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发现门口有人上吊,这一举措让他逃过一劫(下)

晓生讲球 2022-06-14 17:32:25

接演上文所讲:

朱恩随着那人到了家中,便道:“小弟姓刁,贱字德甫。这里一带的地方,今年轮着小弟该管。适才捞着死人,没处寻个尸亲。恰好要写张报单,报知官府,兄来得极妙。如今怎么一个主意,说明白,小弟好替兄行事。”朱恩道:“前日他家来信,道是出去了五、六日,不见回家。我也不在心上,哪里知道死在这里。”刁星佯惊道:“令表兄被人弄死,就是对门开布店的张昌伯所为。他恃富翁的势,不知为什么争论,把令表兄毒打痛骂。今忽然告殂,纵不是打死,料他也不得辞其责。”又道:“看起来,也不象个溺死的,竟是缢死的模样。为今之计,竟去告了他。那份丧葬棺椁之费,不怕不来料理。这是小弟路见不平,一片热肠。凭兄尊意怎么裁夺。”

朱恩虽不知这些话的真假,但受过昌伯的盛惠,一时不好忘恩负义。何况其中还有自己的勾当,利害之事不能定,只得权词回复道:“我做不得主,须寻我表嫂来,方为妥当。今日已晚,到明日计议罢!”刁星想道:“若妇人出头,这个手脚越好朦胧。”遂对朱恩道:“你的话也说得有理。只是明日同令嫂早些过来停当,方为先发制人之计。若迟慢,不免张家弄了神通,便没处翻冤。”朱恩领命回家,把此话说与母亲丘氏知道。丘氏听得,哭道:“不道虞家表兄死得这样苦!然你也不可造次,须要缉访着实。你的性命全亏张家留下,那便是他的恩惠,你不思量报答,反要出名首告,心上过得去么?依我看来,这样好人,料想不是行凶的主顾,其中必有缘故。”朱恩听罢,方才定了主意。

忙到张家,与昌伯相见。先谢其救命之恩,然后把信之的事,细问根由。昌伯茫然不知,仔细想了一会,才记起道:“是了,想必这个人了。”遂将信之如何来与我家婆子认亲,我如何盘问他,他便如何没趣而去,细细说了一遍。又道:“我家婆子,其实为你下顾,吃惊冒风而死。她在我家二十余年,并不曾说有亲戚。你今问及,是怎的意思?”朱恩道:“这等说起来,我的表兄不知受何人坑哄,把性命白白地断送了。”昌伯惊道:“怎么说?”朱恩便把信之缢死门首,自己看见移弄开去,刁星叫我控告人命,也细细说了一遍。昌伯听过,不觉毛发直立。半晌言道:“从不认识的人,怎么诈害我起来?”朱恩道:“只是我承相公照顾,自然替你周旋。不消忙得。”昌伯再三致谢。

朱恩别过,出门。一路想道:“信之哪有亲戚在人家做工?定是受人局骗,把性命这等不值钱的送了?”又自想道:“事已至此,只是衣衾棺椁之物,无处措置。”心上忧愁,愈觉苦楚。走了半里多路,忽然又念道:“乐公济自有识见,怎么不去与他商议?”遂一径走到乐家,寻着公济。

此时,已是掌灯时候,不暇更叙寒温套语,便把信之的死,刁星的话,一一叙与他知道,要他商量个调度之法。公济道:“这等说起来,到是刁星的缘故。明日竟告了刁星,少不得明白了。”朱恩道:“怎见得是刁星的缘故?”

公济道:“水中捞起死尸,仓卒之际,为何他晓得是缢死的,别人却又不知?即此一节,情弊显然了。”朱恩方才醒悟道:“此言有理,我却想不到。但如今怎的去告他?”公济道:“我一向晓得刁星是个无赖光棍,专要诈害良人。今告他刁唆杀命,希陷平民,不怕他不偿命。你表兄可有儿子,表嫂姓什么?先说与我知道。”朱恩道:“他没有儿女的,表嫂艾氏。”公济道:“明日,你一面同令嫂早些来,待我教导她见官的话,我一面先去进状,使他不及提防,方是上策。”朱恩应允,辞别归家。

且说刁星到明日,拱候朱恩,共议大事。不料等得不耐烦起来,心中焦躁道:“这等不堪抬举的!他既不来,我竟去报官,看他认帐不认帐。”正要去写报单,忽见有几个公差来相邀了。刁星吃了一惊,不知为着什么事。问了方知,就是信之这桩事。原告的是艾氏,报告的是朱恩。

刁星顿时恼恨,对公差道:“我又不是凶身,告我不识有何主意?”公差道:“我们不过奉命而来,是不是凶身,到官府面前辨别明白才是,与我等说也不相干。只是我这差钱酒饭,是少不得要拿的。”刁星道:“这项使费,自有人出。明日我诉出那个凶身,他是富翁,把来总成列位,何如?”公差道:“说得好来。我们是拘票上有名的,不认得什么富翁。虽承盛意,但放马步行,断断不敢领命。”见他不愿出银,公差把他扣着就走,一径走到县前。

看见牌上编号,已排到了明日,还要归家再写个诉呈。那些公差怪他不肯使钱,不容回去,竟关在一个皂隶房内。

长洲知县姓滕,讳云霄,两榜出身。极有风力,清廉可敬。明日拘着一干人犯,当堂审鞫。先叫艾氏,问道:“你怎么就晓得丈夫是被刁星谋死?平日可有仇么?”艾氏道:“丈夫虞信之,卖鸡到今二十多日,不见回家。昨日朱恩报说被刁星谋死,小妇人情急,故此投告老爷台下。其实也没有什么仇的。”

