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佛求学的时候,吴宓感觉自己备受折磨!
当个单身狗已经很寂寞了,还要天天看同学朱君毅在旁边秀恩爱、撒狗粮,更是无比糟心!
吴宓吴宓心里不舒服,想着自己以后肯定要找一个更好更漂亮的女朋友。巧的是,正当他沉溺在美好的青天白梦的时候,一封重要的信件寄来了学校。
拆开看过之后,同伴惊喜地嚷嚷:“哎呦!有姑娘偷偷喜欢你老吴呀!”
吴宓心里突然像绽开了一束烟花般喜悦,对着同窗不免得意了起来。这个姑娘是他朋友陈烈勋的姐姐,听说对自己爱慕久已……
陈心一确实喜欢吴宓,当时闲来无事在院子里翻看《清华周刊》的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吴宓。由于弟弟经常将这个朋友挂在嘴边,她便想看看此人的文采如何。
朱君毅没想到,文采飞扬,真是了得呀!陈心一未见其人,先闻其文,便心生出一份好感。她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之前一直找不到心仪的男子,婚事便一拖再拖。
如今瞅到了一个才子,还是弟弟在清华的同学,这可不是一场缘分吗?
陈心一当即给在美国的弟弟写了一封信,将自己羞涩的心思全盘托出。陈烈勋和爸妈一样操心这姐姐的婚事,见姐姐终于有了喜欢的人,欢喜地给吴宓递了一封信。
大致意思就是说:最近过得好吗?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要不要我把姐姐介绍给你认识一下。我姐性格清高,一般男人看不上,虽然迟嫁但家里条件好,也是能够慢慢挑的。
可不巧的是,我姐因为一篇文章看上你了,我们家觉得你吴宓还不错,人品家世、外貌文采都是人中龙凤,所以你看要不要认识一下?
吴宓(右一)吴宓看了心里乐开了花,爷也是有姑娘惦记的,于是借着询问的名义,将这个事情先后讲给几个朋友听,说是听从一下他们的意见,但其实不乏有些炫耀之意。
第一个朋友黄华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当即最重要的是咱们的学业呀!”
吴宓听了撇撇嘴,不置可否,又跑去问另一个朋友汤用彤。
汤用彤显然是了解吴宓的心思,他自个心里定是有了主意,跑来问东问西,就是想听到一个合乎心意的答案。
于是汤用彤上来先对着吴宓的坦诚和真挚夸赞了一番,然后就劝说道:“你看这位陈女士,也是主动爽快的人,一是说明她是新女性,二是说明她爱你更多一点。婚姻之事,找个喜欢自个的,日子就不会太辛苦。”
吴宓当即点头:“老兄,你说得有理呀!”
汤用彤晚年(右一)但吴宓还是不放心,想着这人也没见,漂不漂亮这谁知道,总不能光听他弟弟的话,我还得再找个客观公正的人看看。
吴宓把主意打到了同窗中好秀恩爱的朱君毅身上,让他托国内的未婚妻毛彦文,去陈家打听一下,看看这个姑娘品性相貌如何?
民国的文人圈子不大,这毛彦文和陈心一都是杭州女子师范的同窗,收到信之后,就借着由头去陈家看望“老同学”。
毛彦文是个实诚认真的姑娘,她给吴宓客观理智地分析了陈家姑娘:是个旧式女子,贤妻良母宜室宜家,相貌端正,皮肤稍黑。
也就是说吴宓如果想找一个贤内助,陈家姑娘再合适不过了,如果是喜欢精通英文的时髦女郎,那就要另做选择了。
毛彦文其实毛彦文多少是了解吴宓的,他性格敦厚本分,是个扎在学术里做研究的书呆子,其实应该找个像陈家姑娘那样的女子。
所以在信的最后,她劝吴宓和陈心一多写信沟通,只有彼此认识了,才知道是否合适。
后来这事被吴宓的父亲知道了,没等两人通信熟悉起来,便做主给两人定下了婚约。吴宓便写信给陈烈勋,要求和陈心一单独通信,说是要培养感情。
陈烈勋为难起来,父亲是个老派作风,定然是不会同意两人通信。吴宓脾气也倔,听说不能通信,当即就发飙说:“不能通信就取消婚约吧!”
哈佛三杰结果信刚发出去,吴宓就后悔得不行,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这次太任性了,用词都太冲了,这未来老丈人看见了,指不定要骂一句:竖子无理!
就这样在忐忑和懊悔里纠结了几天,陈家竟然寄来了一封信,说是陈家老父亲同意吴宓和陈心一通信。
这吴宓就迷糊了,怎么没生气?还欣然同意了?
