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郭黛姮和同学在颐和园玩,梁思成正在园中写生画水彩画,第一次见到梁思成,郭黛姮便立刻被梁思成笔下的线条吸引了。
梁思成笔下的古建筑,像是开了“美颜相机”,即便是建筑上的斑驳残片,成画以后都透着韵味,这让郭黛姮从此倾心于中国古建筑。
1961年,郭黛姮成为梁思成的助手,帮助他一同注释《营造法式》,此后,她便成为梁思成的关门弟子,接过了保护中国古建筑的接力棒。
2022年12月3日,86岁的建筑史学家郭黛姮,走完了“以中国古代建筑史”为事业的一生。
郭戴姮
她去世前,在看到《北京城市总体规划》后,曾多次激动地说:
“如果梁先生能够活到今天,看到这个规划,他肯定特别高兴。”
梁思成的北京保护是什么?如今北京的未来新规划又是什么?
明清北京城平面图
1 . 梁思成的北京城市保护方案梁思成是梁启超之子,建筑史学家,在1930~1945的15年里,他与妻子林徽因一起,在全国范围内测绘考察了2700多处古建筑,还编写了《中国建筑史》。
50年代开始,梁思成便开始为保护和抢救北京旧城,奔走呼号。
在梁思成眼里,北京城是中国古代城市规划的杰作。
在他看来,如果将整个城市完整保存,包括城墙、城门、街巷、牌楼、宫殿、王府、坛庙、寺观、园林等,将会是一个世界奇迹。
但如果在原有基础上建设新城,那新旧建筑便很难统一,相互矛盾。
当时,梁思成多次参加讨论城市建设的会议,每次他都态度坚决,据理力争,坚决反对拆除城门、城墙。
梁思成理想中的北京城建设是:保留旧城,在外围建立新城,建新城的同时,不必去旧,而是保留古都的历史文化感。
比如法国巴黎城市规划,巴黎的城市建设让他认识到,原来新城与旧城可以共存,新、旧之间除了对立,也可以统一。
可当时的中国,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建立新城成本显然要比改造旧城高很多。
当时的革新派,主张拆除旧建筑,利用空出来的土地,打造一个新型的现代化城市。
支持这一派的人很多,他们觉得在一座现代化的城市里,那些老牌坊和城门,在高楼大厦的包围下,简直就像鸡笼和鸟舍,还有什么文物鉴赏的价值。
而边拆旧建筑,边建新建筑,更符合当时的经济条件。
就这样,梁思成的方案没有被采纳,梁思成林徽因还被视为“守旧派”,抱着旧东西不放。
当时已经病重的林徽因,气愤地说:
“你们要真把古董给拆了,将来是一定会后悔的!就算再想把它恢复起来,充其量也只是假古董!”
1958年北京城墙拆除,梁思成想到自己穷尽半生守护的北京城,很快就要化为乌有,趴在城墙上放声痛哭。
他边哭边说:
“50年后,你们会后悔的!”
50年代的北京城
2.梁思成眼中,北京是世界上规划最好的城市很多人觉得北京城的规划,简直就是“摊大饼”,从一环到六环,一圈一圈往外扩。环路再多,堵车问题也无法解决。
还有人打趣地说:“要是北京再修20环,就到海南了。”
可郭黛姮却说: “梁思成认为,北京是世界上规划得最好的城市。”
为何这么说?