县尹叫她跪在一边,随叫朱恩,喝道:“你有何实据,知他谋死?既知谋死,怎的是时不即来报官,直到今日,才来告状?”朱恩道:“前日小人偶然走到桥边,有一个尸首横着,却是水中捞起来的。细细一认,不想是小人的表兄。彼时众人都在那里,不晓得缢死,独他知道,说是缢死被人溺水的。只这个情弊上,便有可疑之处了。”

县尹又叫跪在一边,方唤刁星,问道:“你怎么样谋死虞信之?从实招来。”刁星道:“爷爷在上,这是他们冤枉小人。数日前,小人见他与开布铺的张昌伯争闹,被昌伯痛打。小人再三劝解不从,以致信之愤恨而死。他们怪小人是个地方,不行救护,故此诬告小人。”县尹道:“失足溺水也是常事,你怎么知他是愤恨而死?”刁星道:“见他项上有绳索的痕,却是缢死的模样,故此知道。”县尹一面抽签,立拿张昌伯赴审,一面带人犯亲去检验尸首。

不一时,唤齐仵作人等,一齐到了桥边,叫人去看,可有什么伤损,验实来报。那仵作验了一番,回复道:“别无伤损,只项上有一条缢死的索痕。”此时县尹心上已有五分疑是刁星的刁唆,尚有五分疑是昌伯的启衅。

当时依旧回衙,等候昌伯,便好定夺。恰好昌伯拿到,当堂跪下,便问道:“你是张昌伯么?”昌伯道:“小人便是。”又问道:“虞信之与你争论是几时逼死的?”昌伯道:“小人薄有家资,颇知礼法,怎敢威逼死人。”刁星接口道:“你前日与他斗口,他料你有财有势,敌你不过,愤恨缢死。你怎么欺诳老爷?”县尹喝住,不许多说。

又问昌伯道:“他为什么与你斗口?”昌伯遂把婆子病死之后,他来认亲之事细诉一遍。又道:“彼时刁星不在,何由看见?”刁星道:“纵不曾见,情是真的。”县尹道:“你既是地方,见他死了,就该报官,为何直到今日等人告发?”刁星道:“原该当时报知官府。因昌伯藏匿尸首,小人又无处缉访,没有实据,所以不敢妄报。”县尹喝道:“胡说!你若知道他藏匿尸首,就该喝住。”刁星道:“他要藏匿,教小人那里得知。”县尹大怒道:“你这奸险奴才!在本县面前,尚敢巧言乱道。”刁星支吾不过,不敢开口。县尹知他心虚,喝教左右夹起来。

那两廊皂隶正恨他不肯使钱,未免加力奉承。刁星虽然是个光棍,却从不曾受刑,一时熬不起,只得把卖鸡始末,引诱致死情由,一口招承。当下放了夹棍,录了口辞。更又问道,“是便是了,那个尸首为什么又弄开,试图增他个移尸之罪么?”刁星道:“小人初念不过借此要得他几两银子,并无要他偿命的思想。既已弄死,怎肯又去移开?求老爷详情。”县尹便叫昌伯对他道:“这固不消说,是你为了避罪,故意移开的尸首,对么?”朱恩看见忙上去禀道:“这是小人的缘故。”县尹道:“为什么到是你的缘故?”

朱恩不敢隐讳,遂把自己的勾当及昌伯赠银,如今改过自新,感他恩德,始而不知是表兄,故此移开的话,一五一十,尽数禀明。县尹见他老实,慷慨任过,也怜念他,不十分追究,责他几下,以完这一案。

张昌伯虽是不曾威逼致人死地,却是因他起祸,罚银二十两,与艾氏葬埋养身之费。刁星设心不良,陷害人命,问成死罪,监候处决。艾氏与朱恩等一齐发放回家。那乐公济在门首迎着,与昌伯相见。朱恩道:“这就是乐相公,大号公济。今日的事,多亏指教,方得明白。”艾氏、昌伯遂再三致谢,各自归家。

后来刁星死在狱中,妻子水氏又嫁人去了,可见天理昭彰,不容人算的。

且说这场官司,得亏了朱恩。张昌伯虽费二、三十金,不曾十分受苫,心上甚是感激,遂备两桌酒,邀朱恩、乐公济,一同款待,少尽私情。酒至半酣,昌伯忙向袖中取出三十两银子,送与朱恩,道:“兄拿去做本钱,开个小铺,也可以将就度日,不须在路上吃苦了。”又取出二十两送与公济。公济谦逊一回,也便受了。朱恩却再三推辞道:“此等事,可是冤枉得的?一来相公厚德,上天庇佑,二来官府清廉,又蒙乐相公指教,我有何功,敢受厚赐?”公济道:“恭敬不如从命。你们相知的日子还多,那里不是报德之处,还是受了,彼此相安。”朱恩听说,便不敢再辞。遂更衣入席,尽欢而散。

朱恩从此依旧挣起行业,竟成富室。公济又为两家执柯,联了婚姻,世世往来不绝,至今亲谊甚笃。

译自《云仙啸》第五册:张昌伯厚德争奇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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