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连环杀人犯盯上了。
只因我穿了一双红色尖头高跟鞋。
他将我摧残得奄奄一息,又徒手生生将我的左眼挖了出来。
就在要挖我的右眼时,如鬼魅般出现的男人将他重重一击。
男人救了我,却永远醒不过来了。
我也终于知道,原来有人暗恋了我九年。
1
十月一号这天,我准备去参加缺席了两年的初中同学聚会。
这是我必须要迈过去的一个坎,解开心结的唯一办法就是直面曾经恐惧的东西从而不再懦弱。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水扑打在窗户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虽是十一月,江市却还没有降温的趋势。
时而闷热潮湿,时而突现暴雨。
我看着一柜子黑白灰的T恤或是长裤陷入沉思,不远处摆放的一双红色鞋子吸引了我的目光。
崭新的鞋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我买来从未穿过。
从很久以前,打扮自己对我来说变成了一种罪过。
我小心翼翼地擦拭了鞋子,又缓缓穿了进去。
皮肤白皙,脚踝纤细,很漂亮。
我又挑了一条从未穿过的凸显身形的黑色紧身长裙。
还没来得及看镜子中的自己,我的心里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妖艳,骚,贱人等别人曾侮辱我的词语瞬间冲涌进我的脑子……
我本挺直的背部也佝偻了下去。
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叫嚣,「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害怕。」
我平稳了呼吸,也终于敢抬起眼面对镜子里的我。
镜子里的女孩身姿曼妙,五官精致,就是脸色苍白,眼神透露出不自信与怯懦。
临出门前,我在嘴巴上涂了一遍又一遍的唇釉,每次都是擦了又不自信地抹掉。
最后一遍,我没有擦掉。
聚会设在金江大厦顶层的包厢,是我想象中的高级奢华。
镂空雕刻的木门敞开着,里面传来热闹的欢笑声。
他们的笑声随着我的进入戛然而止。
我立在了门口,看着衣着不菲的他们有些发怵。
初中毕业已经过去了八年,那些脸庞虽是褪去了稚嫩,我却清楚地认识每一个。
「看来今年有点热闹呀,我们的班花纪允尔都来了。」
率先打破尴尬的是李媛梦,她身着抹胸礼服裙,妆容华贵,腕上也戴着名表。
【班花】那两个字格外刺耳,我的头不自觉地低下了下去。
「瞧我们允尔,这么多年了都没变样子。」
「哎呀,媛梦你看,她和你穿了同款鞋子诶。」
另一个女同学“善意”地附和。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我那双红色尖头高跟鞋上。
这双鞋三百块,由于和我平时穿搭风格不一,是我放在购物车里两个月才决定下单的。
李媛梦怎么会穿三百块的鞋子,所以我这双必然是仿款,答案不言而喻。
在此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我穿了假货。
我脚趾扣着鞋底,手也紧抓着裙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李媛梦帮我解了围,她半举着香槟杯,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鞋子还是有些不同的,不过允尔,下次出门前还是把裙子熨烫下吧,褶皱太多了。」
她的话音刚落,门口又出现了新到的同学。
男人西装革履,身姿挺拔,瘦削的脸颊上是俊朗的五官。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2
是初三转来的陈屿错。
他们在叫他,我没能听清。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李媛梦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恐怖的中学记忆在我的脑海里回溯,我的身体本能地发抖。
我以为我长大了,直面恐惧就会彻底抛下过去,可我做不到。
他们每一个人都过得很好。
有人在高级学府进一步学习进修,有人嫁得良人生活美满,有人家里给铺了一路光明
……
「允尔?」
我回过神,抬眼看见李媛梦挎着陈屿错,笑容甜腻。
「刚叫了你两声你都没应,我和屿错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哦。」
男人眉头轻蹙,眼底藏着莫名的情绪,我能感受到他在压抑着什么。
不过,与我无关。
我的眼神短暂地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转脸看向李媛梦。
「好。」
