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坐标|红星闪闪耀循化(上篇

拓客说宗教 2024-04-03 03:13:02

马有福/文

题记:

青海循化是全国独有的撒拉族自治县,位于黄河岸边。循化能够成为65名西路军战士最终的家园,这是以撒拉族为主的循化各族人民永远的光荣,更是研究西路军历史不可忽视的一种文化现象。为了保存光辉灿烂的这历史一页,这里的红光村从不同层面创建了三个西路军纪念馆——村馆、寺馆和校馆,分别从不同角度讲述西路军荡气回肠的历史一页,说不尽西路军在这里留下的深深足迹,表达不尽他们对于战士们泪洒祁连山那一页历史的无限深情。

令人感动的是,如今,西路军的军魂就像那黄河岸边耸立挺拔的白杨树一样把根深深地扎在了循化各族人民的心中,并与这片土地和黄河涛声融为一体,成为江源地区这一片卓异大地的另一种生命底色。

这是循化人文历史的冰山一角,也是深度了解这一隅苍茫大地的重要逻辑切口。走进西路军,走近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庄廓院,这一度成为我前些年行走高原的一个夙愿。正好机缘凑巧,公私兼顾,几年间,我得以捕捉星光点点,建立起认识脚下大地的的另一个伟大坐标。现记录如下:

红西路军烈士墓纪念碑

邵明先:我是撒拉人的儿子

2012年7月19日,因为拍摄一个纪录片,我来到循化白庄寻找西路军战士邵明先。在乡亲们的指点下,推开一座并不豪华的木头大门的瞬间就看到了这位心仪已久的老人。他正坐在院子里,戴着白帽子,就像这里的许多撒拉族老人一样地晒太阳。女婿、孙子等一家人则坐在另一边的树荫下聊天赋闲。

采访得知:邵明先,在村里把他叫做韩国忠,韩阿布都。这是因为他给这个村庄的伪军官韩有福当了一辈子儿子,以致轮到自己都到了耄耋之年,行动多有不便,这就坐着轮椅只能活动在自家的小院子里。

想当年,兵败祁连,被俘时,他才12岁。他出生在四川一个中医家庭,在部队上的身份是护士。从河西走廊被迫来到西宁,先是在中山医院做护士一月。军官韩有福看着这孩子还小,而自己婚后无子,就通过各种关系悄悄把他带到了循化白庄,当儿子养。成年之后,这就及时托人说媒给他娶了媳妇,这使他自然成为韩有福家庭一员。

如今,他生有4女1男,孙子众多,一家人大大小小不止十几人。他摇着头说,这一生再没有去过四川。但一口四川话时不时还夹杂在撒拉话和青海话的缝隙里,为他保留了故乡以及隐隐的故乡记忆。

他在庄子上人缘绝对的好,撒拉人从没有把他当外人。他给我说,我的养父是撒拉人,岳父是撒拉人,我当然是撒拉人的儿子和女婿。

是不是入心太深也一样地影响人的长相?我看着他,有点奇怪:几缕山羊胡子装扮的容颜,白帽子,整体看上去,他很像撒拉人了。难道人的长相也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发生变化?

就这样念叨着,看着他在屋檐下坐小矮凳上做小净的情景,我说着再见离开了他。后来,无论在哪儿看到他的照片,就感觉分外亲切,他吐水呛鼻做洗浴功课的场景宛然在前。

有关西路军的研究丛书

苏里曼:道帏收养了这个云南人

2012年7月19日,我来到了道帏立伦村121号寻找西路军苏里曼。在其家里见到了他的儿子马麦苏。马麦苏也已60多岁了,分明还记得父亲的一些事。

他说,我的阿大是云南人,西路军战士。兵败祁连被俘后,侥幸逃脱,辗转逃难,最终落脚在一个化隆藏族人家,当长工,放羊、干杂工,当时没有被发现。后来,马步芳拔兵,他以化隆藏族身份替人服役。在甘肃河口一带训练时,他又从兵营里逃跑,这一跑就跑到了循化的道帏。

在道帏,他今天是在这个人家种地,明天是在那个人家里放羊,居无定所,颠沛东西,就像是飘落到大力架山下的一根稻草,许久扎不下根来。在那个时代,他这样的人在道帏一带还不是一个两个。就这样,不知过了几年几月,跟大伙儿相熟之后,村民们就自发地给他撮合成一桩半招半娶的婚姻,这才使他摆脱单身生活。随后,大伙儿又帮助他逐渐地解决了坐落。不久,他能够独立生活,以致顺其自然地成为这里的村民。

在他的生活道路上,是半招半娶这种婚姻方式成就了他,挽救了他,让他早早结束了流浪生活。对此,他一直心存感念。因为,这半招半娶是一种很宽容、很灵活的婚嫁形式。它以招赘的方式允许家境窘迫的男方在婚嫁的日子到女方家成亲,只送象征性一点彩礼,等后来摆脱了一时经济困境,哪怕是几年生了孩子以后,男方随时可以体面离开女方家,独立生活,并不承担和肩负招赘上门女婿的一切责任。在今天看来,这有点像经济生活中的按揭。这是不是婚姻模式中的按揭?不敢跟老人讨论这么重大的问题。

