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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的冬天,天气已经冷得刺骨,田野上薄薄的一层霜显得有些凄冷。张建国穿着军大衣,脚步匆匆地走在通往家中的小路上。他心里揣着一份急切的喜悦,因为这是他一年多来第一次回家探亲。他的背囊里装着从部队带回来的糖果、罐头,还有几块在城里买到的花布料。这些东西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足以让乡亲们羡慕不已。
走到村口时,张建国看见几个孩子正在玩耍。他笑着从背囊里拿出一把糖果,递给了其中一个男孩。“小虎子,拿去吃吧,这是叔叔给你们的!”孩子们欢呼着接过糖果,眼睛里满是兴奋。张建国心里一阵温暖,想着自己的孩子看到这些糖果时,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到了家门口,张建国停下了脚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屋檐下挂着的辣椒随风轻轻摇摆。他的妻子李秀云正在灶台前忙碌着,看到丈夫进门,先是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活儿,快步迎了上来。
“建国,你回来了!”李秀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和不敢相信。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也不先写封信回来,我好给你准备点热水洗洗脚。”她用围裙擦了擦手,想去接张建国的背囊。
张建国笑着将背囊放在地上,打开了拉链。“你看,我给你和孩子们带回了好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里面拿出糖果、罐头和布料,放在了桌子上。
李秀云看着这些东西,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嘴角微微上扬。“这糖果和罐头可真好,孩子们一定高兴坏了!”她轻轻抚摸着那几块布料,似乎已经在脑海里构想着给自己和女儿做衣服的样子。
然而,惊喜只是一瞬,李秀云很快皱起了眉头。她的手指停在了布料上,抬头看着张建国,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建国,你回家咋不带点粮票?”她的声音不高,却直击张建国的心头。
张建国愣住了,他没想到妻子会提这样的问题。“我……我以为你们会喜欢这些东西,这些可都是我费了不少心思才弄来的。”他有些结巴地解释道,眼神有些躲闪。
“这些东西确实好,但咱家现在最缺的不是这些。”李秀云的语气里带着些无奈,“家里口粮快不够了,孩子们每天都要吃饭,你带回来点粮票多好,咱至少可以熬过这个冬天。”
张建国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家中的实际情况。部队里供应充足,他竟一时忘了家里粮食的紧缺。他垂下头,有些懊悔地说:“对不起,秀云,我没想到这些。我只想着给你们带点好吃的、好看的,却忽略了最重要的。”
李秀云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张建国的肩膀。“建国,我知道你是为了家好,可是咱得面对现实啊。你回家一次不容易,可不能光想着让咱们高兴,也得考虑生活上的困难。”
张建国无言以对,他感到深深的愧疚。看着妻子脸上那份掩饰不住的疲惫,他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他知道自己带回来的东西虽然珍贵,但并不能解决家中的实际困难。
李秀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然后去招呼孩子们吃饭。张建国则坐在一旁,心里思绪万千。他突然感到,自己这个连长,在战场上能指挥千军万马,可在家里却连最基本的生活问题都解决不了。
张建国坐在凳子上,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他看着李秀云忙碌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屈。他知道自己确实疏忽了,但这些东西都是他费了不少心思弄来的,想为家里改善一下生活,没想到却让妻子如此不满。
“秀云,你听我说,这糖果和罐头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你知道这些东西现在有多难得吗?”张建国试图解释,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我就是想让你和孩子们高兴一下,不是故意不带粮票的。”
李秀云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冷冷地说道:“建国,我不是不懂你的心意,可是你想过没有,现在家里最需要的是什么?你这一年不在家,家里的粮食越来越紧张,每天都得省着吃。你回来带点粮票,咱们这个冬天就不用愁了,可你倒好,带这些东西回来,吃了能顶饱吗?”
“秀云,我……我真没想到。”张建国声音低了下来,他感到一阵无力。他心里明白,李秀云说的都是实话。粮票才是家里最迫切需要的东西,而自己却忽略了这一点。
“没想到?建国,你是个连长,在部队上叱咤风云,怎么到家里就糊涂了?”李秀云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埋怨,“家里这些日子过得有多紧巴你知道吗?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张建国无言以对,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懊悔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声说道:“秀云,你别生气,我会想办法弄到粮票的,我一定弥补这个疏忽。”
“弥补?你要怎么弥补?难道还能凭空变出粮票来吗?”李秀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质疑,她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你不在家,我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多不容易,你回来也不替我分担,反而还要我操心这些,你让我怎么不生气?”