聚会结束的时候已是晚十一点。
善良的男同学们主动提出送女同学们回家,唯独落下了我。
我瞥了眼尚有空位的车子,了然开口,「没关系,我们大概不顺路,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大概是我自己天真地想着拯救以前的我,到头来不过是小丑一个,给别人徒增笑料。
雨停了,夜风刺骨,我一路走着,试图让它扫掉我的阴霾。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了很远,路灯昏暗,道路上车辆寥寥。
突然有一辆车停在了我身边,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姑娘,这么晚了在外面危险,你家在哪里不如我送你回去吧,给点钱意思下就行。」
我俯身望去,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
他面容和善,笑起来弯着眉眼,不像是坏人。
或许刚饮了酒,或许是我的情绪很差,我放松了警惕。
恰有冷风呼啸而至,冷得我抱住了肩膀。
这时的我并不知道,我上了车,也亲手把自己送入了地狱。
车子驶入无人的小路,又拐进了本没有道路的树林。
在被他拖下车前我还没有放弃抵抗。
我痛哭,求饶,嘶喊救命。
微弱的声音被风声卷走,消失在偌大又寂寥的林中。
我被他大力撕扯着头发,猛击着腹部。
数次击打之后,我痛得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大叔……求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钱,求求你……」
他听到钱的字眼后,瞬间变得暴怒,声音嘶哑尖锐,
「钱,又是他妈的钱,你个贱婊子眼里就他妈只有钱!」
微弱的光下,他的眼里燃烧着怒火。
铺天盖地的巴掌扇打在我的脸上,我紧闭着眼,脸颊剧烈地痛,耳边更是嗡嗡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他拽着我的头发将奄奄一息的我拖拽下车。
我的身体磨砺在锋利的杂草上,被划出一道道血痕……
3
他停了,我的身体也像烂泥般瘫在地上一片。
月光皎皎,不知名的鸟儿栖在高高的枝头哀鸣。
又下雨了,绵绵小雨洋洒在我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冲淡了我身上的血水。
恶魔一步跨到了我的身上,一手桎梏住我的双手,一手大力撕扯开我身上残破的衣衫。
他贴近我,嘴角挂着变态的得逞的笑容。
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和他嘴里浑浊的呼吸。
我几欲作呕,最后竟咳出了一口血。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何霉运总会找上我,为何不管我如何向上攀爬最终是被碾压进泥土。
一番折磨侮辱过后,他从我身上爬了起来,大手伸去摸索我那尚未脱掉的高跟鞋。
他握着我的脚踝勾起我的腿,迷恋地看着那红色的鞋。
他似乎神志不清,如痴如醉地将我的脚贴近他的脸颊,亲吻着鞋面。
突然,他脱下了我的鞋子,拿着鞋跟捶打在我的身体上,
「贱人!为什么背叛我?」
那鞋跟又尖又细,锤在身上是酸胀又刺痛的感觉。
一下又一下,我踡着身体抱着脑袋躲避,
「求求你放过我……」
「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认错人了。」
下一秒,他伸来手指,徒手生生将我的眼球挖了出来,
「贱人!别用你这双眼睛看着我!」
撕心裂肺的痛传来,本就肿胀的脸上已是鲜血淋漓。
我绝望又徒劳地嘶吼,恐惧地摇头,仅剩一只的眼睛惊恐地看着他的手再度伸来……
我已闭上了眼,预想中的折磨却没有落下。
取而代之的是恶魔的一声痛哼。
睁开眼,鬼魅般出现的男人将恶魔重重一击,手里还举着块大石头。
我只剩一只眼,月光微微,看不太清男人的样子。
恶魔暴怒,起身反击。
他和他激烈地扭打到了一起。
我顾不上遮挡身体,狼狈地趴在地上摸索着周围的手机。
身上还有余痛,每爬一步都是一种折磨。
他们俩互殴着,每一拳都奔着打死对方的劲头。
男人似乎担忧我,回头查看我的一瞬被恶魔偷袭,整个人轰的一声重重摔到了地上。
恶魔扑到他的身上,随手抄起石头猛砸在他的头部。
「我过来的时候已经报警了,最迟十分钟他们就会到达!」
男人突然伸手死死掐住恶魔的脖子,嘴里低声威胁。
他额上青筋暴起,咬紧了牙关,
「还有九分钟……」
他在赌……
果然奏效了,恶魔放开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便逃也似的消失在了幽深的林中。
我艰难地爬了过去,拼尽全力将他扶起来。
根本扶不动。
我看清了他的脸。
这也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清他的脸,