原来,陈烈勋料定吴宓会后悔自己口不择言,气定神闲地将信件扔到抽屉里,压根就没寄回家里给父亲看。
站在花树下的吴宓吴宓这个人,他了解得很,做事莽撞冲动,事后又后悔,性格上多少有些拧巴和矛盾。虽然大家都有些年轻气盛,但总得来说,吴宓是姐姐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当然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荒唐事,吴宓“可托终身”的形象也不会破灭。
1921年8月,吴宓回国之后,便在上海的一品香旅社举行了婚礼,两人站在一起拍了张婚纱照,看上去郎才女貌非常登对。
婚后的那几年,吴宓过得挺滋润的,事业上春风得意,先后在国内各大名牌高校任教,1925年还担任了清华大学的研究院主任,为国家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国学人才。
吴宓最有名的弟子当属钱钟书,钱钟书年轻读书的时候,性格狂放,常常怼得老师哑口无言,而吴宓却待他极为看重,后来钱钟书体察到老师的良苦用心,对他很是感激。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的吴宓才31岁,事业上一路亨畅,家中琐事有贤妻料理,回家饭菜可口,四季衣服有人体贴备好。
虽然膝下无子,妻子怀了三胎都是女儿,但他从未有丝毫抱怨,抱着女儿,逢人便乐呵呵的,他觉得女儿就很好,贴心小棉袄。
吴宓学生钱钟书可孩子多了,家里便容易鸡飞狗跳,陈心一又要照顾吴宓,还有喂养三个女儿,生活并不轻松,偏偏吴宓是个呆子,根本就不能体谅她工作的繁累,还总是口出抱怨。
婚后两人就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少争吵,陈心一埋怨吴宓只顾自己不帮她操持家务,吴宓埋怨陈心一对自己不理解,。
吴宓骨子里的文人情怀,希望妻子扮演良母的同时,还能做一个红袖添香的美人。可孩子哭闹不停,陈心一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看他磨墨作诗,吟风弄月。
于是两人同床异梦,隔阂越来越大,后来爆发的一次争吵,更是让彼此都寒了心。
当时陈心一得到娘家消息,说是弟弟陈烈勋在美国惹上一摊烂事,一个无赖之人扬言要杀了他,风波搅得陈烈勋头疼不已,还被遣送回国了。
但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多少面子上不好看,可床头屋漏偏逢雨,陈烈勋定好的亲事,也这样告吹了。
陈心一作为女眷,要赶回杭州娘家去处理弟弟的亲事,原本收拾好行李当天就走,可是吴宓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坚决让她明天再走。
争执之间,矛盾再起,两人说尽了恶毒的话,伤害了对方的心。同一个屋檐下,两人都骂红了眼,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陈心一抽噎着哭出声来。
生活过得一地鸡毛也就算了,偏生吴宓竟然还学起了民国的一些风流文人移情别恋。
这换谁还能再忍?可陈心一忍了,她觉得丈夫只是一时冲动,想清楚就回头了。可哪知,这次吴宓反倒是铁了心,坚决要离婚。
陈心一打听了原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记得前面提到的毛彦文?当年在哈佛时,常吃到的狗粮,就是朱君毅和毛彦文的。
吴宓当时小两口打情骂俏,浓情蜜意,毛彦文跟了朱君毅六年,为了他还逃过一次婚,结果朱君毅到美国之后,换了审美,喜欢上了身材丰腴的女子,对毛彦文这样古典削瘦的女性反而没了兴趣。
毛彦文突然失恋,心里自然不高兴,便拉着吴宓,期望他能够从中周璇,让朱君毅回心转意。
可吴宓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他没结婚前,就喜欢毛彦文这种才情了得,善于交际的时髦女郎,后来找的妻子不是自己当年的标准型,如今女神失恋,他倒是有了些机会。
他一边宣扬自己对毛彦文的痴心和苦恋,一边和妻子商议离婚的事情。
1929年9月12日,陈心一和吴宓在姑妈家签订了离婚协议,看着陈心一有些疲惫的模样,吴宓心里又生出些愧疚难受。
吴宓的女儿他对陈心一说:“如果有什么迟疑,不签字也行。”
吴宓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前些日子,亲戚朋友没有一个不骂他糊涂的,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多少希望陈心一能够哭着喊着挽留他。
