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观礼席上，看着最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
我面带微笑含泪鼓掌，身旁的人热情洋溢，他们一个个张嘴喊着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见。
从口型上猜测是：“亲一个，亲一个！”
台上两人热情拥吻，我落寞闭眼。
周素，我喜欢你，所以选择做一个委屈鬼。
放手，只是因为我们今后不再顺路。
我的前方是一条死路，而你，应该拥抱光明。
我死了，可灵魂却落在当年送她的哈士奇身上。
1
婚礼上，向来滴酒不沾的我，来者不拒。
作为前任，总有现任好友仗义为难，我喝了很多，这是周素和程昱的婚礼，可我把它当成饯别礼。
我醉醺醺举着酒杯，不管谁来都只有一句话：“恭喜新婚，岁岁平安，早生贵子！”
至于谁和我喝酒，都不重要，我只想表达祝福。
看到这边的动静后，程昱端着酒杯走过来，他凝眉看我，但终究没说一句话，只仰头一口喝掉杯中酒。
程昱说：“等我们有了孩子，一定通知你！”
我还是那句话：“恭喜新婚，岁岁平安，早生贵子！”
不想失态，这句话刻在心里，印在灵魂中。
只是可惜，我等不到通知了。
敬完我后，程昱挽着周素胳膊两人相携离开。
他们要过该过的生活，我需去该去的地方，我们不再顺路，反正是做鬼，委屈鬼又何妨。
周母怜悯的望着我：“小连，你和素素没缘，你忘了她，人生的路还很长，你以后一定能遇到好姑娘，她不值得你如此！”
不，周素值得，只是我不配了。
我放下酒杯，胃里阵阵翻涌，本就是靠一口气撑着，如今婚事已成心愿了结，我该离开了。
我强忍痛苦，往门外走去。
身后，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原本自小定亲的是连家和周家啊，谁知突然杀出程昱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黑马！”
“黑马之所以是黑马，就是因为出人意料啊。”
……
熟识的人都以为我们多年定能修成正果，我也这么想过。
毕竟程昱那么多次伤害了她。
厅内热火朝天，外面大雨滂沱。
应该是吉兆吧，有人为素素哭泣，是不是就代表着她以后都喜乐幸福，一辈子都不会再哭。
很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大雨天。
周素浑身湿漉漉冲进我怀里：“连展，我喜欢你，毕业后就娶我好不好？”
我说：“好！”
正是心之所求，一生所愿，况且我们从小就有婚约啊。
但我再也无法践诺了，因为毕业后，程昱经历了严苛的世俗拷打，不再追求风花雪月开始务实起来。
他愿意回头，周素也想回头，而我无法娶。
在两双脉脉含情的对望中，我成了局外人。
我终于做回了周素从小就喊到大的哥哥。
2
别人都觉得周素是我的跟班尾巴，他们不知道，是我心甘情愿走在她身前，只要回头，就能看见。
“哥哥，程昱欺负我。”
“哥哥，程昱被人打了。”
“哥哥……”
每一声哥哥，都和程昱有关。
大学里，周素大雨天说喜欢我，只是因为程昱对另外一个女生表白了。
我湿漉漉回到家，妹妹连骅远远皱起眉头：“不就是失恋，不就是青梅嫁了他人，至于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除了家人谁还会可怜你？”
我接过毛巾，在门口擦拭着头发，“不如妹妹你看的明白。”
路过壁炉时，顺手一把将毛巾扔进去烧掉。
说来也是巧，程昱大学时告白的那个女友就是妹妹连骅，那会她还是王骅，跟母亲姓氏。
她不想别人因为家世、金钱喜欢，她觉得外物都是锦上添花点缀，想在青春年少时期拥有一份纯粹的感情。
所以，连骅上学期间一直隐匿真实身份。
不同于连骅追求的纯粹。
我对周素的喜欢，是一种习惯，是责任，亦是守护，我以为我们之间会平淡绵长，就像我未来要担起连家的家业一样。
从小的教养，不允许我轰轰烈烈，不允许我情绪过于外显。
我这里没有的，周素在程昱身上都得到了，爱恨嫉妒发疯痴嗔，淋漓尽致。
第一次见到周素，她正指挥工人安装秋千架，声音清儿脆，就像春日里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阳光酣畅随心，我心动了。
那会，我刚上高中，周素看见我脸红脖子红，“哥哥，你很热吗？”
她请阿姨为了做了一碗芒果芋泥冰沙，那是我第一次吃这么凉的东西，回家后就窜稀了，但也因为这种新奇的体验，初见记忆深刻。
父亲因此辞退了家中阿姨，而我一句话没说，默认是阿姨所为。
高二时，两家熟识，笑谈中定了婚。
