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仲宝，原越军第一军区第346师第246团第3营（该营战后被越南国会授予“人民武装力量英雄”称号）通信排无线电班班长。他的回忆录《高平前线-1979年2月》，是极为少见的越军老兵对1979年中越边境战争的长篇回忆，是了解当时越军情况的重要资料（他作为上传下达的通信兵，对作战情况非常熟悉）。现将其回忆录全文翻译连载，供有兴趣的读者参考。

那迎村前面田野里的中国军队坦克不停地炮击营指挥所洞口，一名扛着B41火箭筒的士兵试图接近坦克，却被子弹击中，倒在了玉米地里。 徒步通信班副班长阮文仲和运输排的阮亭卒等几名士兵见状，迅速从山脚下的工事里冲了出去，他们在炮火下匍匐前进，试图接近刚刚倒下的那名反坦克手，用火箭筒继续向坦克射击。

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第9连的报告：“在县政府方向，排长陈光选指挥部队在食品店和县政府击毁了1辆坦克，消灭了许多步兵。”我刚向黄国营政治员（相当于我军的营教导员）汇报完第9连的情况，又接到了第10连的报告，请求营火力直接覆盖部队阵地，中国军队从墩张方向大举进攻，他们的精锐部队已经夺取了505高地，正在向下方的第10连阵地猛攻。第10连的情况非常危急，部队正在与对方近距离交火，对方的手榴弹已经扔到了战壕里。第10连请求第12连的82迫击炮开火覆盖阵地，准备与中国军队同归于尽。

政治员黄国营听完我的汇报，抿了抿嘴唇，表情有些紧张。他告诉我：“命令第10连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战斗坚守阵地。“我刚传达完这个命令，就与第10连失去了联系。在平孟边境口岸方向，第9连和第11连报告说，中国军队正在向南推进，逼近了他们的阵地。朔江镇南侧的铁矿至那迎村方向也传来枪声。 局势非常紧张，中国军队正在从四面八方围攻朔江镇。与此同时，朔江镇东侧的战斗仍然异常激烈。第10连的阵地硝烟弥漫，枪声震耳，分不清哪些是我们的枪声，哪些是中国军队的枪声。

中国军队的坦克炮持续向营指挥所洞穴主洞口射击，洞穴像大浪中的一艘小船那样摇晃。各种步枪、机枪的声音响彻整个朔江镇。营指挥所洞穴主洞口左侧集市上的中国军队步兵呐喊着，向洞口发起冲击...... 政治员黄国营依旧冷静地倾听和处理战斗情况。我竭力保持冷静，以便通过无线电网络将指挥员的命令充分、清楚地传达给各个连队。中国军队的包围圈不断缩小。这个时候，在营指挥所洞穴里，只能通过无线电与各个方向取得联系。

我既是第一个收到胜利消息的人，也是向营政治员报告不利情况的人。各个连队不断地向营指挥所报告我们的情况和中国军队的情况，都在请求火力支援和弹药补给。可哪里还有什么弹药啊？有的连队报告损失惨重，无法守住阵地，请求撤退......政治员黄国营每次听到许多干部和士兵阵亡的消息时，都沉默不语。他命令第9连和第11连坚持战斗，阻止从平孟边境口岸向朔江镇推进的中国军队步兵；命令第10连不惜一切代价，坚守郭寿至朔江公路南侧高地。

洞口外又传来了弟兄们的欢呼声。另外2辆坦克在朔江镇邮局附近、那迎村前面的玉米地里被击中起火燃烧。大概是下午三点多了......朔江镇被战火淹没了。中国军队的步兵和坦克继续从四面八方向第3营的指挥所进攻。情况极其危险。政治员黄国营从被中国军队火力压制和步兵猛烈攻击的主洞口，走进山洞中央，手里还拿着一把手枪。他抿了抿嘴唇，看着山洞里剩下的几个人说：“现在，是我们和中国军队决一死战的时候了！”

听到营政治员的命令，我们所有担负战斗指挥保障任务的人，以及山洞里的轻伤员，都立即起身抓起自己的枪和手榴弹，冲向烟雾弥漫的主洞口。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朔江镇的战火仍在继续蔓延。战争的硝烟和火焰遮蔽了整个边境的天空......

以下是我1979年2月20日写下的战地日记：

中国军队：大约有2个营的兵力从墩张方向朝朔江镇推进。他们进行了2个波次的攻击。早上9点到10点，下午3点到5点，战斗队形中有16辆坦克。

我方：第10连和第11连增援的一个班共同坚守阵地，击退了中国军队的进攻，歼敌400余人，击毁6辆坦克。第9连封锁了河广县政府方向，战斗中歼敌50人并摧毁了1辆坦克。

2月20日勇敢战斗的一些例子：

20岁的一等兵陈春贵，发射5发40火箭弹，击毁4辆坦克并歼敌多人。下士班长阮公心勇敢地从阵地下到靠近公路的竹林里，用火箭筒摧毁了1辆坦克，并歼敌多人，后来被手榴弹击中阵亡。陈春相中尉，政治军官学校学员，在第10连担任实习政治员，一边指挥部队一边投入战斗，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受伤，仍然坚持留在阵地上指挥部队战斗，直至阵亡。9连排长陈光选中士击毁了1辆坦克。来自河江地区的苗族一等兵胡巢连，歼敌12人，在此之前，他去取给养时还歼敌2人。

说明：何仲宝所称造成我军损失7辆坦克的战斗确有其事，但是用词不准确，实际情况是击毁2辆、击伤5辆。1979年2月20日15时30分，第122师在第41军指挥所的再三催促之下，命令第364团以一个连的兵力搭乘坦克突击朔江，于18时前歼灭该地区之敌，完成打通平孟至朔江公路的任务。17时，第364团2连（欠3排）在波源村东侧搭乘军坦克团第3营第9连的7辆坦克完毕。团指挥所随即以2个迫击炮连的火力向朔江、那册进行了5分钟急袭，掩护步兵和坦克投入战斗。

17时37分，当第二辆坦克903车（先头907车已经冲入朔江镇）进至朔江东侧公路拐弯处时，被越军火力击中，导致道路堵塞，后续坦克于是就地展开，以火力掩护步兵下车战斗。而这个时候，公路南北两侧的高地都还在越军控制之下，这就导致步兵第2连和坦克第9连陷入了越军多层多方向的交叉火力网之中，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蒙受了极为惨重的损失，步兵伤亡108人（阵亡49人、负伤59人），坦克被击毁击伤7辆，进攻失利。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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