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静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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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给大和娘那年,我八岁半。
本来父母都不是善于和人亲近的人,特别是父亲。但那年夏天,父亲总会梦见牙齿掉,就心里很膈应。找个算卦的一看,说孩子当中,我会有灾情,得处理,同时得认个干亲,隔个门儿。
清楚地记得,少不更事的我,那年的夏天,看着别的伙伴在水边玩,我远远看着,羡慕着,但丝毫不敢接近,因为耳边有父母的百般叮嘱。
那年的秋天,跟着父亲,带着香表,跑到几十里外的,据说很灵验的神汉家里还愿。一向对烧香信佛不感兴趣的,年轻帅气的父亲,跪下去笨拙地磕头。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神汉家里的饼干点心,摞了满满一屋子,让人特别羡慕。
那年春节的大年初六,我又在父亲和另外一个父亲和大都相熟的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家。步行,抬着几箱子东西,具体内容已经模糊了,但清楚地记得仪式感满满,放了鞭炮,大还给我取了去他们家叫的名字。
本来,乡间的很多干亲戚,走着走着就断了,因为各种琐碎或者礼节的不周。但我们的情感,却延续至今,虽无血缘关系,却将情谊延续了两代人。
父亲和大是战友,娘是心直口快的人,母亲也算热情有礼。只记得,按照农村的礼俗,春节闺女瞧干大,干大麦罢,得给亲家送油馍篮。每年麦收后,大和娘都会带着满竹篮子的油条,和两身新衣服,到我们家。这是我最盼望的时候,也是同伴们最羡慕的时候,一下子,突然了有两套新衣服,还真不多见。
每年的暑假和春节,我还会习惯地去大家住上几天,甚至留在他们家里一起过年,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高中毕业。邻居们都说我,看你的干大干娘,少有,没有闺女,也真把你当成闺女了。
的确,他们的做派,也真的超越了不少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本来两家来往就比较多,有了这层关系后,就越发亲近了。
再后来,大凭着自己的努力,进入了公安系统,日子越过越好了,对我们的照顾就更多了。
中招考试,大提前都给我安排好了住处和吃饭的地方。去高中报道那天,父亲出去跑车,不在家,大用摩托车载着我和行李,穿过拥挤的人群给我缴费,出来时,挤了一身的汗。买车后,大几乎,都会在周五我们过周末时,连同我的同学,把我们一起捎回家。
要知道,在当时,因为家里几个学生,父母收入有限,家里的亲戚,很多对我们是畏惧的。但大付出的,远远超过了一些至亲。
考上大学时,大特地跑到我们家,给送了盘缠。怀大宝时,回趟娘家,七个月了,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大和娘都说我心大,吃完饭就带着我去医院做彩超,确定男女。这些点点滴滴,一起汇成了人生路上最温暖的回忆。
后来结婚,生子,大和娘都是按照父母的规格,场场必到,连孩子们的周岁生日都没有错过。
记得结婚时,母亲不太注重仪式感,感觉婆家太远,为了省却麻烦,没让去送“好”儿。别的亲戚都没太在意这个事儿,但大和娘都觉得不妥,特地提出来。
现在作为一个过来人想想,省却这个环节,的确不是很妥当。只记得娘对我说,你妈考虑的有道理,但“好儿”都不让送,感觉咱们多赶趟儿一样。虽然这只是个小插曲,但看得出,娘和大的确把我当作闺女了,不想看到我不被重视。
我是个口讷的人,借助文字,还能粗略表达心中的感念,但嘴上无论如何是说不出的。
工作时间的不自由,孩子们的牵绊,再加上疫情,好几年了,一顿饭,都没回去吃过。每次回家,要么拖家带口,要么先生忙着有事,总感觉心中缺点什么。如果吃顿娘做的饭,心中也许就会踏实了。
前两天,娘和大来了,满车的水果,牛奶等礼品自然无需多言,十里不同俗,家里人不太明白,为啥这个时候来,天这么热,也不能出去转转,我心里清楚,又是大和娘的礼数,要给闺女送“油馍篮”了,虽然,春节,我们回去也是隔三差五,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
年龄渐长,人到中年,越来越重视该重视的感情,越来越漠视那些不值得的关系。贫瘠的童年,过早体味到了人情的冷暖,也不能说是不幸。
那些令人寒心的往事,虽然可以理解并原谅,但很难遗忘;但那些温暖的人和事,却如陈年老酒,经岁月的沉淀,而历久弥香。唯有感恩命运的眷顾,并惜福。
*作者︱张静:河南省方城县中等职业学校教师。「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