那时，周素满眼都是小星星，“哥哥，你喜欢我不？”
我自是喜欢的，于是点点头。
她轻轻踮起脚尖，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那一瞬间，脑海里似有万千烟花绽放，我恋慕的女孩也喜欢我，心跳无可抑制，我当场晕厥。
周素吓坏了，哭的稀里哗啦。
大人们也一拥而上，情急之下责骂了周素然后带去我医院，检查后来发现我有心率不齐的毛病。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接吻的体验感不好吧，此后周素再见我，一直都规规矩矩。
这件事也成了我心底永远的遗憾。
后来周素上了大学，看到在篮球场挥洒汗水的程昱。
阳光下的他的确炫目，只一眼周素沦陷了。
不过那时程昱喜欢王骅，我的妹妹。
周素雨中对我表白时，程昱前一刻刚向妹妹表明心意。
后来，我知道了真相，可哪怕心里千疮百孔，我也愿意守护。
大学毕业那天，我和周素正式在一起了，那晚结束后她泪流满面，“哥哥，你会永远支持我，守护我，对不对？”
我拉着她的手按在胸口表白：“素素，我爱你！它一直都为你而跳。”
可周素不知为什么突然脸色苍白，惊惶逃离。
3
一个月后，她惶惶不安告诉我：“哥哥，我怀孕了。”
没人知道，那时我多么开心，我定定望着她的眼：“我娶你！”
不是因为孩子才娶，而是因为喜欢。
我以为我们两情相悦，我的女孩她遇到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
本就有婚约，本就爱，我以为这就是说定了。
那时连家资金出了点问题，我在繁复的工作之余仍亲力亲为购置婚事一应所需，想给她一个惊喜。
可筹备婚事过程中周家突然有了毁婚的意思，周素出了国，我以为这是因为连家生意上的危机所致。
故而埋头先处理公司事宜，因为只有度过生意上的难关才能和岳父、岳母谈将来。
后来，妹妹连骅回归连家，我才知道她和程昱决裂了。
周素出国只是躲避我，她想逃婚，她动了重新追求程昱的心思。
7个月后，周素回国，我去接机，她小腹平坦如初，见我视线落在她腹部，周素笑笑：“展哥拨冗亲来接机，妹妹请你喝酒。”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还喝了很多。
周素说：
“我喜欢程昱，想和他结婚！孩子国外打掉了！”
“爱情自由婚姻也自由，我们不应该为家中长辈婚约所束，哥，你会支持我吧。”
我问她：“那一晚算什么？”
周素说：“你可以当它是大学告别礼，或者青春的宣泄，如果知道程昱后面会分手，那晚的事也不会发生。”
只是短短的几个月，周素就像变了一个人，她否定了我们过往的一切。
我醉酒中痛哭流涕跪下求她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周素毅然决然离开，我醉倒了。
第二天醒来，是在一个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简陋的毛坯房中，括约肌撕裂疼痛难忍。
我这才明白，自己被捡尸了，被一群同性QJ。
4
我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宿醉的女孩子身上。
没想到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我也会遭遇这种不幸，我想报警，可作为连家继承人，这中丑事怎么能暴露在公众媒体中。
父亲接到讯息亲自开车来接我，一见面就甩了我几个铁壁贯耳，他又气又急，口不择言：
“你还不如一开始就做个花花公子，你现在这样连家的名声何在？”
“周家本就有意退婚，你这样，我的老脸往哪儿放？”
“如果你不去酒吧，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出门前为何不带几名保镖，我培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样回报我？”
我只是去机场接我的女孩啊，预料不到后面发生的事情。
遵父亲命，我想办法抹去当晚的一切痕迹。
调查那晚的参与人员花了很长时间，我用尽一切手段找到证据送当晚实施参与的人吃了公家饭。
但不幸的是，监狱常规体检发现其中两人HIV抗体阳性。
而我因为忙于找人，一时疏忽忘了采取措施错过窗口期。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我甚至连和程昱较量的权利都没有了，还未开始便输了，我再也无法向周素证明爱意。