可陈心一已经心灰意冷,拿着笔就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后来吴宓在日记里回忆那一天的感受,当时女儿在院子里蹦蹦跶跶开心地笑着,他心里难受,想把离婚协议撕个粉碎,然后抱着陈心一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但至于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个中缘由,旁人很难理清楚,恐怕他自己都是稀里糊涂。
其实不论当时的亲戚朋友,还是后世之人,提到吴宓此人,对于他的学术研究,都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但提起他的婚姻生活,却都是皱着眉毛摇头。
吴宓日记他做事多少有些不计后果,任性行事,一场离婚,毛彦文被人扒出来唾骂,毛彦文根本就不喜欢吴宓,可吴宓却在离婚前后,向身边的朋友诉尽他对毛彦文的思念和痴心。
倒也不是吴宓心机深沉,他只是对爱的定义过于狭隘、疯狂和自私。这种不计后果的爱情观,和他从小的生长环境也有关系。
吴宓生母早逝,小时候被继母带着去吃宴席,继母为了在人前表现出慈爱的一面,便给吴宓殷勤地夹菜吃,吴宓看到堆在碗里的都是自己不喜欢吃的菜,便忍不住摇头皱眉。
继母觉得小吴宓是故意给她难堪,回到家便对着婆婆撒气,婆婆在儿媳那受了气,便将这份不满全部发泄在了亲孙子身上。
那天晚上,小吴宓回家之后,乖乖背完一篇《左传》,刚打算上床睡觉,却被突然闯进来的祖母按在床上毒打了一顿。
吴宓的情感世界小吴宓不明真相哭得哇哇叫,可祖母像是不解气,拎着他到井口边,逼着他跳井。
那一晚,对他的心灵伤害是非常大的,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家里受宠的宝贝,这样的剧烈反差,直接影响了吴宓对爱的认知,做事莽撞,不计后果,这些都是原生家庭造成的伤害。
如今,他又将这种伤害,施加在妻子和女儿的身上,算得上是以怨报怨。
吴宓和陈心一离婚之后,便开始对毛彦文展开了声势浩荡的追求,一旁的好友,都无奈地看着他折腾。
当时《大公报》的张鸾曾对吴宓的婚姻,发表了一些中肯的分析,大致意思是:
吴宓画像你吴宓一个穷秀才,能娶到一个给你操持家务的贤妻,就该偷着乐了,结果竟然还想学着那些富二代,追求交际场上的时髦女郎,真追到了,有大把苦头让你吃的,如果识趣,最好是和陈心一赶紧言归于好。
吴宓不服气,对着好友赌气地说:“我一定不后悔!”
结果凭着一股子莽撞劲,竟然还真让他成功追到了毛彦文。这真是让身边的好友大吃一惊,大家都觉得,再成良缘也不失为一番美谈。
毛彦文嫁给熊希龄可谁想,这个吴宓在美人到手之后,竟然反悔推脱婚期,毛彦文大气一场,转身嫁给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伯——熊希龄。
吴宓这下又慌乱起来,连忙追上去,恳求毛彦文的原谅,可毛彦文这次铁了心地冷拒他。
后来吴宓过了几年孤身一人、漂泊流浪的生活,但他课讲得好,到哪都被学生夸赞喜欢。
1938年元旦的前一天,吴宓得知毛彦文丈夫去世,做了寡妇,他心里又燃起了一些想法。
他给毛彦文写了一堆长长的信,倾诉衷肠,但都被原封退回了,帮忙当中间人退信的是沈从文。
说来有趣,沈从文和毛彦文还是姻亲关系,碍着熊希龄的关系,他还要喊毛彦文一声“七姨妈”。
沈从文退信的时候,还好心告诉吴宓,希望他尊重毛彦文的意愿,不要再写信了。
可是吴宓当即气得不行,他和沈从文本就有过节,当初在《大公报》里,就是这个年轻人挤走了他的位置,还将报纸办得风生水起。
好啊,抢走了他的位置,如今又来搅黄自己的爱情,他都怀疑上天专门派沈从文来对付他。他心里一直觉得是沈从文从中作梗,毛彦文才对自己爱搭不理。
沈从文何其冤枉呀,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顺手帮个忙,却被吴宓这样误会。
吴宓奈何吴宓在课堂上口若悬河,学贯古今,却从来没有静下来,对自己的性格进行反思和分析,他和陈心一也好,和毛彦文也罢,其实一直折腾错事的人是他自己。
开局也算是一手好牌,却打成了这个样子,好好的姻缘被拆散,追到的时髦女郎又因为不珍惜错失,但凡那些朋友相劝的时候,他能多听进去几分,又怎会落得如今的田地。
当初在他离婚时,清华大学的同事黄节苦口婆心地劝他:你以后早晚会后悔!
吴宓当时死鸭子嘴硬,硬说自己不后悔。
只是事到如今,他心里该是个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