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宓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和天底下的男人有着一样的心思,自诩贾宝玉那样风流,身边能环绕一堆莺莺燕燕的漂亮女孩子。
他名字的由来,也有一桩趣事,原本祖母给他起名叫吴陀曼。后来1910年要报考清华大学时,他嫌吴陀曼这个名字不够大器,很难被人记住,于是便生了改名的心思。
张爱玲不是说过,想要登上文坛名扬万里,就先要起一个如雷贯耳的大名。
吴宓于是吴宓便拿起一本厚厚的字典,心里默想:随便打开一页,闭眼手一指,指到哪算哪!
因此,得一“宓”字,吴陀曼也很痛快,当即便称:“好!从今后,我便叫吴宓!”
先不说吴宓在男女情事上的品性如何,能在清华大学任教当老师,便是足够光宗耀祖的事情,才学和能力那是顶呱呱的。
他自小钟情红楼梦,对里面的很多场景,甚至可以朗朗上口,信手拈来,算得上是民国以来“红学”较早的研究者。
他痴情林黛玉,甚至到了“不讲理”的地步!
花树下的吴宓昆明热闹的街段处,开了一家饭馆,饭馆老板也是个文化人,给自家店取名叫“潇湘馆”。
让人一下子就能想起林黛玉的居所,酒肉席间,像是添了几分文雅的味道。
可路过的吴宓脸一沉,顿时就不乐意了,莽撞地冲进去,对着老板就是一通乱骂,说饭店的名字侮辱了他的林妹妹,强行要求老板改名字。
这老板肯定是不乐意,看吴宓的眼神就像是看疯子。
吴宓和陈心一吴宓见劝说不成,堂堂大师,竟然化身撒泼无赖,挥舞着手杖,将店里的陈设砸了一个稀巴烂。
老板心疼的不行,一脸自认倒霉的样子,连忙改口说“我改!我改!”,于是“潇湘馆”变成了“潇湘食堂”,顿时酒肉气息尽显……
除此以外,他还常常自诩贾宝玉,对着课堂上的学生,发表一些红楼梦的经典言论:
“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人便觉浊臭逼人。”
有一次,在清华大学上课的时候,他看见一些女学生站着旁听没有凳子,便下讲台,亲自去别处给女同学搬凳子,他的绅士礼貌,让班上原本调皮傲慢的男同学,也都纷纷效仿。
点名的时候,他念到了一个“金丽珠”的名字,像是陶醉般地沉吟:“多美的名字呀!”结果搞得那个女同学面颊“蹭”的羞红起来,一堂课都没敢怎么抬头。
他对女学生格外的体贴和温柔,只要女孩子到他面前央求一下,他竟愿意费劲翻译出一篇文章,然后署上女生的名字拿去发表。
吴宓故居倒是像极了贾宝玉那般,为美人效力,不觉劳累疲惫。只是可恨的是,他这份温柔绅士倒只顾着外面莺燕花草,却不曾给予家中的贤妻半分。
自诩贾宝玉,徒惹风流债,可是招惹别人女子情义来,却不愿负责,弄得左右为难,这件事情上,想来毛彦文是最清楚的。
2.爱不爱不重要,娶不娶才是关键毛彦文是吴宓婚前的白月光,婚后的朱砂痣。
当吴宓听闻毛彦文和表哥的婚事告吹后,脑子一冲,就跑去示爱求婚,回家里之后,又借此和妻子提出离婚,这妥妥的渣男行为,他做起来竟是丝毫没有愧疚感。
吴宓和妻子陈心一妻子陈心一怒不可遏,天底下怎会有这般抛妻弃子还理直气壮的男人,就因为旧情人回来了,他便可以丧失理智和清醒。
好友陈寅格知道后,迅速赶来救场,对着吴宓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都飞得三尺高:
“若是学问和德行不如人,在咱们看来,那是奇耻大辱!可是娶妻不如人,有什么可耻的,你这人呀!不追求知识渊博,反倒心心念念要娶美人,这是愚蠢!这是荒谬!”
好家伙,骂到这个地步了,吴宓竟然一脸无所谓,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大有一种“你们今天谁也不要劝阻我吴某人,这个美人我娶定了!”
消息传得满城风雨,大街小巷都知道了,“毛彦文是第三者,插足别人家庭”的报道已经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吴宓和毛彦文而毛彦文本人听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和吴宓能有什么关系!
这一出戏唱的真是比窦娥还冤枉!