我想，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情，就是她情动时我未热切回应，心里的海啸只掀翻了自己。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那我一定在她一个人独自出国时，放下连家所有生意追出去。
不像现在因为无法同行不得不放弃，我缩在床上辗转反侧，再意难平也得平。
门外，阿姨正用84消毒， 即使所有人都是知道AIZ病是血液传播，可她们还是担忧。
父亲只是在找到我后掌掴了几个耳光，得知监狱中传回来的消息后立刻抽血检测，哪怕结果是HIV阴，也服用了阻断药剂，可每天依然用酒精擦拭双手。
连家因我的存在，就像是多了一个不稳定因素。
5
我尽可能少出现在大家面前。
妹妹是个事业批，她其实比我更适合继承家业，只是碍于性别被父亲嫌弃，一直阻隔在家族生意外。
现在我出了事，父亲再也没有理由阻止她参与经营。
等手中所有的工作交接给连骅后，就可以离开了。
这一天来的很快，已经连续一个星期，连骅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了。
我知道该离开了！
找到家里最便宜的一辆车，这是保姆平日买菜时才会开的，现在正好给我用。
我开车到了那处毛坯房中，人生在这里毁掉，就在这里结束吧。
这里很荒凉，也许是因为垃圾处理站的原因，别墅区难觅人影。
我将小车直接开进大厅中，车里的汽油也不能浪费。
我早在这里存放了不少汽油，现在加上小车里的，多多益善。
我不想自己死后，还被人解剖检查。
也早写好了遗书。
我想只要我存在的痕迹消失的足够干净，不管是连家还是父亲就不会因为我而陷入公关危机。
大火瞬间吞噬了我，原来这么疼。
可我这一生，在父亲的教导下，从来都是冷静自持。
临死前龇牙咧嘴满地打滚，想来也不会有人嘲笑了。
漫天火焰好似世间最美的烟火。
好似我的初吻。
素素踮起脚尖吻我时，脑海中烟花闪现。
她说要和别人结婚时，脑袋像被人重击，心口经历天崩地裂。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个样子。
别墅冒了浓烟，触动报警装置。
我只在客厅里留下一捧灰，大火烤的别墅框架摇摇欲坠，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损失。
消防人员赶到后，先在别墅大门外看到一个保险柜，里面存放着我的遗书。
半个小时后火灭了，骨灰也吹散了，一切都正正好。
消防人员们只是拽了一下保险柜门，它就开了。
他们取书遗书，当众读了出来。
6
【素素，永别我爱！
【你成婚了，也有了相伴一生的人，那个人不是我，可我不想孤孤单单一个人，没了存在的意义所以选择离开。
【你爱过我没？好想听到答案，算了，还是不要说了，让所有的美好就留在之前吧。
【选择自焚只是因为懦弱，和你无关。
【愿你岁岁年年平安喜乐！其实不想祝你和别人早生贵子，成年人总是嘴里一套说辞，心里另一套想法。
【此生永诀，来生不负。】
消防员议论起来：
“看起来是为情自杀啊？”
“不过，素素是谁？”
“车牌还在，应该能查到自焚者身份！”
死后还浪费公众人力物力，抱歉。
可人这一生，总要有个交代，我给连家的交代就是，死后不污连姓，给周素的交代是，我确实热烈爱过，抱歉只在死后才能表达。
7
我死后第一天，灵魂未消散，可也不知该去哪里。
回不去的连家，不要我的周素。
最先得到我死亡消息的是连骅，她像疯子一样将油门踩到底，充耳不闻身后叫骂声连天。
“哥，我还有很多问题要请教呢，你怎么就扔下我走了，连家家业这么大，上百亿资产我一个人怎么搞得定！你不怕我败光？”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总能找到特效药的，你怎么就不等等呢？”
跟在她后面来的是周素、程昱。
程昱看到连骅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可莲骅正哭的伤心。
奈何程昱受到的冲击太大，他竟然放开周素的手，想去拉扯连骅。
守在妹妹身后的保镖，一个反手就将他制住了，“别动连小姐！”
“连？你不姓王，你和连展是什么关系？”
周素视线落在保险柜和遗书上。
看完遗书后也哭了，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明白，她爱着程昱，为何我死了，她还会这么伤心。
可能是幼时的情份吧。
我蹲在她身边：“素素不要哭，我信守承诺守护你，直到彻底消散。”
周素看向别墅大厅内的废墟，展开遗书又看了一遍，又郑重叠好收进在口袋里。
她伸手抚摸地下白色骨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