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为什么过去的晚期肺癌不做手术?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在过去,我们只有化疗、放疗这样的治疗手段,一方面治疗副作用比较大,一方面能实现的抗肿瘤作用也比较有限。
更大的副作用,背后就是更短的使用时间,所以,过去术前治疗的标准就是三次化疗。
这背后不是说更多的化疗对肿瘤没效果,而是说更多的化疗病人吃不消了。
最多打三次,才能安全地耐受手术风险和身体负担。
本来效果就有限、然后作用时间还特别短,这种情况下,想逆天改命真的很难,所以,在那个年代,晚期肺癌是做不了手术的。
这都是写进教材的观点。
现在为什么能做手术了?
因为新出现的靶向治疗和免疫治疗,尤其是靶向,打的就是副作用小而且有效率高的精准治疗特点。
副作用小,就能长期用。
有效率高,肿瘤退缩就好。
所以,现在的晚期肺癌可以在更长久的时间内,以更高效的速率杀灭肿瘤细胞,原本一个非常广泛发展的肿瘤,可以被安全地缩小到一个非常夸张的程度,而且还不会伤及身体的根本。
于是,手术不再是晚期患者不可企及的奢望,而是顺其自然地照进了现实。
这是之前我跟大家分享的我们中心处理的一个IIIB期肺癌患者,在靶向药的有效干预下,肿瘤在第一个月就实现了体积缩小90%的良好效果,手术切除后肿瘤残余比例不足10%,实现了主要病理缓解(Major Pathological Response,MPR)。
而且,在靶向治疗的干预过程中,主要杀灭的其实是那些对靶向治疗敏感的肿瘤细胞,而潜在的耐药细胞就被“剩”下来了,久而久之,就成了耐药的老巢所在。
继续用药,肿瘤的沉寂背后是耐药机制的不断演进,等到它重新出现的那一天,背后的基因型早已改变,很难处理。
手术的意义,就是赶在耐药前及早把这部分潜在耐药的肿瘤细胞物理灭活,从而延长耐药时间,提高治疗效果。
所以,有效筛选背景下的手术治疗,可以提高远期治疗效果。
那么,手术干预的时机,又该如何选择呢?
降期后的手术时机
这是2024年3月发表在<肺癌转化研究>上的一项meta分析,研究从pubmed、embase和Cochrane数据库筛选了2023年5月前发表的研究,纳入标准为携带EGFR突变的晚期非小细胞肺癌,在靶向治疗的基础上,探讨如何实现更好的治疗效果:
1. 要不要加局部治疗?
2. 什么时候加局部治疗?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研究分析的局部治疗,不仅指向手术,还包括放疗和射频消融。
最终,研究者纳入11项研究,发表年限从2018-2022年不等,可见晚期降期后的局部干预,确实是一个非常新的概念。
研究涉及总体对象1251例,其中,888名单纯口服靶向药,另外363名在靶向治疗有效的前提下,额外加上了局部治疗。
Q1:要不要局部治疗?
研究发现,整组患者中,加上额外局部治疗的患者,治疗效果更好。
在复发方面,额外的局部治疗降低了66%的复发风险;
在总生存方面,额外的局部治疗降低了58%的死亡风险。
Q2:什么时候上局部治疗比较好?
研究者统计的干预时机分为三大类:(1)初诊时;
(2)刚起效时;
(3)肿瘤最大反应的平台期。
在具体中位时间波动,介于吃靶向药后的0-6.6月之间。
在这里面,研究者基于中位干预时间将前5项研究列为早干预组,而后6项研究列为晚干预组。
研究发现,晚干预组的总生存率更长,有效地降低了死亡风险。
从每项研究的风险降低系数拟合曲线也进一步发现,在研究的时间范围内,干预越晚,效果越好,远期生存比例越高。
Q3:转移状态的影响?
研究中,有6项研究纳入寡转移患者,而两项研究纳入多发转移患者,并有3项研究对转移部位个数不做任何限制。
研究显示,寡转移群体中,局部治疗复发风险降低64%、死亡风险降低56%;
在多发转移患者中,局部治疗也可以带来更好的无进展生存,但未报道远期生存情况。
写在最后
靶向治疗降期的理论基础,我讲过很多次了。
这次的内容重点,更多是放在干预时机上。
如前文所描述,现在通常临床中的干预时机,有三种:
一上来就干预,小了就干预,平台期干预。
我个人在临床中,更支持第三种观点。
背后的理论基础也很简单:
第一、既然靶向治疗是为了降期,那为什么不等降到最低点再干预?
第二、既然既往研究提示更大的病理学缓解往往和更好的治疗效果相关,那肿瘤最小的时候不正是这个时机吗?
所以,靶向治疗作为一种全新的治疗方式,更像是文火慢炖,虽然对身体的负担不大,但是常常烧不透。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必着急,让火烧得久一点,最好只剩一点顽固残渣再揭盖,效果可能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