毛彦文和表哥青梅竹马,无奈毛彦文和方姓人家定过了娃娃亲,当时自由恋爱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毛彦文便在表哥的鼓励下,与大婚当天,脱了嫁衣从后门溜走。
跟着表哥私奔在外的日子并不好过,很快他们就被家人找到,或许是木已成舟,双方父母倒也成全了这一对有情人。
后来表哥去国外留学,毛彦文就留守闺阁待嫁。
吴宓雕塑原本故事到这,也是圆满美好,只是人走茶凉,人心易变。在外求学的表哥,思想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或许度过了年少热血,不知轻狂的年纪,表哥在见过外面花花世界后,逐渐冷落家中的小青梅。
昔日两情相悦时,唤吾爱卿卿;今日爱驰情薄日,唤吾名表妹。
毛彦文何其无辜呀,当年表哥一句承诺,便脱了嫁衣毁了好好的婚事,如今一等便是六年的光景,一个女子的青春都在这里蹉跎尽了。
可表哥却是一句“近亲不能结婚”便打发了那许多年的深情厚谊……
晚年的吴宓毛彦文还沉浸在伤感里,久久不能释怀时,谁想到这个时候,蹦出来一个“有妇之夫”,口口声声,情真意切地诉说着爱意。
这换谁也不能立马接受呀,可吴宓当时出现时,是以一种“聆听哀伤者”的身份靠近,吴宓和表哥又关系匪浅,毛彦文便没有太多防备,当真以为这人是来劝慰自己的。
吴宓当时在毛彦文老家杭州,呆了快一个月的时间,陪着毛彦文消忧解闷。
回行之后,吴宓便拿着毛彦文写给他表示感谢的信封,从中断章取义地告诉身边的朋友,营造出一种“毛彦文苦恋我久已”的感觉。
于是,当风言风语传到毛家的时候,毛彦文是百口莫辩,对吴宓装着一肚子火气,无处撒泄。
吴宓倒不是心机多深沉,只是他行事向来莽撞,只跟着自己的心意走,没有为毛彦文的处境着想过。
和妻子离婚后,吴宓便登报表示自己单身,随后便对毛彦文展开了猛烈的追求,示爱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递到毛家,饶是毛彦文的父母都被这位清华教授的痴心所打动。
攻略了岳父岳母,后面的时候自然也就好办得多了,俗话说“烈女怕郎缠”,即便是清冷如毛彦文,也抵抗不了这穷追猛打似的追求。
她为了表哥,蹉跎成了老姑娘,一时之间很难再找到如意郎君,吴宓虽然性情莽撞,但胜在一片真心,倒也不失是个良人呐!
于是,毛彦文在斟酌过后,答应了吴宓的追求。
吴宓的字就在众人打算拍手祝贺,备份薄礼喝喜酒的时候,谁知这吴宓的态度竟然又发生了一个大转变。
好不容易追到了美娇娘,吴宓竟然开始推三阻四,吊起了众人八卦的心思。
毛彦文不能再等了,她追着问吴宓什么时候结婚,吴宓竟然开始慌张得不知所措,像是对婚姻有什么抵触似的,他吞吐几句,最终告诉毛彦文:
“我只想和你谈恋爱,还没想着结婚的事!”
毛彦文听到真话,气得快要晕过去了,合着前面又是登报离婚,又是上门追求,都是一出戏。
她真是不明白吴宓到底想要什么,原本她以为他喜欢她,可是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她的情感又一次遭受到了欺骗,这几次恋情的打击,让毛彦文对年轻男子失望透顶,朝三暮四,心思难定。
追求时,海誓山盟说不够;到手后,便是推三阻四地推脱婚期。
于是,毛彦文干脆死了心,找了一个比她大很多岁的男人嫁了。
对此很多人都慨叹可惜,一朵鲜花放在一个迟暮老人的手里,终究是不够美观的。
可是毛彦文却觉得这次的选择,是她所有恋情里最靠谱的一个。
熊希龄,她的丈夫,是民国时期国务院的总理,嫁过去她的地位水涨船高,任谁见了都要叫一句总理夫人。
熊希龄和毛彦文可她贪图的不是熊希龄的地位,而是他说娶,就能立马筹办风光的婚礼娶她,就这一点,毛彦文对他的欣赏就超过了读书的表哥和当教授的吴宓。
爱不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能不能娶才是最见真心的标准。
可另一边,吴宓不情愿了,他追着上门向毛彦文解释自己的懊悔,言辞恳切希望能得到佳人的原谅。
可毛彦文算是看清了读书人的心思,不管吴宓怎么低头赔罪,她都未曾搭理他一句话,她穿着漂亮的婚纱转身就嫁给了熊希龄,也不管别人调侃什么“梨花海棠,红颜白发”。
熊希龄和毛彦文吴宓这次似乎遭受了不小的打击,他回去之后,便开始抓住身边的朋友,一股脑地倾诉着自己的悔恨和心里矛盾。
借此伤怀,还写了很多的情诗,四处宣扬他和毛彦文的爱而不得的恋情,看到好事者以他们为模板写的小说,还向人抱怨,说这人写得不好,没把自己的真情实意阐述出来。
身边的朋友都一副“无语望天”的样子,饶是他们同为男人,也不明白这个才子心里整天到底在寻思什么?