梁思成在20世纪40年代提出北京中轴线的概念,北京城的建设是严格按《周礼·考工记》中的都城建设理念而建造的。
《周礼·考工记》中说:“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
《周礼•考工记》城市规划
它指的是皇城平面呈方形,每面三座城门,城内分为面积相等的九个部分,分别规划为不同的功能区。
宫城位于城内,按前朝后寝规划,宗庙和社稷对称置于外朝左右两侧,宫城的南北一线则是城市中轴线,中心线前有王宫,后有集市。
唐朝的长安和元明清时期的北京城,城市布局、街道规划,以及城墙和城门,都反映了《周礼·考工记》中“礼”的思想。
今天,站在景山公园的万春亭,能够清晰看到北京中轴对称的布局,看到故宫核心建筑沿着中轴线排列。
而登上鼓楼的69级台阶,也能看到景山万春亭,同样在北京的中轴线上。
北京中轴线
梁思成说北京规划得好,主要在于北京城有计划的城市规划,庄严的布局,他觉得北京城在处理空间和分配重点上,在世界城市建设中,都是屈指可数的。
同时,北京城的街道系统,也同样合理而有秩序。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强调:
“作为一个城市整体,北京的城市体系当时是全世界保存最好的”。
梁思成早年在美国留学,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和哈佛大学,后深入考察欧洲,回国后又一直从事中国古建筑的保护。
可以说他学贯中西,比较中西建筑后,坚定了那句,“越是中国的,越是世界的”。
在与世界城市比较后,他觉得北京城的整体布局、不同区域的功能规划,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中国古代人民智慧的象征。
明代北京城
3.未来北京的新规划北京城的规划有那么好吗?明明很多人吐槽北京的城市规划,尤其会拿令人头疼的堵车说事。
其实这一点也可以理解。这与梁思成说的“规划得最好的城市”,并不冲突,或者说角度不同。
毕竟,如今超大城市、有着2000万人口的北京,从城市人口到城市功能,早已远超过《周礼·考工记》的容纳量。
而用现代的眼光,去衡量曾经的历史,评判好与坏,本身也并不客观。
任何事物都是动态发展的,城市发展也同样。
如今,北京高楼林立,到处都是摩天大楼,生活好了,经济好了,便有了更多条件去实现情感上的需求。
北京CBD中心
有着3000多年历史的北京,有着800多年建都史的北京,曾经的历史总被人们想起。
乡愁的记忆不在摩天大楼,而在后海的蓝靛桥下,在圆明园的断瓦残垣……老建筑不仅是建筑本身,更载着历史的记忆。
郭黛姮说的北京未来规划指的是《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年-2035年)》,里面有对首都功能和古都保护的新提法,而梁思成当年关于北京古城保护的构想,被频频提起。
年过八旬的郭黛姮,看到北京城市总体新规划,格外激动。
她反复说:“如果梁先生能够活到今天,看到这个规划,他肯定特别高兴。”
在记者采访时,她说:
“以前规划一出来,市民感觉离自己很远,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而这次规划很不同,提出’人口、生态和城市边界”,都落实到具体实处,给每个人指出努力的方向。”
比如说到生态,说污染环境,大家觉得范围很大,离自己很远,而说“绿色出行”,立马就和每个人有关了。
新规划中还明确提出,“老城区保护——能保的尽量保,可以挽救的尽量挽救,关注历史街区”。
4 .保护古建筑,保护“三山五园”北京的城市名片很多,各种名片中少不了“圆明园”。
新规划里明确提出建设“三山五园”和“西山文化带”,是对北京西北郊、以清代皇家园林为代表的历史文化遗产的统称。
“三山五园”中,“三山”指万寿山、香山、玉泉山,“五园”是指颐和园、静宜园、静明园、畅春园和圆明园。
“三山五园”
其实,它们并不是同一时代建的,并不是都是清代的。
比如,香山静宜园、玉泉山静明园金代就建成了,成为当时皇帝的离宫,已经有七八百年的历史。
而郭黛姮再三强调,保护西山文化带,并不是把它“粉刷一新”,不是翻新就是保护。
她想起梁思成曾说过:
“千万不要说善男信女,就要求把寺庙、塑像等搞得面目一新,好像这样就'做功德'了。”
提倡古建筑保护,更多是要按历史本身去修复,研究古建筑,把传统文化的精粹传承给下一代。
如果做商业性的旅游开发,比如做古镇,就要去找历史上真实的古镇。像延庆的历史古镇,乾隆曾到永宁去焚香,有史可循,在那里建房子,就符合历史。
“三山五园”规划
5. 用现代新技术来保护古建筑北京城墙的拆除很可惜,可那是特殊时期造成的。
“可能很多人觉得古迹损坏了,可也要看到新时代给我们带来的利好。”
郭黛姮一直说自己在清华大学教书了50年,一直在修复古建筑。可她不仅会修房子,即便80岁了,还在尝试将新技术引入建筑修复,在用数字化做建筑复原。
今天,各种科技技术手段很多,用数字化来重现曾经古建筑的图像,就是很好的方式。
修复圆明园时,郭黛姮带领团队画了6万张图,可图纸并不直观。而现在,有了数字化手段,这也是一种对文化的保护。
数字技术表现圆明园
总结每个人在社会中的力量都是有限的,即便梁思成这样的大家。对于历史,我们用今天的眼光去评判当时,毕竟不同时代,都有当时的现实条件。
但可以说的是,社会总是在发展,人的意识也在不断提高,梁思成曾经保护古建筑的理想,如今正在有更多的人在行动。
就像一说起苏州,就能想起“小桥流水人家”的画面,历史文化建筑,带给我们的,更多的是超越它自身功能的一种“情感价值”。
保护好传统文化,留住乡愁,它们都是穿越历史,留给我们共同的记忆。
资料来源:《经济大棋局,中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