张建国低着头,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自责感。他感觉到自己不仅没有为家里减轻负担,反而让妻子更加忧心。面对李秀云的责备,他无从反驳,只能默默承受。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两个孩子坐在角落里,悄悄地看着父母争执的背影。他们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会吵架,只觉得家里的温馨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冰冰的。
张建国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突然感到自己在家里的角色是如此的无力。作为一名军队连长,他习惯了在战场上指挥作战、决断千里,但在家里,面对妻子的抱怨和孩子们的目光,他却找不到任何解决问题的办法。
“建国,咱们别争了。”李秀云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她叹了口气,眼神也柔和了许多,“我知道你不容易,这些年你为了家里也尽了很多心,但你也得考虑到我们现在的处境啊。粮票才是最重要的,孩子们还小,他们需要吃饱穿暖。”
张建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秀云,我知道错了。我会想办法,明天一早我就去镇上看看,找找老战友们,看看能不能换点粮票回来。”
李秀云点了点头,虽然心里的气还没完全消,但她知道张建国是真的在努力弥补。她轻声说道:“建国,我不求你带回来多少东西,只要咱家能过好这个冬天,孩子们能吃饱,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建国握住了李秀云的手,眼中带着坚定的神情。“放心吧,秀云,我一定会把粮票弄到手,咱们这个家,我不会让它倒下的。”
夜色渐深,屋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张建国却觉得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了。他知道,自己不仅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更是全家的希望。他必须要承担起这个责任,哪怕再难,他也不能让妻子和孩子们失望。
第二天一早,张建国几乎是天还没亮就起身离开了家。他知道这次要解决粮票的问题,必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他没有选择直接去粮店,而是先去找了一些老战友和老部下。张建国虽然不常在家,但他在部队中的人脉依然很广,他希望能通过这些关系换取到一些粮票。
“老王,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问你那儿有没有多余的粮票?我知道你最近从城市调回来,手头可能宽裕些。”张建国坐在老战友王志强的家里,直接说明了来意。
王志强听了张建国的话,微微一笑,说道:“建国,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当年在战场上可是一起扛过枪的兄弟。你需要粮票,尽管开口,老王我能帮的一定帮。”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建国感激地看着老战友,“家里情况你也知道,我这次探亲回家,没带够粮票,家里人都快熬不住了。”
“别担心,我这儿还有一些,我回头让你带走。”王志强豪爽地拍了拍张建国的肩膀,“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实在不行,咱可以一起想办法,我看你现在也是急火攻心,咱慢慢来。”
就这样,张建国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跑遍了镇上的各个单位和老朋友家,最终攒够了一些粮票。他疲惫不堪地回到家,脸上却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秀云,我回来了,咱家有救了!”张建国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几张粮票,递到了李秀云的手里。
李秀云接过粮票,眼里满是惊讶和感激。“建国,你这是上哪儿弄来的?怎么突然间就有了这么多?”
“都是老战友们帮忙,有的送了,有的换了一些给我。”张建国笑着说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一个人撑家不容易,以后我一定多考虑考虑,不能再让你这么为难了。”
李秀云的眼里泛起泪花,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粮票,感受着丈夫为了这个家所付出的努力。“建国,你真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我刚才还埋怨你,现在才知道你是为咱们家真心实意地付出。”
张建国握住李秀云的手,温柔地说道:“秀云,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一起面对。你看,咱们现在有粮票了,孩子们能吃饱穿暖,这个冬天也不再难熬了。”
晚上,张建国和李秀云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准备了一桌简单却温馨的饭菜。虽然菜肴不多,但那碗用粮票换来的大米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孩子们围坐在桌子旁,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爸,今天的饭好香啊!这米饭真好吃!”小儿子满嘴塞着米饭,边吃边说道。
“是啊,这可是你爸辛苦换来的,以后咱们得省着点吃。”李秀云笑着说,心中满是对丈夫的感激。
张建国看着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心里感到无比踏实。这个家虽然不富裕,但有爱,有温暖,有希望。他意识到,家庭的责任不仅是物质的供应,更是对家人情感的呵护和支持。生活虽然艰难,但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就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
一切似乎都在渐渐恢复平静,但张建国心里却仍然有一个疑问:未来的日子,自己真的能够一直照顾好这个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