「陈屿错,怎么是你?」
4
热泪从我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混合着血液成了血泪。
我捧着他的头,摸到一手滚烫的血,还在源源不断涌出来的血。
他看着我,扯了一个苦笑出来,
「还好,还好我终于找到了你。」
他艰难地抬起手,用力揩了下我脸上的泪,
「别哭,有我在,允尔不哭。」
我的手在抖,强烈的不安与恐惧依旧笼罩着我。
我不知所措地抱住他的头。
陈屿错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递到我手里。
「快报警,我怕他会折返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报警……是骗他的……」
他脸色苍白,看着我的眼神也渐渐涣散,聚焦不上。
我拿过手机,无助地捂住他在流血的头,
「别睡,陈屿错你别睡,你别睡……」
他却闭上了双眼,任凭我再怎么呼唤也没有反应了。
打开手机,锁屏是面部识别,我又根本不知道他的密码。
我鬼使神差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手机解锁了。
警察和救护车赶到时,我赤裸着身体,披散着头发,浑身是血。
我还保持着抱着陈屿错的头的姿势,嘴里徒劳地重复着,
「醒醒,陈屿错你别睡……醒醒……」
画面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后来我在救护车上昏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我挣扎起身,周围空无一人。
而我的病房门上闪烁着【隔离病房】四个字。
浑身散架了般疼痛,我拔掉了身上的针,又强行拆掉身上的仪器。
直到监护仪警报声响起,他们才注意到醒来的我。
李媛梦先医护人员一步发现了我的苏醒,她冲进病房。
愤怒让她失去理智,像泼妇一般抬手就猛地给了我一巴掌,
「纪允尔你这个贱人!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故意设计害死屿错?」
「你让我在临结婚前丧夫,你还是人吗?」
我的脸被她打歪,伤口也有血飙了出来。
一个恐怖的猜想在我的心中形成……我心如擂鼓,说话都在颤抖,
「陈屿错,他,他怎么了?」
有医护人员及时进来阻拦,他们皆身穿防护服,手上戴着两层手套。
李媛梦看着手掌上沾染的我的血露出了一丝恐惧,她嫌恶地反复蹭着手掌,
「别让你的脏血污染了我,下贱的东西。」
医护人员强制性要求我回到床上接受治疗。
我推搡,挣扎,嘴里哭喊着陈屿错的名字,最后被强制注射了一针安定。
我还在执着地发问,
「陈屿错呢?他怎么了?他在哪?」
医护人员却回避我的目光,答非所问,
「纪允尔,请问你们家有传染病史吗?请问你有自测过吗?」
5
「什么传染病?什么自测?」
我茫然地对上其中一位女护士怜悯的眼。
他们没有回答,只说了句例行提问便略过了。
而我还满脑子都是陈屿错,满脑子都是李媛梦的话。
什么临结婚前丧夫?什么丧夫?
我没能见到他,不知他是死是活,我根本不敢去接受他已经死了。
我得知他的状况是在第二天的同城头条。
【千衡集团董事长独子为救一女子一夜之间成了植物人。
据专家会诊,苏醒概率几乎为零,无异于死亡。此案更是与近日惶惶人心的连环强奸杀人案有关……
千衡公子见义勇为固然勇气可嘉,可平白为一女子断送自己的后半生是不是有点可惜?
……】
植物人……苏醒概率几乎为零。
我一遍遍读着那几个字,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警察来到时,我哭着哀求他们让我见一见陈屿错。
见我心神不宁无法配合调查,他们终是松了口,带我去见植物人状态的他。
他在顶楼的vip病房,戒备森严,专业护理人员充足,就是冷清得没有一个亲属。
一个年轻的女警察适时多嘴,她叹了口气,
「听说他家里人已经放弃他了,家族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人才,现在无异于废人。」
「与其想方设法唤醒一个复苏概率几乎为零的废物,不如抓紧时间培养新的继承人……」
她被宋警察呵止,只得默默地走到了后面。
短短两日,他的脸颊更加瘦削了,颧骨下方甚至有了凹陷。
他肤色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青紫的血管上满是针孔。
他静静地躺着,呼吸低弱而绵长。
我不敢去触碰他,只得在极近的位置看着他胸膛的起伏。
我忍不住哽咽出声,
「陈屿错……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对不起,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