得不到美人时候,愁肠百转;得到了美人,又不知珍惜;失去了美人,又是一副悔恨伤心的模样。
晚年吴宓的画像如此性情的人,便是同样风流的徐志摩和胡适都会忍不住表态,这位老兄绝非“同道中人”!
3.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其实,吴宓这个人是非常复杂的,他对于美人或许并不执着,他执拗的是那一份情怀,比如婚后,他念念不忘的不是毛彦文,而是那一份暗恋美好的心思。
诗人也好,文人也罢,都喜欢沉浸在那一份感情里,去体现不属于现实的那种浪漫,而那份惆怅与悲伤,更能激发他们作为诗人特质。
吴宓的雕塑这就好比,失恋了,我不痛苦,不能借着失恋写几句绝妙的诗文,才是真的痛苦!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贾宝玉,在“大观园”里无意留情,却惹得群芳争相殷勤。
他想在这世间找一个柔肠百转,通晓诗书的“林妹妹”,当初他一直都觉得这个人是毛彦文。
昔日他和毛彦文的表哥同窗,一起在国外留学,表哥常常拿着家中表妹寄来的情诗,读给好友听,其实此举非常不妥,但奈何那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带着一种隐秘的炫耀心思。
吴宓而吴宓就表示,这波“狗粮”真好吃!他也好想拥有一个才情了得,温柔细腻,时时嘘寒问暖的表妹!
这表哥表妹的,不正是《红楼梦》里的经典再现吗!
况且吴宓见过毛彦文的小像,是个书卷气息浓郁的文雅美人,非常合乎他心中的林妹妹。
可奈何名花有主,他一直不得机会,后来带着这份隐秘的心思便稀里糊涂的进入一段婚姻里,可是妻子的呆板守旧,让他心里觉得不痛快。
他想要林妹妹,一个可以红袖添香的林妹妹,他像是沉浸在一场旖旎的美梦里,忘记了现实的枯燥和沉闷,可是梦终究是会醒的。
吴宓这也难怪古人常说,梦里做客,梦醒时分,便是抽身离开的时刻。
可吴宓原本要的也就是那“一响贪欢”,可谁知毛彦文被表哥抛弃,他的爱意死灰复燃,想要去做她“林妹妹”的下一个“表哥”。
他抛弃一切,猛烈地追求毛彦文,也终于得手了。
可是他敏感细腻的察觉到,这份得来的爱情,对方是一种疲惫的将就,不是那林妹妹为情爱嗔痴的模样。
他疑惑了,又开始犹豫了,他心虚,变得左右为难,谨慎试探。
他想娶回家一个“林妹妹”,可是毛彦文好像不是他的“林妹妹”,他不敢结婚,不敢再进一步。
毛彦文仿佛下一刻,毛彦文就会打碎那个旖旎的美梦,从拈花含羞的林妹妹,变成蓬头垢面的婚后妇女。
或许他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渣男,也并不是玩弄人心的浪子。
他只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畏惧和害怕夙愿不得偿的书呆子。
宁可活在破碎的梦里,缅怀逝去的爱情,也不愿到现实中去,看一眼狰狞的世间。
吴宓和同事合照若说他不被世人理解,但毛彦文又似乎是那个真的懂他的人。
晚年吴宓亡故很久之后,毛彦文被人追问对吴宓这段恋情的看法。
那时年逾百岁的毛彦文,白发苍苍,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突然被问起故人,她倒是一愣。
“我们交往并不深,他是单相思的恋情。”
“吴宓,那个人呀……”
“就是一个呆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