济。有人每以参战军(后改边防军)与西北军相提并论，以为同属段之系统，都是用参战借款成立的，并非事实。实际上西北军乃徐个人所蓄武力。1919 年更先后成立第三、第四两个混成旅，1920年又成立第五混成旅。

西北军名为五个混成旅，实际上只有四个旅。第一混成旅(旅长宋邦翰)驻洛阳；第二混成旅(旅长宋子扬)驻廊坊；第三混成旅(旅长褚其祥)成立于张家口(一说宣化，调驻库伦时开拔地点也是宣化)，调驻库伦及恰克图；第四混成旅(旅长张鼎勋)驻洛阳；第五混成旅(旅长李如璋)驻张家口，实际只有一团新兵。官兵薪饷与陆军部各师所定额数相同，惟一年按10 个月发给。驻库伦第三旅的则按月发给双饷。

各旅训练情况极不一致，并无统一指导，随各旅长意图而定。第一、二、四旅旅长与徐为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同期生，第三旅旅长则出身于小站新建陆军随营学堂。第一、四两旅中下级军官多军校学生，着重于制式训练，第三旅则因旅长在北洋各师任中下级军官多年，经验丰富，中下级军官中旧部与学生参半，成绩尚佳。第二旅旅长宋子扬与团长蒋鸿遇、陈正义，皆在陆军第十六混成旅冯玉祥部下任过团、营长，我也系十六混成旅奉调任营长，中下级军官由十六混成旅派来及自行前来投效者，约占1/3(宋曾两次向冯要求给予干部)、军校学生占小半数，故训练方式及生活作风多效法冯氏，在各旅中声誉最好。徐树铮每一两个月出题命各旅军官做作文一次，由他亲自批改。

直皖战事未发动前，直军吴佩孚第三师正往北撤时，有人建议于段，命边防军先占保定，驻廊坊之西北军进占天津。段自觉兵力优厚，又过信张作霖决不助曹(曹锟)，估计真军决不敢轻举妄动，乃从容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廊坊西北军于事先曾密派步兵一连到天津分驻于小刘庄、裕元纱厂及金钟桥头裕昌当铺，及直军王用中等旅进驻高碑店、曹锳部进驻杨村、西路边防军始开动。廊坊西北军第二旅于1920年7月9日奉令进驻落垡，奉军工兵营同时撤往天津。迨15日西线战事已起，当晚奉令进攻杨村，乃分兵两路，一路沿铁路线直攻，一路绕南蔡村沿运河绕攻杨村背后，定于16日拂晓一齐发动。是夜大雨，杨村直军一夜枪炮声未断。西北军第二旅等部于黎明发起进攻，不到两小时，即将杨村攻下，复向梅厂追击，于玉米地中捡得军衣，系白领章，还有三八式步枪两支，知奉军已加入战斗，遂停止前进。下午得西路败讯，即驻于杨村，旅长宋子扬入京，到22日宋由京下令，命退通州。抵通后，分驻于城外各庙宇内。京畿卫成司令王怀庆曾派王子甄到通接洽收编事，以宋尚在京，王即回京。过数日，宋由京回通，召开官长会议，向大家说明战后情况，并说奉军坚欲收编本旅，调赴关外。大家问宋的意见如何，宋表示自己是不能干下去了。大家说，我们也是一样，与其将军队送了去再回来，倒不如在此听其解散。宋又人京商议。次日午后，北京政府及奉军均派人到通，奉军并开来骑兵一部，旅长宋子扬亦回通视察一次，旋又人京。又过数日，宋回通先召开官长会议，叙述在京与奉军接洽经过及解散办法，定于次日施行。为了宣布解散，又召集官兵讲话一次。第二日晨奉军开来兵车两列，下午宋在操场集合官兵，命将枪架好，每人发饷一月，即登奉军开到之火车送返原籍。驻洛阳的一、四两旅，两旅长于战后曾呈请陆军部收编，直系吴佩孚派兵前往勒令解散。

先是1919年4月，任西北边防筹备处处长的徐树铮提出《西北筹边办法大纲》，要求派西北军各旅充实边防，设西北军总司令一员，节制蒙、新、甘、陕边境军队，并兴办垦务，开发西北。经国务会议议决照办，由总统徐世昌明令发表徐树铮为西北筹边使兼西北边防军总司令。徐树铮乃命西北军第三混成旅褚其祥率部由张家口开往库伦，分两路出发，因途中缺乏饮水，行进迟缓，经四个月时间，始全部到达。更派一混成团进驻买卖城及恰克图。1920 年苏俄红军东进，将恰克图白俄驱走。红军以恰克图地方属于俄有，令中国军队速行撤走，因此驻恰克图及买卖城的一团均退回库伦。后西伯利亚白俄被红军压追，无处可走，谢米诺夫部白龙之一部突袭库伦，被击退。内有布里亚特人、内外蒙古人及各省在西伯利亚各处经商之中国其他民族人，共约1000余人，他们都是胁从的，愿意缴出武器，希望让他们各回家乡。遂将这批人押送到张家口。从此白俄不断扰乱库伦，褚向北京政府求援，陆军部派高在田率驻察绥之骑兵往援(高原属张敬尧第七师之骑兵团，张人湖南时留于北方、库伦驻有一营为都护使陈毅卫队)，并派汽车40辆装运军用物资接济。不久白俄又大举进犯，褚电告急，并派参谋长及库伦中国商会会长赴京求援。彼到京库伦已失，第三旅分途溃退，退向张家口的均冻饿毙于途中，褚其祥率一部退向买卖城，被恰克图红军解除武装，褚与几个中级军官于次年始由红军护送至海参崴返国。高在田率骑兵经草地入陕甘边境到五原，途中杀马供食，生存归来的仅100余人，至此徐树铮的西北军即全部瓦解。(1960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