但是,就是这么一种制度性的民间良规让苏里曼这位西路军战士在循化道帏这个有藏、回、撒拉等多民族的村庄里安身立命,养儿育女,从此不再牵挂云南。就是日子好转之后,他都没有去过云南。与云南藕断丝连的一点印象是,1966年社教运动中,云南有关方面发来公函调查有关情况时,他才得知,老家还有一个哥哥。因为彼此之间早失了联系,也并没有与道帏的乡亲们那么亲热。在村子里,他做人处事一直很低调,比较稳当,人前从来不多话,这使他有很好的的人缘。

如今,他的孙子们四散在在广西南宁、河南开封等地,开饭馆,卖拉面,就像他当年寻找革命理想一样,心中依旧是一团火,日子过得都还不错。

《西路军战俘纪实》

韩阿乙霞:丈夫体贴一直到老

2012年7月19日,我来到道帏乡俄加村寻访西路军战士韩阿乙霞。我们如愿在她的家里见到了她的儿媳哈吉尔。哈吉尔已经67岁了,白发就像出墙的红杏一样偷偷溜出了他端正淑雅的黑盖头外面。见我们一行人来到她家,她就放下手头的农活,郑重告诉我们:阿奶是我们阿爷从积石镇上的沙坝塘黄家那儿接过来的。

这一个“接”字就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流淌在民间的淳朴而高贵的礼仪。在河湟一带,老百姓虽然身居僻陋,远离各种中心,但他们在把人当人的这一点上始终坚守着一种古典的优雅。所以,在每逢娶亲、送葬等人生大事时,扫院奉香,沐浴换装,不仅不疏忽具体的礼仪,就连说话时都挑了让人感到亲切的语词。这一个“接”字里就透露出了阿爷对于他的红军妻子的看重。

据说,他们的阿奶韩阿乙霞是循化沙坝塘村的村民黄阿布出于同情从西宁带到循化的。一个女孩子,无亲无故,四处漂泊,生活这哪儿是个头啊?黄阿布心生怜悯,收养在家,说要是有合适人家来说亲,他就是娘家人了。正好,我们阿爷当时已经四十多岁了,单身,没有大的拖累,这就抱着侥幸去说亲。因为,那时阿奶却才二十几岁啊。黄阿布很开明,就让阿奶自己决定。阿奶一看阿爷,二话不说,当面点头。这使阿爷心存感念,当场表态:一辈子会好好看待。这就忙前忙后,很快迎娶过来,并把这诺言守了一辈子。

阿爷是撒拉族的一个阿訇。阿爷无常得早。哈吉尔也说不清是那一年了。而她却很清楚地记得,红军阿奶无常才9年。都活到了90多岁。他们留下了一个尕娃,叫做伊拉斯,另外还有三个丫头。截至目前,他们家有6个孙子都是拉面匠,都出门在外,在河南等内地开面馆。

因为阿爷的宽容,这个阿奶生前一直与同样是红军的张尕阿奶等多人一起走动来往,有着战友加亲戚的友谊。听着他们之间大姨尕姨地叫着,真就像是一对亲姐妹。阿爷阿奶两人关系很好。阿奶很勤奋、很阳光,哪时候都是扬眉吐气的样子,因此,村人从不敢欺负阿奶。早年,村里不知是谁,习惯性地喊了声共产婆,阿爷觉得是歧视,平时慈眉善眼的他抄起棍子就追过去,一下变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阿爷临终的遗言是,无论谁,一定要好好地护苫着他的阿奶。

阿奶,阿奶。这口气里的尊重我依旧能感受得到。

马阿乙霞:她使我想到了她家院子里的那一颗杏树

根据哈吉尔阿奶家提供的线索,我们在同一天赶到张尕村时,西路军阿奶马阿乙霞家里的大人一个都不在。只几个小娃娃在院子里的杏树下玩耍,叽叽喳喳地打破了小院子的宁静。阳光斑驳,一院祥和。杏树浓绿的枝叶间挂满了金黄的杏子,看着眼馋,口水不由地在喉咙间打起秋千。我本来是要采摘几枚解解馋的,但我在心里及时说服了自己: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是红军的优良传统。红军阿奶虽然早走了,但她肯定是把这个传统早就转化成了家风,这风气哪能坏在我们的手下?

于是,我们走出大门,跟一位邻居老人聊天。他说,红军阿奶不知是怎么来到张尕村的,但我们知道的是,马德明的阿大,也就是她的丈夫是个满拉,是清真寺里的念经人出身,因为他无常(去世)得早,我们不太清楚更多的来龙去脉。但红军阿奶自从嫁了他,从此只一心一意拉扯他们的两个儿子,把他们拉扯成人,从此再没有嫁过人。如今儿子孙子的加起来都有十几个人了吧。

对于一个人的一生,只几句话怎能说得清?就要离开红军阿奶生活过的这个家了,我犹再次望了一眼那棵枝繁叶茂的杏树。我觉得这位红军阿奶跟这棵杏树一定有着某种说不清楚的关联,这就在心里默默地在为她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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